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茫然,说不上是震惊只是短暂的顿了一下。她将视线放在那卷文书上,没再移开:“三七这个名字当然不是我自己取的,叶姑娘所说纪厌这个人我并不认识。”
“三七不好奇纪厌是谁吗?”
三七收回视线,额间一层淡薄的湿意,一瞬间脸上的神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从容温和:“纪厌,我并不知是谁,为何又要好奇。”
“哦?这样吗?”叶悬玲带着些玩味,放下茶杯,“那三七早点休息吧。”
三七起身,抬起肩膀看了一眼伤口,叶悬玲用纱布把伤口包扎得很整齐,渗出的红血,染着纱布但应该止住了:“多谢叶姑娘。”
“不必。”叶悬玲垂下眼帘,幽幽走到榻边。
“叶姑娘早点休息。”三七拿起桌上的青纹银剑替她关好木门。
欲盖弥彰,难道她不知道很明显吗?叶悬玲嘴角的笑一下子淡了下来,李泗死了,文书里面记载的东西不过是些废话,所有的矛头都丢向折疡,这册文书里这样记载不就是为了让所有人相信安平就是因为折疡空城?
淀海一行,纪厌必定认识刘文,刘文介绍三七时,不论是神色还是语气都及其不自然,他们之间没有其他相识的人,一个游商会做到这种地步吗。如果真是纪厌,他又为何这样做。
躺在榻上,叶悬玲翻来覆去睡不着,既然文书没用,李泗死了,今晚那太守的话欲意何为,他是主谋吗。通常要真是因为疫病而死的人,官兵会对其进行焚烧,不管是尸体还是房屋,从而灭绝疫病。但那时乱葬岗并没有被焚烧,房屋也只有医馆和县堂被烧。
身边人她不敢信,脑子里只有两个法子。
一是直接将此事闹大,传播安平疫病和书吏身死两事,这样太守必定会将她保下,派专人看管,活动范围不会离开太守视线,这样反而能观察言行。不过此行风险巨大,一不小心便会没了命。
二是去翻找李泗房屋内留下的东西,但书吏舍就在州府内,她进不了。县边的屋宅说不定早就被官兵搜查过。
想到这,叶悬玲掀开棉被,起身穿好衣物,说做就做,要是再等到明日怕更不方便了。
“叶姑娘一起吧?”三七怀里抱着剑,倚靠在墙边,扭头看她。
叶悬玲不像平日里笑得那般清澈真实,发自内心,只是微勾起嘴角,眼里丝毫没有波澜,淡漠又没有起伏:“劳烦三七姑娘说实话。”
“我说的句句属实。”三七道,“不知道叶姑娘究竟要听什么?”
“我虽然莽撞不够机灵,但也算不上蠢货。”叶悬玲走到三七面前,凑近她,直视她的眼眸,“刘大哥不过一介游商,报恩你只管给银子就是了,难不成三七姑娘身无分文?只能用这种方式报恩?”
“我虽与刘大哥是友人,但实在不会做到这种地步。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的身法跟他很像。”
身法像不像她也看不出来多少,在她眼里有武功的人不都差不多。
叶悬玲:“三七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三七了然一笑,看着眼前这个少女又想起前几日交代的场景。
她原先一介侠客,只不过在接到悬赏令之后,执行任务时出了点意外。
左肩被利箭射穿,她咬着牙藏在树上,只愿躲过一群人的追捕,看着底下一群人拿着大砍刀凶神恶煞的样子她反倒更不后悔接下这个悬赏令。
沉住呼吸,她将肩上的箭硬生生拔出来,渗出的血液随着身体曲线缓缓流淌,腥甜气味布满全身。
握紧那支箭,甩着内花借力朝领头人投去。三七的力道很稳,但箭终究太轻并没有射中那人的肩膀,而是像一块石子砸在他身上。
“老贼!今日就看看你能不能宰了我!”她从高树跃下,将腰上悬着的箭拔出,她速度快猛地踏向地面近身领头之人。
虽然被剑扎破了肩膀,但并不影响她的右手,肌肉线条干净利落,银剑向他挥去凌厉的剑风,领头人闪开,她手腕一转,剑身往反侧一曲,剑锋凛凛。
一群人朝她扑过来,宛如城墙之上待宰的羔羊,脚步地面一旋,都将身翻转,刀剑割破群人喉咙。随着破风之声耳畔响起,周围一圈群人即刻殒命。
她愤恨,不甘,劣势,偏偏要将这局逆转!她的剑不像水,不柔,也不会是一念之间那断裂的呻吟!
人多势众,即便她武力不低,但受伤的肩膀侵蚀着她残缺的身体。贼人将剑抵着她即将架在他脖颈上剑大笑:“看来你的称号要在江湖除名了。”
她勾起唇角,反手拔剑送了出去。眼前之人虽身体厚实强壮但身子却稳当敏捷。
“嗤——”一根带着红黑色枪缨的长枪坚实有力穿透刺破贼人的身体,三七猛地回头一看,服饰统一的官兵将她瞬间押下,四五个人弄得她动弹不得。
来人不知是哪个军营的领头,银冠束发,乌发凌厉垂顺,剑眉星目,脸上俨然全是戾气,傲慢狠厉难以顺从,身上穿着殷红玉石掐丝连云纹绸缎长褂,腰间佩金纹长剑,皮肤森白,看起来并不像军兵。
那把长枪并不是年轻人的物件,他驾着马,只需要轻轻招招手,手下的人就朝她袭来,本以为看她是个侠士,为钱卖命,会连她一起清理掉。
但三七没想到那群人押着她来到这年轻人面前。
年轻人身姿挺拔,睨着眼看她,让她十分不服,以同样的眼神回击他。年轻人抬手示意押着她的人松开,他薄唇微启,声音令她不寒而栗:“李姑娘,不如为我做事?”
她笑,笑他的不可一世,笑他的目空一切,笑他的自视甚高:“不知你是哪位大人?”
“自今日起,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我会给你应有的报酬。”
侠士为钱做事,她何乐而不为呢,不过她依旧抬起头,目光锐利又带着探究的意味:“可否问问这位大人,为你做什么事?”
她不用敬词,因为她觉得眼前之人同她别无二处。
年轻人告诉她去刊州找一个叫刘文的游商,让刘文向一个叫叶悬玲的姑娘介绍她,而她要在保护她的途中教授她防身技巧。三七愤愤,但也为了银钱屈服。
“没有。”三七缓缓说道,“叶姑娘猜得不错。”
叶悬玲莞尔:“既然这样,纪厌为何要派你来?”
“抱歉,叶姑娘,至于为什么这件事我并不知晓,他是我的东家,东家吩咐什么我就做什么,并没有知道的权力。”三七看了她一眼,心中已了然,礼貌笑着,“东家只说教授你防身技巧。”
“还有保护你。”
“保护我?”叶悬玲微微蹙眉,眼里全是不解,“为何?我跟他很熟吗?”与她而言,他不过是她在乱葬岗捡到的一个死人罢了。
三七有种说不上来的笑意,她深吸口气结束了这个话题:“叶姑娘不是还有事要做吗?上路吧。”
城郊李泗家,深夜毫无灯光,两人手里一人提了盏煤灯照亮道路。两人以防万一路遇官差,都将面布戴着。
城郊房屋依旧,叶悬玲顺着印象中的路线来到这边。她心里并不害怕李泗家被烧,因为这里要是被人动了手脚,乡亲邻里定会起疑心。
推开门,叶悬玲首当其冲站在前头,接着昏暗的灯光看清门内的摆设。李泗只是个平民,房间也只有两间,也不大没有分房。
他的书房也就是他的榻室,里面摆放着一张桌案书架,上次叶悬玲来李泗就是邀她在这里坐下的。她走向前,书架桌案都落了灰,仔细翻看了个遍,并没发现什么异常。又将视线转向桌案。
叶悬玲突然意识到今早来的时候,案桌上的狼毫并不是这样摆放的。书吏不可能不知道毛笔为了延长使用时间,多采用悬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凭证地摆放在毛架上。
也就是说在李泗身死之后以及她们来之前,刊州府的人就已经来过了。
“叶姑娘发现了什么?”
“已经有人来过了。”叶悬玲转身,环顾整个房间,“今早我来找过李泗,我同他将事情讲述清楚之后就出了门,他就去刊州府记背文书,然后我和你从戏楼出来转角便遇见了李泗身死。”
“戏楼转角处,人流量多,那张太守当真这么大胆将李泗在这么显眼的地方除掉?”她摸着下巴,停顿了几秒,“去灶屋看看。”
灶屋不如榻室干净整洁,靠着南边的那面墙放置着干脆的柴火,枝桠分叉,细小的分支被挤断成一寸大小落在地上。灶头放置着几个没洗的碗筷,上面残留的饭菜渣已经干掉。
叶悬玲来回走着,右眼皮猛地一跳,她总觉得这里也许会像刘大口的榻室一样藏有密室。刚才李泗那间榻室她已经全面检查过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杀人凶手会回到死人的屋子检查吗?叶悬玲立刻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声音不大却有些嘶哑:
“有埋伏!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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