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纪,首都魔法学院。
“咳咳。”一声咳嗽打破了尖塔中的寂静。
伴随着嘭的巨声,大堆的古籍砸到桌上,年迈的长者身披古朴法袍,掩在单面镜下的眼睛如同鹰隼,野心勃勃而目露凶光,他紧紧地盯着桌上摊开的薄书。
书页随风而动,掀开页页字迹。
最后,带着魔法的风堪堪将那书本合上,露出了封面的署名。
一手花体英文落在横线上,落笔粗细有致,如水流畅,如海深邃,字体行间可以瞥见落笔之人的微末身影。
数个分离的字母拼成另一个完整的名字——“艾忒尔”。
恰在此时,走廊上传来脚步声,不急不缓,只是细微的一点,很快便被地上厚实的地毯所吸收,这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不时就停在了房间外。
步音刚停,那人就敲了门。
“老师?”
听见来人试探性的招呼,长者重重地哼了一声,坐在办公桌后没有动弹。
“老师。”来人又喊了一声,他直接推开了魔法学院院长办公室的门,从廊间走了进来。
窗外的日光刚好洒落在他身上,照亮了他的脸,一张年轻的脸,年轻到不像是学院首席的脸。
也是一张足以为人称道的、好看的脸。
然而,院长看见这张脸就气不打一处来,气得胡子都一颤一颤的,眼底的那点凶气早就泄了个光,“你看看你!你看看你!”
艾忒尔不解,他捡起了有些发皱的薄册,翻了一两页,诚实道:“老师,这是关于最初之城遗迹的游学报名书,有什么问题吗。”
院长不说话,只是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臂,再次重重地哼了一声。
艾忒尔只得又翻一页,却百思不得其解,“照理来说,我应该把所有的程序都走完了,不应该存在遗漏的地方。”
“我好不容易才申请了这几个名额,你怎么就不去!”院长倏地站起来,傀儡鸟从他袖间窜出,扁平的喙啄得艾忒尔的脑袋砰砰响。
“这是一次非常宝贵的机会,只要有去研究最初之城的遗迹,完全有可能破解历史的迷题!”
“老师。”艾忒尔捂着自己的脑袋,“没必要自欺欺人。”
“哈?”院长气得吹胡子瞪眼,双手一翻,更多的傀儡鸟冒出,绕着艾忒尔直打转。
艾忒尔挥舞着那本装订好的报名书,扇开像是要在自己身上打窝的傀儡鸟。
“老师您也是心知肚明,关于历史起源的迷题并不是依靠最初之城的线索就能破解的,关于神明为什么不再现世,天使和恶魔为什么会同时消失,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遗迹记载,老师您再怎么强求也是没有结果的。”
院长不说话,这回不是被气的,而是一种被戳中心中关窍的颓然,他倒在椅上,“你这家伙还不如不要说话。”
他抬眼望去,看见艾忒尔那张年轻的脸,有着这张脸的年轻人在刚刚入学时,就给他带来了太多的惊喜。
无数的研究成果在艾忒尔的笔下诞生,多么隐秘的历史在艾忒尔的眼里都恍若透明,方才二十岁的年纪,就仿佛是活了千万年之久的长命种,能将无数的魔法咒语牢记在心里,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称得上是百家魔法学派的集大成者。
简直就是天生研究魔法的奇才。
但是就算再怎么天才的人,在碰上灭世大洪水时间前后的历史难题时,也不免折戟沉沙。
院长叹了一口气,知道是勉强,“算了算了,为难你还不是在为难我自己,你把它交到档案室里去吧。”
“好的,谢谢老师。”艾忒尔说,却没有动身。
院长刚松下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双眼一瞪,“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滚。”
艾忒尔不出声,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一窝傀儡鸟中的一个,默默地伸手过去给院长看。
院长忽地收了神通,哐当一声就把艾忒尔赶出了门,“滚!”
艾忒尔的鼻尖差一点撞上合拢的大门,他眨了眨眼,思绪却飞到很远。
老师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难道是进入了更年期?那他要不要准备点祛火药。
艾忒尔满脑袋都飘着乱七八糟的祛火食材,人就已经晃悠到了传送阵前,他还记得自己要将报名书交到档案室里。
身体的肌肉记忆催使他将能量水晶插进凹槽中,十指在数显屏上飞舞,一串数字跳了出来,他正在输入档案室的坐标。
2072,7142,080……等等,下一个数字是什么来着?
艾忒尔指尖一顿,脑海中杂乱的思绪一扫而空,他想起了档案室坐标的最后一位,正要将它填到空格里。
骤时,七彩的珠光闪烁,模糊的人声回响,疾驰的狂风大作,数道疾风盘旋而上,卷起艾忒尔坠在耳边的小辫。
凹槽中的水晶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消逝成飞灰,蕴含其中的能量如同瀑布一般迅猛灌入魔法阵中。
传送阵已经启动!
但是,艾忒尔还没有填入最后一位数字,这理应是无效的坐标,不可能成功激活传送阵。
彩光倏忽消逝,细响归于寂静,卷风乍停。
艾忒尔的头顶好像被一记重锤砸下,眼前忽黑,霎时间失去了意识。
*
争吵声,辱骂声,魔法与魔法在空气中碰撞的声音,玻璃制品在地上摔碎的声音,在争执间布帛被撕裂的声音。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仿佛无数只恼人的苍蝇绕着人的脑袋打转。
艾忒尔被这些声音烦得头疼,但是整个人像是被铁链紧紧捆住,动弹不得,就连眼皮也有千斤重,重得他根本没有办法睁开眼。
噪音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艾忒尔已经习惯了这场闹剧一般的大合唱,他甚至有闲心去分辨隐藏在大合唱下的争吵声。
从零碎的只言片语中,艾忒尔逐渐拼凑出事情的来龙去脉,明白这场争吵为何而起。
一个孤儿,他被大祭司收养,成为了大祭司的学生。
年轻的学生学识浅薄,魔力低微,只能做一些杂活,但也是因为这样,孤儿被同龄人鄙夷与排挤,只有身为大祭司的老师对他慈眉善目,疼爱有加,因此,孤儿的心中充满着孺慕之情与感激之恩,倾尽自己的所有心血努力学习魔法,以此回报自己的老师。
年长的老师拥有着魔力与智慧、荣耀与地位,备受尊崇。
但也同样,贪婪与傲慢的罪恶在老师的心中滋长,他日益丧失对魔法的掌控能力,终将在未来失去魔力、失去荣华富贵,变得一无所有,但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大祭司又怎么会甘心?
于是,他收养了特殊时间出生的孤儿,期盼着孤儿长大,用孤儿的一身血肉作为祭品,换取自己拥有更加强大的魔法与力量。
沉浸在还原事件真相中的艾忒尔没有发现,其他杂乱无章的声音渐消,争吵的声音愈发清晰。
“老师!我不会原谅你!”
“原谅?哼,天真!”
喊声仿若惊雷,敲响在艾忒尔的耳畔,搅乱艾忒尔的思考。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一部分触觉正在恢复,能感觉到自己的右手握着什么东西,那是一个非常坚硬的柱状物,镌刻其上的浮雕膈在手心,似有若无的寒气环绕在掌边。
“噗呲。”轻轻的、刀刃入体的声音。
艾忒尔动了动那恢复知觉的右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股热流自指尖而下,缓缓漫过手心,浓厚的铁锈味萦绕在鼻尖。
“咚。”重物倒地的声音。
在那一霎那,所有的桎梏瞬时解开,身上的压迫灰飞烟灭,艾忒尔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
他突然睁开了眼睛,皎洁的月光穿过彩色的花窗玻璃照在他的身上。
他站在精雕细琢的殿堂之中,手上握着染血的匕首,身前倒着是企图献祭学生的老师的尸首,魔法的余光阵阵。
不是传送阵出了差错,自己也不是被传送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艾忒尔忽然明悟了这一点,他抬头看去,殿堂之中,除了那倒在地上的尸首,也只有他一个人,争吵闹剧中的主角消失无踪,他低头观察,看见了地上残存的法阵纹路。
那是一个可以称得上是禁忌的法阵,布阵人用自己的灵魂作为祭品,试图打开地狱之门,短暂获得身负原罪的恶魔之力,待布阵时的心愿完成,布阵人的灵魂也同时魂飞魄散,成为地狱的养分。
只不过……
艾忒尔踢开了瘫软的尸体,露出魔法阵的一角。
这个法阵最关键的一个地方被画错了,产生的效果也天差地别,地狱之门没有打开,反而是让学生借得了艾忒尔的力量,也同时也让艾忒尔附身在他的身上。
艾忒尔丢开手上的匕首,蹲下身,用手上残留的鲜血在法阵上修修改改。
他得回去,自己的报名书还没有交。
画上最后一笔,艾忒尔驱动着体内的法力,调动起空气中无比充沛的魔法元素,直冲法阵而去。
等等——不对!
魔法元素不可能这么充沛,输入的法力太多了。
“嘭!”
过度的力量激起迅猛狂风,白光冲天而起,将艾忒尔掀飞,使他撞到在墙上,壁上的油灯再挂不住,坠进艾忒尔的怀里。
艾忒尔被撞得生疼,他动了动,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油灯,幽幽的烛光落入眼底,灯芯的火光飘忽不定。
不是电力发动的?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艾忒尔猛地扭头,向窗外望去。
庞大无比的天体悬挂于空,硕大的半圆浮在地平线上,比任何高山都还要高,无论是从哪个角度看去,只要你还站在地表,就永远都会看见那红蓝相间的伴生星球。
那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星球,大到你甚至可以看见它地表上流动的岩浆,看清它地表上起伏的沟壑,看到它外层中漂浮的白云。
在艾忒尔所生活的二十一世纪,这样的星球早就消失不见,只因那半面是神明的居所,天使的国度,另外半面则是地狱的所在,恶魔的摇篮。
在残存下来的古老记载中,灭世大洪水事件发生的那一年为1200年,同时,那一年也是伴星消失不见的一年。
艾忒尔在机缘巧合之下被魔法阵所召唤,至少跨越了千年之久,他根本没有办法回去。
艾忒尔抱着油灯,大脑一片空白,楞了许久,他的脑袋里才浮现出点点想法。
这简直就是绝佳的机会——他完全可以继续研究历史起源的迷题了。
噔噔蹬蹬!
1.新文出场啦,这次想写的是小甜文,攻在第七章正式出场
2.章节目录食用指南:
章(case)的分割标准是一段剧情的起始和结束,虽然可以单独食用,但不建议!因为前后有很强的关联性,不是标准的单元剧
3.卷暂时分为四部分:①前奏(攻尚未出场),②于人间(攻披着马甲出场),③云端上(攻以神明身份出场)④番外(攻受过去故事线以及各种if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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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ASEⅠ:独角的嘶鸣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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