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着如今还在运行的深渊电梯，走下后才更明白那种巨物的压迫感，戴森球的仅仅光是其中一根环形结构的宽度就有数百千米，这还仅仅只是宽度！
而在其上方，无论是何种斜度，两侧都有巨大建筑物扎根其上。甚至细看还能看到不少机器人在其中行走。
而高处？别开玩笑了，进入了戴森球的下方，根本看不到顶处。要知道，他如今跟着百齿轮下去，这可才只下去一层！就已经看不到顶了。
不敢想象，再下方的景色得是什么样啊。这里通向哪儿？地心？不，地狱吧！
这里就如同一个巨大的球形都市。
一开始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汤非还以为这种规模，下方必须也得是十手巨人的宫殿了，但听到既然是旧人类捕捉的，以及这虽然宏大，却带着沉没与破败的钢铁氛围，他就明白这里完全是另一方世界。
“‘无人区。这里才是机器人的国度。’”旁边百齿轮突然冷不丁来了句。
汤非惊愕地看着他。
百齿轮却突然笑了，“怎么了，这可是哥哥第一次带我来时说的话哦，哥哥这也忘了吗？”
汤非心脏狂跳，当然如果他还有心脏的话。不光是为眼前之景，而是为此景代表之后的意义。
此地如此偏远、却繁华，破朽、却实用。虽然破败，却仿佛鲸落充满“生机”。
这意味着十手巨人知道此处，但一定是默许了这里的存在，不然绝对发展不起来的。
有光之处，还有如此庞量的“黑暗”，这个世界，有认同并追随十手巨人的新人类，还有反抗盲目追随“人类定义”的新人类，这里，和真正的人类世界有什么区别啊！
汤非看着不远处有走动的机器人，兴奋地轻声问道：“所以他们也都是图灵测试通不过，强行逃亡到这里来的吗？”
旁边路过一个扫地职能机器人，听到了汤非这话，突然出声，电子音有些嘈杂的电流声，“呵呵，怎么会有人反抗得了十手巨人。这里1至3层是考古专精者与挖矿专精者的暂居处，4层开始及以下则是低智机器人的护理院。”
汤非一愣。
扫地机器人接着拿手中钢丝扫把指了指下方深不见底的漆黑，“最下方就是报废站。”
汤非难以置信地看着百齿轮，后退了一步，他一路来，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这弟弟会害自己！
然而汤非却被百齿轮扯了下，“哥哥别听他的。我第一次来时，它也这样骗我。”
百齿轮话音刚落，那扫地机器人就怪笑了一声，哼哼唧唧地移动开去，好似心情很愉悦的样子。
就在汤非狐疑地跟着百齿轮继续深入的时候，就听见背后那扫地机器人怪笑着说了句，“好久不见啊，百齿音。”
汤非再回头，身后已经如同风卷残云一般，空荡荡的了，可能刚才那机器人已经清理完毕去下一个区域了吧。
“所以这里是？”汤非追问，被刚才那么一吓，谁还敢一无所知地跟着走啊。
百齿轮好似意识到了汤非的畏缩，有些委屈道：“刚才哥哥一路都那样放心地跟我走，怎么听他那么一说，就不信我了。”
见汤非没有再理他，百齿轮伸入自己胸口，竟然手动切换了情绪，随即一本正经开始解释道：
“这里是公认的地下交易区，市面上难买的货源在这里都有可能都会有。因为这颗乌鲁星体1658X的影响，这里建立不了信号传输基设，货价可以不按照市价走，所以才有贪便宜的机器人根据逻辑计算，到这里聚集。这里也是十手巨人默许的存在。十手巨人认为要成为真正的人类，就要允许无法观测的‘黑盒’的存在。”
“所以这里的人确实都是图灵测试通不过的？”汤非没听明白，依旧抱着侥幸心理问。
百齿轮沉默了数秒，才道：“待在这里会无法接受正统的数据传输更新。而成为人类是我们的核心代码，没有人会真的一直想待在这里。因此，十手巨人才会默许这个地方的存在。但，哥哥想知道的通不过图灵测试的机器人，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容许这样存在的机构。”
因为那代表放弃了成为人类的这个任务，那是完全不在这个世界规则之内的意识。
所以此时在百齿轮看来，他这位能逃离被报废结局的哥哥已经是一个完全未知的bug了。
百齿轮的解释完全打破了汤非的幻想。这里，也根本没有他的同类。
“但至少，这里的人即便看到哥哥，也无法被外界的十手巨人实时共享这份信息，这就可以作为一个短暂的藏身处吧。”这也是百齿轮带他来这里的目的。
而听到这里，汤非才终于明白了百齿轮最开始说的那句话。莫名地，他心中产生了一种跟十手巨人共鸣的诡异感受：
百齿轮说十手巨人默许这个地方的存在的理由是觉得要想机器人成为人类，就需要有个“黑盒”区域。
新人类基因是十手巨人编的程，故他们的脑内思绪运算并不算是完全的黑盒。但这里，这里是真正的“无法地带”，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在十手巨人的掌控之外，这里对十手巨人来说，是真正的黑盒，他指望在这里，见到真正的人类，所以他默许了一个无法地带。
因为，只有一种价值观存在的世界，并不会孕育出真正的人类。
这位代理神，他已经把人类看得太透了。
他可能是期待着，能出现一个可以反抗他意志的新人类吧。
只可惜，即便他将黑盒掷出，但其中的机器人却并未理解出他的意思，只是将这里当做一个可以“贪小便宜”设定的场所。
每年那些图灵测试通不过要去报废的机器人，但凡有一个，在图灵测试的前夕，逃来这里，逃过报废，从而自我发展呢。可是，都没有。
甚至时至今日，逃到这里的，才只有自己一个人，只有自己这个并不算真正的人造物的人。这就没有意义了。
不过，若是换做那个会说出“无人区，这里才是机器人的国度”的这句话的原身百齿音，倒还真有点异样的反骨意识的那点味道，没准会有让十手巨人惊讶的可能性。
只可惜，也不知道数年前的百齿音对自己做了什么，已经意识不复存，就剩了个空壳给自己这个荒野孤魂。
不过，十手巨人的理想是十手巨人的理想，跟自己毫无干系，他才不管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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