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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夜舫听雨

暮春的雨丝如愁绪般缠在雕梁画栋间,沐云初立在九曲桥边,望着湖面上随波起伏的灯笼出神。手中纸伞的竹骨硌得掌心发疼,他却浑然不觉,直到肩头被一件玄色大氅轻轻罩住。

“阿初总爱往风口站。”萧霁清的声音混着雨珠坠地的轻响,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太医说你旧年肺疾未愈,怎的又忘了?”

沐云初转头时,恰好对上三皇子眼中映着的灯火。那人指尖还沾着未干的墨痕,分明是从书房匆匆赶来的——他总记得萧霁清案头永远摊开着《河防图志》,朱砂笔搁在“汴水决堤”四字旁,像一朵开在宣纸上的血莲。

“阿清可知,”沐云初将伞柄往两人中间靠了靠,任雨丝沾湿鬓角,“我母国的皇子们若病殁,质子的位置便要换人。”他指尖摩挲着伞面上的并蒂莲纹,那是萧霁清特意命人绣的,“所以我偏要活成铁石心肠的模样,叫他们断了念头。”

萧霁清忽然握住他冰凉的手腕,往廊下带了两步。朱漆廊柱上的彩绘在雨中洇开,像幅被揉皱的古画。“在我这里,你只需做沐云初。”他声音低沉,指腹擦过沐云初腕间淡青色的脉纹,“昨日御膳房新制了糖蒸酥酪,你且尝尝是否合胃口。”

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名暗卫单膝跪地,呈上一封用火漆封缄的密信。萧霁清拆信时,沐云初瞥见信笺边缘染着暗红,像是溅了血迹。三皇子指尖微顿,忽而将信往袖中一藏,笑道:“明日陪我去看龙舟演练如何?听说今年的龙头是用南海珊瑚雕的。”

暮色浸透纸窗时,沐云初坐在暖阁里拨弄香炉。银碳烧得正旺,却驱不散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血腥气。他知道萧霁清又去了暗室,那些深夜传来的压抑咳嗽声,比窗外的雨声更叫人揪心——三个月前在西郊猎场,有人在弓弦上涂了见血封喉的毒,若不是萧霁清替他挡下那一箭,此刻躺在熏香软枕上的,怕已是具冰冷的尸身。

“在想什么?”萧霁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夜露的清寒。他换了件家常的月白锦袍,左袖却透出深色水痕,显然是匆匆擦过药汁。沐云初起身替他卸下外袍,触到腰间缠着的渗血布条时,指尖猛地缩了缩。

“别碰。”萧霁清按住他的手,却在对上那双琥珀色眼睛时叹了口气,“不过是旧伤发作,不妨事的。”他任由沐云初解开腰带,露出肋下狰狞的刀疤——那是去年冬夜,为了护他从叛军重围中杀出的印记。

沐云初取来金疮药,药膏的苦香混着龙涎香在暖阁里弥漫。他忽然想起母国的巫医说过,人心若有缺口,便要用血肉来补。指尖轻轻拂过那道蜈蚣似的疤痕,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阿清可曾后悔......当初救我?”

萧霁清忽然扣住他的手腕,将人按在博古架旁。青瓷瓶里的孔雀翎簌簌颤动,映得沐云初眼底泛起细碎的光。“若说后悔......”三皇子的拇指碾过他腕间跳动的脉搏,“只后悔没早两年将你困在身边。省得你总像片无根的萍,风一吹便要散了。”

窗外惊雷乍起,雨势骤然变大。沐云初望着近在咫尺的眉眼,忽然想起初见那日。他作为质子被押解进京,正是萧霁清骑着踏雪乌骓,在朱雀大街上替他拦下了御史台扔来的菜叶。那时少年皇子的玄色大氅溅了菜汁,却笑着递来块芝麻糖:“往后跟着我,没人敢欺你。”

“阿清可知,”沐云初伸手替他拢了拢散开的发带,“他们都说三皇子心怀天下,有尧舜之姿。”他的指尖划过萧霁清眉峰,落在眼角那颗泪痣上,“可我只盼着你......能做个贪生怕死的凡人。”

萧霁清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苍凉。他将人紧紧搂进怀里,听着怀中人急促的心跳声,像是握住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阿初可曾想过,”他的唇擦过对方耳际,“这万里山河,若没有你,又有何滋味?”

更漏声在雨夜中格外清晰,卯时三刻的梆子响过三遍时,萧霁清终于在案前搁下狼毫。沐云初捧着温好的参茶进来,见他眼下青黑浓重,却仍在看那份关于江南水患的折子。案头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屏风上,像幅被岁月浸软的古画。

“去睡会儿吧。”沐云初将参茶推近些,“昨日张公公说,皇上要你卯时初刻去御书房议事。”他忽然注意到萧霁清握笔的手指在发颤,心中一紧,伸手按住那只冰凉的手,“阿清,你这样不要命......”

“水患已夺了七千三百四十六条人命。”萧霁清打断他的话,指腹摩挲着折子上“流民相啖”四字,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冷,“若再拖延三日,这个数字会变成两万。阿初,你要我如何安睡?”

沐云初忽然想起上个月在国子监,听见学子们议论三皇子“苛待自己,宽以待人”。那时他捏碎了手中的玉镇纸,却只能笑着附和。此刻望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公文,他忽然明白,为何萧霁清总爱站在露台上看星子——因为只有在那些无人的夜里,这位被称作“贤王”的三皇子,才能做回那个会为流萤驻足的少年。

“我替你磨墨”他轻声说,取过松烟墨在砚台里转圈。墨香混着雨气漫上来,恍惚间竟有几分像母国书房的味道。萧霁清忽然握住他的手,带着墨汁的指尖在宣纸上落下歪歪扭扭的一笔,像道蜿蜒的泪痕。

“阿初写得一手好字。”萧霁清将下巴搁在他肩头,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疲惫,“替我批这道折子如何?就写......‘开仓放粮,赈济灾民,违者斩立决’。”

沐云初握着笔的手一顿。他知道这道折子若发出去,不知要得罪多少朝中重臣。可望着萧霁清眼底跳动的火光,他忽然想起那年在质子府,这人冒着重病的风险,用自己的生辰贴换来他急需的药材。笔尖落下时,墨汁在“斩”字的钩画处洇开,像滴落在雪地上的血。

“阿清可曾怕过?”他轻声问,“怕有一日......这天下人的期许,会将你压垮?”

萧霁清沉默许久,直到窗外的雨势渐小,才轻声道:“从前怕。”他的指尖抚过沐云初后颈的碎发,“怕自己做得不够好,怕辜负了这万里河山。可自从有了你......”他忽然轻笑一声,“便觉得,哪怕前路荆棘密布,只要你在身边,便不算太糟。”

五更的梆子声响起时,沐云初被萧霁清按在软榻上小憩。迷迷糊糊间,他感到有人替他掖了掖被角,指尖带着金疮药的清凉。睁眼时,正看见萧霁清披了件狐裘往门外走,发间还沾着未干的墨屑。

“别送。”萧霁清回头时,晨光正落在他眉梢,“好好睡,午时我带你去吃醉仙楼的螃蟹羹。”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个锦盒放在案头,“昨儿见你盯着货郎担上的琉璃盏出神,便买了这个。”

沐云初打开锦盒,里面是对并蒂莲纹的琉璃盏,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彩光。想起方才替萧霁清换药时,那人肋下的新伤又渗了血,他忽然觉得喉间发紧。指尖摩挲着琉璃盏的纹路,他听见自己说:“阿清,待这乱世平定......”

“嗯?”萧霁清在门槛处驻足,回头时眼底映着初升的朝阳。

沐云初望着他被晨光镀亮的轮廓,忽然笑了:“没什么”他将琉璃盏轻轻放回锦盒,“只是觉得,这样的晨光,不该被辜负。”

萧霁清深深看他一眼,终究没说什么,转身走进了晨雾里。沐云初靠在软枕上,听着渐远的脚步声,忽然想起母国的一首古曲——《同舟令》。曲中唱的是吴越同舟,风雨共济。他伸手握住案头萧霁清常戴的玉佩,触手一片温热,像是那人留在世间的温度。

窗外,春雨渐歇,檐角的铜铃在微风中轻轻摇晃。沐云初望着锦盒里的琉璃盏,忽然明白,这乱世滔滔,他与萧霁清,早已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无论前方是惊涛骇浪,还是暗流险滩,都只能携手共进,再无退路。

晨雾渐散时,他起身替萧霁清整理案头的文书。《河防图志》翻开在“汴水改道”那页,朱砂笔圈出的河段旁,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与阿初同看千帆过尽”。沐云初指尖轻颤,忽觉眼眶微热。原来在这人人都道他是“贤王”的世间,唯有他的阿清,记得他不过是个想与心上人共赏风光的凡人。

将琉璃盏仔细收进博古架,沐云初走到廊下。远处宫墙蜿蜒,如一条沉睡的巨龙。他望着天际渐明的云霞,忽然轻轻哼起那首《同舟令》。歌声混着檐角滴水声,在晨光中散成一片细碎的光,像是撒在岁月长河里的星子,虽小,却永远亮着。

这一日的紫禁城,终将迎来新的黎明。在这风雨飘摇的时代里,两个被命运系在一起的灵魂,终将在惊涛骇浪中,驶出属于他们的,那片宁静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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