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霖秋的话音仍飘荡在空气中,但他早已拖着明忆鸿跑没影了。
彼时,阴蒙蒙的草原,尽是山风裹挟着白雾,肆意卷动着碧草波动,但在一片灰色中,突然闯入一青一蓝的身影,至此苍茫天光被亮色缀染。
萧霖秋单手抵在眉间,仔细眺望远处的模糊轮廓,“你确定就在前面吗?”
[我是沿着阴爻之力寻到那处的,不会错。]明忆鸿笃定道。
草原的天气变化很大,上一瞬的万里无云,或许很快就被下一瞬的阴雨霏霏取代,萧霖秋二人抵达破旧木屋前一刻时,滂沱大雨立刻降临。
浑身湿透的二人同时躲进屋内,萧霖秋掸去附着在衣裳表面的雨珠,周遭散发的湿霉气息让萧霖秋不禁捂住鼻子。
顿时,萧霖秋的身侧被明忆鸿指尖的银光点亮。
[在里面。]明忆鸿的声音复出现在脑海中。
不等萧霖秋反应,他的脚就已经踏上前方的木板,眨眼间,木板松动并顺势坍塌下去,而萧霖秋也因为重心不稳,掉落在坍塌形成的窟窿内。
但下一瞬,萧霖秋的手腕被人从上方拽住,他忙不迭睁眼抬头望去,拉住他的人正是明忆鸿。
“阿忆!”萧霖秋神色一喜。
“咔嚓——”一阵木头折断的声音响起,萧霖秋的瞳孔迅速皱缩,眼前的木板逐渐裂开,最终屋舍内的木板彻底塌陷,二人落入深渊。
倏忽间,萧霖秋便砸在坚硬冰冷的地面,接着明忆鸿亦落在他的身前。
连续遭受两次冲击的青年,闷哼一声瘫倒在地,他无奈叹息,似乎对此类事情早已习惯。
[抱歉。]
明忆鸿撑着身下人的身躯缓缓爬起来,然后他又向萧霖秋伸出布有黑痕的手,旋即朝对方晃动几下,这似是在示意对方拽住着自己。
萧霖秋迅速握紧对方的手,然后忍疼站起来,不等萧霖秋探视周围的境况,一阵细微的“吱吱”声响起。
周遭格外宁静,萧霖秋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吐息声,以至于老鼠发出的声音被他悉数收入耳中。
青年浑身冒冷汗,他下意识躲在明忆鸿的身后,“有老鼠。”
[你怕?]明忆鸿缓缓侧身与其对视。
萧霖秋不禁撇开脑袋,避开与对方的视线相交,他支支吾吾地说:“……我怎么会怕,我……我不过是提醒你小心点。”
[哦,好。]
萧霖秋梗着脖子往侧边挪动几步,以表他的不惧,但他光把目光定格在老鼠声的源头,他压根没有注意脚下窜动的黑影。
萧霖秋站定的最后一步,恰好踩在一个软细的东西身上,下一刻,一声尖锐的鼠叫声响彻黑暗的各个角落。
慌神的人尚未来得及逃离原地,一阵“嗒嗒”声响起,单听其声,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老鼠正向他冲撞而来。
“阿忆——”萧霖秋惊叫道,不等他的声音落下,他就已经跃上对方的后背,并使双脚强行离地,最后萧霖秋再紧闭双眼,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明忆鸿先是空出一只手扶住背脊上的人,然后他单手捻银光,将涌动在暗处的红眼老鼠悉数消灭,而这一切仅发生在瞬间。
当尘雾和血腥味消散后,明忆鸿才轻轻拍了拍萧霖秋的手臂,他提醒道:[现在没事了。]
闻言,萧霖秋小心翼翼地睁开双眼,他抵在明忆鸿的肩头,仔细扫视暗处的一切,等他确认鼠群不会卷土重来后,他才从明忆鸿的身上下来。
尽管突发事件已经过去,但萧霖秋依旧有些腿软,他强装镇定的往前走几步,直到他踏入外面亮光照不见的暗处,他的警惕心方稍有松懈。
明忆鸿亦紧随其后,他扶着萧霖秋的臂弯,给予对方安全感。
“这里太黑了。”萧霖秋自言自语道,他能用天乾感知到,暗处的空间远比他想象中大,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很容易碰壁。
二人颇有默契的同时点亮指尖的亮光,在萧霖秋全神贯注的观视暗处的异常时,他的身子随手中光亮同时转向右侧。
被光亮晕开黑暗,一张被腐烂皮肉包裹的枯骨映入眼帘,许是枯骨离萧霖秋太近,亦或是这发生得太过仓促,导致青年的心脏停止跳动一瞬,他惨白的脸上充满恐惧。
下一刻,慢半拍的尖叫声直冲上方的梁顶,并且使栖息在横柱上的鹧鸪振翅飞远。
“放我回去!”萧霖秋声嘶力竭道。
与此同时,以一阵嚼碎骨头的声音,幽幽飘进萧霖秋的耳中。
有那么一瞬,萧霖秋连遗言都想好了。
顿时,一道沙哑沉闷的声音从二人的身后响起,“嘻嘻——”
霎时,萧霖秋在恐惧的趋势下,他突然转身汇聚所有的灵力,旋即朝后方打去。
金光乍开后,杂声再度消失不见。
青年则颤抖着双手,死死盯紧暗处的某个角落。
[它还活着。]明忆鸿的声音回荡在萧霖秋的脑海中。
话音未落,那个阴鸷的声音再度响起,但这回对方的声音离萧霖秋二人更近了。
“给我肉……给我。”
彼时,一个身形枯瘦的男人走至亮光处,萧霖秋错愕地发现,对方衣衫褴褛,浑身长满脓疱,头发更是稀疏无几,仿佛男人是被人刻意囚禁在这个地方的。
眼见对方张牙舞爪着朝萧霖秋靠近,嘴里依念叨着“给我肉”之类的话。
眨眼睛,明忆鸿闪在萧霖秋身前,他抬手挡住青年,避免萧霖秋遭受到攻击,而他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早已握住了未出鞘的剑柄。
在明忆鸿同男人对峙之际,萧霖秋急中生智,他忙不迭扯下悬挂在半空的枯骨,然后他将其快速扔向男人。
枯骨缓缓滚向暗处,而男人则纵身跃向枯骨的方向,隐入黑暗之中。
一阵阵“嘎吱”声此起彼伏,萧霖秋扯了几下明忆鸿的衣袖,他用意识说:“趁现在。”
倏忽间,明忆鸿化作银光,直穿男人所在的位置,下一瞬,几声躁动响起,但又很快平复下来。
[好了。]明忆鸿用意识说。
闻言,萧霖秋快步上前,他借银光俯身看向晕厥的男人,除去腥臭味外,地上人的其他地方同活人无异。
不过唯一令萧霖秋困惑的是,倘若对方是凡人,为何其能承受住他的一击,还可以毫发无损?
这样的能力,萧霖秋仅在徐礼安的傀儡身上见过。
[他受到了阴爻的影响。]明忆鸿停顿片刻,又解释道:“阴爻生于地坤,而地坤具有调节万物规律的能力,这般看来,是此人的生死轨迹被改变了。”
[就像建德的傀儡那样。]
“慢着。”萧霖秋突然开口,他紧盯着男人左臂的位置,上面的溃烂明显淡去许多,“莫非……他所食的人肉,能治愈他躯体的腐烂?”
[尚不清楚。]明忆鸿回道。
萧霖秋的眉宇微蹙,他又说:“若是任由他这样下去,恐怕草原上的人会受到波及。”
旋即,他抬眼看向明忆鸿,“你能用地坤消除阴爻对他的影响么?”
[可以试试。]
只见明忆鸿伸出手,将银光点化在男人的脖颈处,无需多久,男人体内的红光便闪烁着出现在二人眼前。
在红光碎片出体的瞬间,明忆鸿迅速攥紧碎片,并收束起银光。
[是阴爻碎片……但不是全部。]明忆鸿如是说道。
萧霖秋探手去感受男人的鼻息,果然不出所料,对方的生命轨迹已经回到原本的地方,男人随着阴爻离体的同时,命丧黄泉。
青年身侧的男人目视着阴爻流动的光芒许久,“是何人将阴爻粉碎的?”
萧霖秋不紧不慢地起身,“或许我们该想一下,究竟是何人将他禁锢在此处的。”
明忆鸿缓缓点头,[先出去。]
等二人走至旧屋门前时,外面的瓢泼大雨尚未停歇,但在雨幕中,隐约显现一个手撑油纸伞的身影,对方正朝旧屋的方向走来。
萧霖秋忙不迭拉着明忆鸿藏进角落的桌帘之下。
青年谨慎掀开桌帘一角,使门口的位置暴露在他的视线中。
不久后,那个手持油纸伞的人慢慢踏入屋内,对方先将油纸伞收起来,抵在门口。
“门又被风吹开了……”
当萧霖秋听见这个声音的刹那,他迅速明确对方的身份——叶寻风的五叔。
接着,萧霖秋窥见对方毫不犹豫跃入破开的木板之下,至此再也没了任何动静。
彼时,明忆鸿的声音回荡在萧霖秋的脑海中,[等他离开,我们再出去。]
[好。]
桌帘下的空间狭小,这使萧霖秋的身躯同明忆鸿稍有摩擦,他为避免明忆鸿不适,特意往后靠几下,他的手不自觉抵在墙壁上,在他手心拂过墙身的时候,他突然碰到一处刻有图案的位置。
青年先是用手描摹几下图案的轮廓,然后他才地下头点亮微光,仔细查看图案的形状。
眼前刻下的图案,是个六首的青面独角人,奇怪的是,此图案上的人的五官被强行刮黑,使萧霖秋看不清对方的原貌。
[他出来了,把光收起来。]明忆鸿提醒之声,急促的响在萧霖秋的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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