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发送后，对方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半晌，标题显示为聊天中，新的对话框弹出，hesui0528发送：什么科目？
湛夏还在懵逼中，根本来不及退出。
秒已读。
她眼睛飞眨，赶紧回二手群里搜代写信息，直接复制过去：还在为毕不了业苦恼吗，还在为绩点拉垮难受吗？专业代写团队，全科一对一服务，包售后。
贺绥不说话了。
湛夏刚松了口气，抹掉一头冷汗，就见屏幕又是一闪，一张图片发来。
打开一看。
赫然是一道代码题目，难度还不低。
贺绥道：先做做这一道，测试一下你的实力。
*
这一瞬间，湛夏想死。
但如果此刻死掉，所有人都会发现她深夜偷窥前男友社媒……想到这里，湛夏觉得自己还能再苟一苟。
出于对掉马的无限恐惧，她裹着被子爬起身，捞过笔记本电脑紧锣密鼓解起题来。
终于解完，她截图发送，脱力般躺在床上。
还好她自学过一些进阶课程，要不然……
贺绥那边老半天都只显示未读。
湛夏快要睡着时，对方才悠哉悠哉回复。
他说：实力不错，下次合作。
末尾不忘添加一个握手的emoji，那惨黄的颜色宛如湛夏的脸色。
*
托睡前手贱的福，湛夏做了一整晚乱七八糟的梦。
一会梦见闻荣荣扔东西，哭着控诉她抢自己心上人，一会儿梦见贺绥从屏幕里钻出来，问她为什么要偷看自己，一会儿梦见自己回了家，母亲在白炽灯下站着，脸板得死紧，把贺绥送她的琴谱撕得粉碎。
闹钟也没能将她吵醒，湛夏一觉睡到了中午，醒来才察觉不对，她忘了给闻荣荣准备早餐。
匆匆趿着拖鞋外出，公寓内悄无声息，她这才想起来，闻荣荣今天要找写作助理改文章，应该要下午才回来。
难得的自由时间，湛夏坐在客厅沙发上发呆。
学期只剩下最后一门考试了，等她考完，可以拥有一个短暂的假期。
李槿然高考超常发挥，上了高中时她最憧憬的S城大学，盛情邀请她放假时来找她逛校园，她将这件事放在to do list里很久，只可惜学期中她要照顾闻荣荣，放假了她要抓紧时间做RA，还要陪闻荣荣去旅游。
真的……很累。
如果当初没有做出妥协，会不会有些东西就不一样了？
她怔怔打开手机相册，从一堆账单和流程单中，找到昨晚留下的截屏。
那是贺绥这个账号发的第一条动态，高中上学的那条街道，梧桐树影婆娑摇曳，闭眼仿佛还能闻到园丁浇水的潮湿气息。
她记得那个园丁爱用绿色的水壶，上面有白色的塑料小花装饰，贺绥说那个花特别像她，秀气漂亮，偶尔硌手。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躲贺绥了，每当她遇到处理不了的事的时候，她都会下意识躲避，顺从，把自己封闭在小小的壳里。
——然后，隐秘地期盼有人能把她拉出来。
*
当初，在湛夏严辞告知贺绥，她对他没有多余想法之后，贺绥有几个星期没来和她搭话。
开学后第一次月考放榜，湛夏特意看一眼榜尾，三十人的班级，贺绥的名字赫然在班级倒数第五名。
理科稀烂，但英语成绩不错。
李槿然语文超常发挥，位列第三，老泪纵横：“谁懂啊，终于碰到赏识我才华的阅卷老师了，我上S大有望了！”
湛夏数学高挂榜首。
但她苦恼地盯着自己稀烂的语文——母亲看到成绩单，一定会质问她为什么偏科。
“豁，第一。”李槿然戳她：“你真不去竞赛？”
湛夏摇头：“我怕成绩不好。”
如果竞赛没法得到成绩，就要回来继续高考，中间浪费一年，她不敢冒险。
李槿然表示理解，又问：“这次终于干倒了隔壁班课代表，你怎么都不高兴啊？”
湛夏忧虑：“他不会又来找我哭诉吧，我该怎么安慰他？”
李槿然怒：“你就不应该安慰他，越安慰他越来劲，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脾气太好很容易被当成情绪垃圾桶啊！”
湛夏光速道歉：“对不起。”
李槿然：……
*
这一天，她照常坐公交车回家。
最近，她和母亲一直借住在闻家别墅后的平房里，躲避某个会带来很多麻烦的人。
走过夕阳笼罩的街道，湛夏放空脑袋，没有注意到一道身影悄悄跟在了她身后。
又走几步，她猛然发觉不对，惊惧回头。
一个胡子拉碴，面颊瘦削的中年男人赫然出现在无人的街道上，步步向她逼近：“夏夏。”
湛夏攥紧书包带子，眸中惊惶更甚，勉强维持平静的声线：“你怎么在这里，你想干什么。”
“你又不听话了是不是？跟我回去。”对方倏然伸手，捉住她的手腕。
“我……不回去。”湛夏道。
“你长本事了，居然敢说不！”
男人顷刻之间被激怒了，脸上仅有的几丝肉颤动起来，显出狰狞的神色：“小丫头片子，这些年漂亮不少，身条也不错……啊！”
这句话像是触发了她身上某一个开关似的，女孩一瞬间眼睛通红，猛地甩开了他，声嘶力竭喊：“我不跟你走！你放开我！”
男人缓缓挺直身体，语气森然恐怖，压迫感如潮水漫过湛夏四肢百骸：“你说什么？”
湛夏手脚冰冷，不假思索转头就跑。
心底最深的恐惧翻涌而出，尖叫着撕扯她的身体，她能做到的唯一一件事就是逃掉，越远越好。
一只手猛地揪住她肩膀，湛夏脚步一滞，摔倒在地，袖子磨裂，手肘擦出一道长长血痕。
报警器鸣叫着掉出老远。
她挣扎着抬起眼，恐惧与恨意交织，凝成惊人的倔强，她闭了嘴，一声不吭，受伤的手忽然抡起了书包，用力砸向面前的人。
平生第一次鼓起勇气反击，然而……
没砸中。
她剧烈地喘息，目光所及之处，一道穿松垮校服的身影出现在前方。
湛夏一愣。
这是……
来人一把将男人推开：“我靠，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居然敢搞人口拐卖？”
“我叫你在我家门口绑我同学！”
贺绥满脸怒火，捋起袖子，露出常年玩各类户外活动，结实有力的手臂，几下把那男人按在地上，出拳如雨：“……你把我数学课代表拐卖了，谁来收我作业！”
湛夏懵逼：不是，这是重点吗？
男人身形瘦削，只能下意识护住头脸，口中骂骂咧咧：“你他妈……我要报警！”
见对方不仅不痛呼好汉饶命，反而嘴里不干不净，贺绥嘿一声，更加来劲：“你报，你现在就报，王八喊鳖，贼喊捉贼，拐卖犯还敢嚣张，想诬告啊？这么大个一人证在这，哥是见义勇为！对不对湛夏同学？”
湛夏持续懵逼。
顿了一顿，才小声道：“谢谢。”
贺绥更气，一脚踢向那男人：“你看把人吓成什么样了！”
“你他妈少多管闲事，老子是她亲爹！”男人嘶吼。
如雨的拳头愣了片刻。
男人瞅准缝隙，一拳挥出，贺绥一不留神，被擦伤了嘴角。
“卧槽，找死。”贺绥气得咧嘴，控制住了男人四肢，却没再动手。
湛夏注视着这一幕，慢慢地瞪大了眼。
她看到昔日耀武扬威，为所欲为的噩梦，居然被贺绥轻而易举地打败，脆弱得像一棵野草。
他匍匐着，而她居高临下，在这一刻，有东西倏然之间改变了，几欲破茧而出。
湛夏猛地反应过来，高声道：“你……你要是再敢来骚扰我们，我就告诉那些来要钱的人你出来了！”
男人气焰顿时熄灭不少，只骂骂咧咧叫嚷：“你尽管说去，小*子，以为老子怕你？”
湛夏死死盯着他，语音尖锐得可怕：“我知道，你不怕我，也不怕警察，你只怕那些人。”
“你听好，你如果现在走，我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不然我有办法让你难受，”她定了定神，目光倔强，一步不让：“我已经长大了，不会再任由你欺凌，也不可能纵容你把我卖掉还债，你要是敢再来，就等着再蹲上十年吧。”
男人不可置信。
他盯着这个聪明而寡言的女儿，骂道：“和你妈那贱人一个样。”
湛夏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一个字：“滚。”
信息量太大，旁观的贺绥直接傻眼。
在湛夏一再坚持下，他才不情不愿放走了那男人——湛夏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
然后他猛地一惊：卧槽，这姑娘也有那么凶的时候啊？
“你怎么样？”他俯下身，试探地拍拍湛夏肩膀：“他走了。”
女孩反应极大，飞快躲过他的触碰，她抬起眼——一双充满防备的眼，像猎人弓下力竭的鹿，
她拉了衣袖，低声道：“我没事。”
“不，你有事。”贺绥想拉她手腕，想起湛夏害怕被异性触碰，只得改成抓她衣袖：“你袖子和手肘都破了。”
湛夏抬眼看着他嘴角伤口，又低下头，仿佛在说“你不是也一样”。
贺绥这才想起自己挂的彩，摸摸嘴角：“靠，这人下手还挺重。”
湛夏抱起书包，清秀的面庞半低垂着，看不清表情。
“他就是这样的。”女孩隐忍的声音从唇间逸出：“对不起，让你受伤了，真的非常抱歉，我会赔……”
她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不可闻。
她说了对不起，可是抱歉又有什么用，她连累同学受了伤，却无能为力到连药钱都赔不起，更别说贺绥那条打斗中断掉的项链，她认得这个牌子，小小一条链子，值母亲一年的工资。
“不是，我也没让你赔啊。”贺绥纳闷：“他真是你爸？”
湛夏手指一紧，沉重地点头。
“歹竹出好笋。”贺绥嘀咕：“什么人啊，跟你一点不像。”
对贺绥来说，这话大概只是随口的吐槽，可是湛夏却呆滞了半晌：“跟我不像？”
“啊，”贺绥一脸见了鬼：“你们有一根头发丝是相像的吗？”
湛夏眨了眨眼，心底如有白鸽振翅而起。
所以，当贺绥说出“我为了救你受伤了很痛你得给我上药”的时候，湛夏没有多犹豫，直接点头道：“好。”
反而是贺绥吓了一跳，没想到她受了刺激后居然那么干脆，这还是那个瞻前顾后的湛夏吗？
“我这样没法回家，”湛夏道：“被我妈妈看到了的话，她会不高兴。”
“啊？”
湛夏不作声。
她翻出手机，打通某个电话，低声嘱咐对方出门要小心，平时把贵重的东西锁好。
一分钟后，对贺绥道：“公交站旁边有药店，我去买碘酒。”
“用不着，”贺绥咧了咧受伤的嘴角，夕阳给他的侧脸镀上金光，在女孩略带疑惑的眼神注视下，他道：“去我家，我家有药箱。”
这文对我来说真挺难写的，主要是想象不出糟糕的原生家庭究竟啥样，为了找素材去看了很多女孩子自述的trauma，有些写得真好，看得我难过又敬佩，她们出生在风雨之中，却努力活成了自己的太阳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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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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