“荆棘,你妈妈来接你了。”
许荆棘正拿着铅笔,一笔一画,端端正正地练字。他听见老师唤他,他停笔,抬头。
“你爹今天死了,跟我回去。”
年幼的许荆棘留着寸头,红润的脸肉嘟嘟的,他生起气来毫无怒气:“你骗人!我爸不会死。”
女人拉着许荆棘往教室门口走,走到楼梯口,毫不留情地甩了许荆棘一巴掌:“臭小子,快跟我回去。”
他不懂,他只能捂着火辣辣的脸悄悄流眼泪。
回到许宅,屋内一片狼籍,到处都是被翻找过的痕迹。
许荆棘拉着女人红裙的裙摆:“妈妈,家里怎么变成这样了?”
尤黎娜再次无情地扇了他一巴掌,声音刺耳:“败家子,你扯我裙子干什么?这都是你害的!”
许荆棘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一旁的用人们没一个人敢上前扶,大家都知道尤黎娜多么蛮横无理。
她又将人拎到许赋洲墓碑前,拽着衣领,用着最艳丽的红唇说着最肮脏的话:“看见没?你爸死了,他死前有没有跟你说什么?他的财产呢?去哪了?”
尤黎娜把许荆棘推倒在地,又将人拎起来,不断扇着巴掌:“他死了就算了,居然一分钱都不给我留!他想让我喝西北风吗?啊!
“你们姓许的是不是都把我当傻子啊?快告诉我,他给你留的钱在哪?
“说话啊!蠢货!钱在哪?!
“你和你爸都一样,臭不要脸!”
败家子,蠢货,臭不要脸。
——够了。
许荆棘捏紧手里写满字的白纸,满脸憎恨、愤怒。
没想到,9年后,竟能收到父亲许赋洲的遗书。
半小时前,一位身着正装的男子敲响许荆棘家的门,男子有些年老,满脸褶皱,声音沧桑:“你好,许荆棘先生,这是许老先生的遗书。”
遗书,是一封上万字的书信。
心里的一片天空开始狂风大作,惊雷震响,一层层底线被狂风吹翻。
-
荆棘:
时间飞快,现在的你,长大了,不用看,我的儿子最帅。没想到,再次见面,是以这种方式,很抱歉。刚过完国庆吧?和朋友一起出去玩了吗?过得开心吗?现在还跟当初一起闹腾的斯年一起玩耍吗?一切顺利吗?我有太多太多问题想要问了,勿怪。
生活中的许多琐事,都想与你交谈,可当我要开口的时候,却不知从何说起。那就从小时候吧。 我记得你还牙牙学语的时候就不爱哭,即使摔得再痛,你都不曾掉一滴眼泪。我夸你勇敢,你也不笑,性格真像我。
……
我许赋洲没有文化,不知信里该写什么,但我对你的想念,一定能传达给你。你父亲这辈子想尽了荣华富贵,可终究还是败在了一个女人手里,我以为我足够有钱,可以留住一个人。我想错了,那人不爱我,只爱我的钱,那人拿着我的钱,养着别人。
我日日夜夜活在痛苦里,所以荆棘,我有些困了,我需要用余生的长眠,治愈我心底的伤痛。荆棘,爸还想给你过18岁生日的,可我的病,等不了这么久了。
……
万字遗书,藏思掩念。
荆棘,好好活着,为你的名字而活。
荆棘,好好爱自己。
——许赋洲笔
-
看完,他痛彻心扉。
万字遗书,藏思掩念。
爱无声却伟大。
许赋洲,我们可以去治病的,我们有那么那么多钱。
你不想治,你早就不想活了。
原来的尤黎娜是个穷学生,那时候她刚上大学,容貌清纯甜美,许赋洲爱上了她。
许赋洲不断追求她,她却说“我喜欢钱,你要赚好多好多钱,再娶我。”
许赋洲做到了,给了尤黎娜一场盛大的婚礼。
原本以为一切都是美满可期的,可许荆棘出生没多久,尤黎娜就出轨了。许赋洲早就发现了,可他太爱尤黎娜了,他舍不得让她走,直到死去,他都不曾怪罪尤黎娜分毫。
2008年年初,许赋洲确诊肝癌,没过多久便去世了。死前,他将他所有积蓄捐给了山区贫困儿童,公司也转让了,留了一千万给许荆棘。
他没有留一分钱给尤黎娜。
所以,尤黎娜恨他,恨到骨子都要碎。
从后,许荆棘被姑姑一家养大,直到高中,才动用许赋洲留给他的银行卡,他拿了点钱在禾州的裕湖小区买了套公寓。
他现在一闭上眼,全是尤黎娜将他拉到许赋洲墓碑前,一次又一次地甩他巴掌。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点光都投不进屋里,屋里昏暗又孤独。
“恭喜苏时羽同学荣获禾州第十六届青少年英语竞赛第一名!”温琪高声为她欢呼。
叶遥高兴得快要飞起:“以后你就是我偶像了!”
“来来来,学神多吃点鱼,长脑子。”齐景晟夹着一大块烤肉进苏时羽的碗里。
“吃啥你都说长脑子。”温琪笑他,吃个冰淇淋喝个乳酸菌,他都说长脑子。
今天为了庆祝苏时羽拿了奖,下午一放学,几人来到一家烤鱼店,办了庆功宴。
“谢谢你们。
“许荆棘呢?”
说起来,许荆棘已经好几天没有来学校,今天的庆功宴依旧如此,杳无音讯,仿佛消失了一般。
苏时羽看着与他的聊天框,绿色的长方形一条又一条,对面始终没有回应,她不知道为什么心生不安。
齐景晟嘴里含着饭,口齿不清地回她:“呃……他,他这几天有事儿,过两天就回来了。”
苏时羽看出来了,他在强颜欢笑。她没有拆穿,笑着低头吃自己的,不忍心把这欢快的气氛打破。
庆功宴结束,她叫住齐景晟:“带我去找许荆棘。”
齐景晟一脸为难,真不是他不愿意,是许哥不让啊!许哥知道了会怒揍他的!可是,有人去看看他也好,挨揍就挨揍吧。
他叹了口气:“走吧。”
他将苏时羽送到门前,说:“你进去吧,他状态不是特别好,有什么事就喊我,我就在门口。”
苏时羽嗯了一声,按响门铃。
门被里面的人打开,那人疲惫又惊讶,嗓音微哑:“你怎么来了?”
“让我进去。”
许荆棘把她拦在门口:“进来干什么?你走。”
“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
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苏时羽打破宁静,她轻声唤他名字:“许荆棘。”
“嗯。”
“你不是说要追我吗?刚说完就放弃了吗?”
他愣神,她将他推开往屋里走去。
她开灯。
书架上的书歪歪斜斜,有几本掉落在地,电视机前的地上许多破碎的玻璃,衣服在沙发上到处都是。
她回头,视线落在许荆棘的脸上——他有了黑眼圈,眼眸失去了原先的凛冽,取而代之的是悲伤和疲惫,他有了胡渣,多了几分成熟,脸上有一道划痕,划痕还在往外渗血。
她用袖子替他擦去血迹,蹙眉:“怎么弄的?”
“摔杯子的时候玻璃飞起来了。”
“你很骄傲吗?”可想而知,他当时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擦干后,她环顾四周,先将地上的书摆回书架,用扫把将玻璃扫掉,她怕有玻璃渣滓,还伸手去摸地板。
许荆棘这会儿终于有了反应,他上前抓着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起,抵在墙上:“你在可怜我?”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味。
“我心疼你。”
“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你这就心疼我了?是不是我这些天没送你上下学你害怕了?心疼我是假的吧!”他声色俱厉道。
“嗯,心疼你,所以我们不要再这样了,我们明天回学校,好不好?我害怕一个人。”
“骗子。”
“荆棘,”这是她第一次喊他荆棘,“我也喜欢你,我们高考完就在一起好不好?”她环抱住他瘦劲的腰,说话有几分哽咽。
他愣住,她呼出的热气喷洒在他的胸膛。
屋里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软得骨头都疼。
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眼眸繁星闪烁,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长舒一口气:“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这样?”
“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你不想说,我不会强迫你说,”少女顿了顿,“明天来学校吗?”
“嗯。恭喜你,拿了第一名。”
她心跳不自觉地加快,火从脸颊蔓延到耳尖。
他失笑:“这会才知道不好意思?”
她有几分害羞地推开他:“记得处理伤口!我……我先回家了。”
“我送你。”
齐景晟正靠着墙抽烟,见两人出来,他慌张地把烟掐灭,对上许荆棘凛冽的眼神他忍不住嘴唇打颤:“我……那啥,许哥,我先走了啊。”
一溜烟,跑了。
苏时羽说:“是我逼他带我来的,你别怪他。”
“嗯,听你的,不怪他。”
电梯直通负一楼,许荆棘走到一辆机车旁,拿起车头的头盔,带在苏时羽的头上,他微微弯腰,给她调整着松紧度。
而后他腿一伸上了车:“上车吧。”
苏时羽问:“你不要头盔吗?”
“死不了。”
苏时羽:……
上了车她才发现不对劲:“你满18岁了吗?”
“老子比你们早出生一年,不然怎么跟沈斯年那个老狐狸玩这么好?
“抱紧我。”他启动车子。
机车飞快驶出停车场,苏时羽神经紧绷地环抱住他瘦劲的腰,好像……有腹肌?
车速快得仿佛要冲破次元,尽情接受风和太阳的洗礼。
“你慢点!”
“怕死就拽紧点。”
车在小区门口停下,许荆棘帮少女摘下头盔的那一刻,她觉得头轻松了许多。
原来在不知不觉,她已经流了很多眼泪,因为什么流,她也不清楚。或许是车速太快被吓哭,亦或许是告白后的喜极而泣,更或许是心疼许荆棘这不堪的模样。
许荆棘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的眼泪,眸中藏星河,声音低沉:“可以抱吗?”
他张开双臂,轻轻抱住她,头抵在她的肩膀。
“好痒。”苏时羽发笑。
他故作没听到,手臂收紧了些,恨不得将她揉进骨子里:“你说我们高考完就在一起,是真的吗?”
她忍住笑:“喀,看你表现。”
“我明天来接你。”
昏黄的阳光下,两道影子被拉得纤长。
较短的影子离去,只留长影子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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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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