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上课前，邬临拿着检讨转头问道：“教导主任办公室在哪里？”
“行政楼三楼305。”
“哦。”
任默转头看向他，几秒后开口问道：“知道行政楼在哪里吗？”
后者松开手咽了咽口水单吐出一个字，“额——”
任默看着他的表情，然后放下笔站起身说：“走吧，我带你去。”
“哦，谢谢。”邬临猪脑过载，反应了很久才张口说道，“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行政楼在哪里？”
任默被这句话噎了一下，他和邬临岔开目光，假装镇定地说：“从你表情上看出来了。”
“表情？我什么表情？”
“又呆又傻。”任默一边说一边往外面走去。
邬临一听这话就炸了，他一把抓起自己的手检讨然后两步做一步地跟上去质问道：“什么？你哪看出来我傻的？”
两人的这些话语和举动都被周围同学尽收眼底，他们围成一团开始窃窃私语。
--
任默听到邬临的那句问话时嘴角不明显地勾了勾，随后开口慢慢悠悠地说道：“用眼睛看出来的。”
“……”
【宿主，现检测到重要人物的心情变化值为58%。】
邬临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从教学楼二楼就有一个天桥可以直通行政楼。邬临转头环视了一圈楼下，就像第一次走这条路一样。
突然之间他看到一只小猫从一个灌木丛蹿到另一个灌木丛，于是开口问道：“学校里还有猫啊。”
“嗯，有挺多。”
“哦。”邬临用手中的纸扇了扇风，过了一会儿又问道，“对了，晚自习几点下课？”
“十点一十。”
“……”这么晚？让不让学生活了？！
任默转头看着他的表情开口问道：“怎么了？”
邬临摇摇头，他沉思片刻后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对方竟然没有怀疑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如果是正常人的话，都会问吧。
他一直想着这个问题，甚至自己快要撞到墙时都不知道。
下一秒，他便感觉自己的额头多了种触感。
紧接着，任默的声音从自己耳边响起：“走路看路。”
“哦。”邬临后退一步说，“谢谢。”
“没事，”任默缩回手，朝一个地方抬了抬下巴说，“304在那，我在门口等你。”
“啊？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话音刚落，任默就抬眸对上邬临的眼睛，抿了抿嘴只字不说。
邬临：“……”
又是这样的眼神。
黯淡如深渊。
我又没做错什么，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他的嘴角撇了撇，突然之间感觉有点委屈。
但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转身往对方所示的方向走去。
--
罗非的办公室是单独的，当他看到邬临时，脸上的和蔼假笑直接消失了。
后者把手中的纸放在前者办公桌上说：“……老师，这是我的检讨。”
中年男人把检讨拿起来看到的第一眼就差点被气吐血。
“你这个字有在练吗？”
“没有。”
“……这是你这学期第四次打架了，处分单呢，我已经打出来了，”罗非翻出一张纸说，“回家带给你家长签字，知道吗？”
“……系统。”
【在的呢。】
“我父母怎么样？好不好讲话？我把这张纸带回去，他们会不会把我的皮扒了？”
【宿主，经查询，结果如下，第一，您的父母亲已经离婚，但一年前重新生活在一起。】
邬临：“……哦，那还——”
【宿主，请听我说完。第二，您的妹妹在育英中学读初二。第三，您的父亲喜欢喝酒，经常不回家，而且脾气也不太好。第四，您的母亲患有绝症，不能下床，动都不能动。】
这些话再配上机器冰冷的声音，就像万箭齐发地穿过邬临的心，刺得他耳鸣，刺得他喘不过气。
欲要说出口的“好”就这样跌入了悬崖。
妈的，好个屁好。
邬临这样想着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罗非见他脸色有点差，于是开口问道：“怎么了？”
“没事，老师我知道了，老师再见。”邬临快速说完并迅速拿过那张纸，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办公室。
“？这小子怎么了？”
--
【宿主，您还好吗？】
邬临把处分单折成小方块塞进口袋里，然后咬着嘴唇说：“我好的很。”
系统没有办法地叹了口气。
任默看到邬临朝自己走过来，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和表情，于是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邬临摇摇头，然后自顾自地往回走。
“邬临，”任默伸手拉住他说，“和我说，我帮你。”
邬临闻言哼了一声，然后转头对上任默的眼睛，忍住鼻头的酸涩说：“你怎么帮？你帮不了我，还是说你可以上天入地改变过去？”
任默闻言心里猛地一颤。
“松手。”
任默看着面前人染有红色的眼尾，几秒后松开了自己的手。
他看着那人远走的身影，张口说道：“我帮不了你，但是你可以和我说，如果这样能让你开心一点的话，我可以听。”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视野中的人停住了脚步。
“邬临，”他走上前说，“只要你回头，我就在。”
邬临把头偏向另一边抬头看向天空，把眼泪憋回去，过了许久才说：“对不起，刚刚对你说那么难听的话。”
任默知道他哭了，但并没有开口拆穿，而是从裤兜里拿出一包纸递过去。
邬临见状抬眸对上那人的眼，几秒后偏开头说：“不用。”
“你是想让我帮你擦？”
“……”邬临只能抬手接过，然后从中拿出一张纸胡乱地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再次对上那人的眼睛，嘴硬地说道，“我又没哭。”
任默闻言笑了，他点点头附和道：“是，你最棒，从来没有哭过。”
“……”
--
第一节晚自习，邬临一直趴在桌子上背单词，眼里没有什么情绪。
笔下的字迹越来越潦草狂放，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失焦。
下一秒便成功地睡过去了。
任默看到邬临睡着时已经接近下课了，他握着笔的手紧了紧，随后把目光落在那人手上的笔时突然笑了。
他放下自己手中的笔，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过去要从那人手中把笔抽走时却发现那人手上用了力。
“……”
任默无奈地笑了。
睡着了还把笔握这么紧。
自己手上用了点力，但还是抽不出来，最后只能缩回手放弃。
--
下课铃声一响，班级里就立马炸了。
邬临刚想换个姿势继续睡，就听到有人在敲窗户，并且在叫自己的名字。
“……”他勉强地直起上半身看过去问道，“干什么。”
李丹趴着窗台问道：“下节课去不去网吧？”
任默闻言从作业里抬起头看向邬临。
“网吧？”邬临撑着头说道，“不是还有晚自习吗？”
李丹听到这句话时第一想做的事情就是伸手看看自己兄弟有没有发烧。
因为这要放以前，把刀架到对方脖子上对方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邬临见状把身子往后躲，然后皱起眉头问道：“你干嘛？”
“你真不去？”
“不去，去那能干嘛。”
好了，现在李丹感觉天都塌了。
“临哥，你、你、你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吗？”
“……滚。”
李丹把目光落向他桌子上，在看到翻开的英语书时顿时惊讶地说道：“你、你在背单词？！你竟然会背单词！？”
“……我又不是傻子。”
邬临刚说完就听见了一个轻笑声从左边传来。
“……”
他转头看向任默问道：“你笑什么？”
“没笑。”
“放屁，你没笑那我刚刚听到的算什么。”
任默：“算你听力好。”
“……”
任默朝英语书抬了抬下巴问道：“背多少了？”
“……没多少。”
任默闻言撑着头，微微勾起嘴角问道：“今天背得完吗？”
邬临又无语又有点委屈地说：“我说背不完你又不给我减少一点。”
任默听后，嘴角弯起的程度更大了。
【宿主，现检测到重要人物的心情变化值为65%。】
快满了。邬临一边在心里想一边开口问任默：“你干嘛。”
“没有，只是想说，让你认真背，别忘了明天早上我会检查。”
“……知道了知道了。”
任默点点头，然后面无表情地看向还在外面的李丹。
后者心想，今天晚上这么冷的吗？
他咽了咽口水，然后后退一步说：“临、临哥，我先回去了啊。”
邬临转头看过去，下一秒便听到了任默的声音：“看我。”
“？干什么。”
任默：“有不会念的单词吗？”
“没有啊。”
“那之前怎么不背？”
我怎么知道，邬临这样想着。
他抓了抓头发吐出一个字：“懒。”
其实任默知道他为什么不背，自己问那句话时也是下意识，问完之后才反应过来。
“英语作业做了吗？”
“做了几题。”
任默：“给我看看。”
“……”邬临不太想给。
“怎么了？”
“你、你先答应我件事。”
任默缩回手挑了挑眉问道：“什么？”
“你别凶我。”
“我为什么要凶你？”
“如果我做的很差，你可能——”
任默看着他说道：“不会，我不会凶你。”
“这是你说的，不能说话不算话。”
任默闻言笑着说：“好，我说的，不凶你。所以可以给我看了吗？”
邬临这才翻出英语练习册放过去。
他看着对方翻面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像在打鼓。
待对方翻到目标页时，他开口问道：“做得怎么样？”
“……”任默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很想知道？”
“嗯。”
“五道错了三道。”
“……”
邬临的身体可以说是下意识地往后靠在椅子背上。
任默见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并朝自己的方向拉过来。
邬临顿时寒毛立起，他磕磕巴巴地说：“你、你、你干什么。”
“我都说了不会凶你。”
邬临坐直身子说：“哦。”
任默回头看了看后面墙上的钟，然后转回头找出一张纸在上面写着什么。
“你在干什么？”
“快上课了，我把你错题的正确答案和答题过程写下来，然后你看看能不能看懂，看不懂问我。”
邬临闻言微微倾身看过去，几秒后问道：“你的字是练过吗？”
“嗯。”
“怪不得。”
任默闻言笑了。
邬临撑着头问道：“你说如果我也练的话，可以练成你这样吗？”
“估计很难。”
“为什么？”
任默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眼他桌子上翻开的书本。
“……”
只要一个眼神，邬临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于是撇了撇嘴说：“我可以慢慢练啊，瞧不起谁呢。”
“……”
任默闻言无奈地说：“我没有瞧不起你。”
“那你刚刚为什么说很难？”
任默没有回答，而是把纸放到他桌子上岔开话题说：“快上课了，你先看看。”
“……”
邬临用双手拿那张纸，然后举起来透过教室的灯光看起了上面的字。
中文英文都好看。
再低头看看自己的字。
天差地别。
他盯着看了好久，直至脖子受不了时才放下那张纸。
这时，他听到旁边人的声音：“看出什么了吗？”
“……没有。”
任默笑了。
“你笑什么？我应该看出点什么吗？”
任默摇摇头说：“不用。”
“那你笑什么，”邬临放下手中的纸架起二郎腿，思索片刻后突然问道，“你是在哪买的字帖？”
“什么字帖？”
“你不是说你练了字吗？”
任默看了他一眼问道：“想练字？”
“不行吗？”
“可以，”任默点点头说，“练字先练控笔。”
“控笔是什么？”
“言而言之就是照着描。”
“那我会啊，就这么简单吗？”
任默看着他的表情笑了，“一天20页，可以接受吗？”
“多少？20？还页？”
“嗯。”
“为什么练那么多？”
任默勾着嘴角说：“勤能补拙。”
邬临：“……”
【宿主，现检测到重要人物的心情变化值为72%。】
“……”邬临哼了一声问道，“那你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
“不是。”
“……”
唯一反击的余地都被扼杀了。
任默看向他桌子上的英语练习册问道：“改好了吗？”
邬临咽了咽口水摇摇头。
“看不懂？”
“有一题。”
“哪个？”
“第三题。”
任默点点头，然后拿出自己的练习册，翻到那页说：“认真听，不要走神。”
“嗯。”
听着对方讲题的声音，邬临的眼前逐渐失焦。
不出意外地，他成功地走神了。
任默讲完后才发现他走神了，于是无语地用手中的笔敲了敲他的额头问道：“听没听。”
“啊嘶——”邬临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脑门说，“听了听了，我听了。”
任默放下笔问道：“行，那你说我讲了什么。”
“……”
邬临都不知道怎么扯。
“你不说听了？怎么不讲？”
邬临看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道：“听是听了，但没有听懂。”
任默看着他的眼睛，几秒后重新拿起笔说：“这次认真听，不要走神。”
“哦。”
听完一遍后，邬临点点头说：“谢谢。”
“……”任默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就在自己刚要拿回自己的练习册时，手就被对方按住了。
任默睫毛颤了颤，问道：“怎么了？”
“我有个问题。”
“什么。”
邬临凑近他问道：“你们这种六边形战士一般怎么学习的？竟然没有偏科。”
“……”任默看着面前人的眼睛，随后目光向下移，最后落在了那人红润的嘴唇上。
他咽了咽口水，哑声回答道：“卷。”
邬临察觉到了他声音的异常，于是问道：“你嗓子怎么哑了？”
任默咳了一声说：“没什么。”
邬临想起还剩6%就达标的心情变化值，他垂眸想了想，随后抬眸说道：“你要喝水吗？我下课帮你接。”
“不用，”任默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然后收回自己的目光说，“先改作业。”
“……”就当邬临颓弃时，系统的声音出现了。
【宿主，今天重要人物的心情变化值已达标，并且超出了4%，按照规则，您可以获得一份有关记忆恢复的礼物，将在凌晨0点准时发送。】
邬临：“这么快？竟然放学之前就达标了？”
【是的宿主。】
邬临转头看向旁边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松了一口气。
不会忘记任默了。
这是他脑海里想到的第一句话。
--
晚自习下课后，系统给邬临发了个定位。
少年看着上面的目的地，抿了抿嘴唇。
“临哥，这么晚了不回家？”
邬临转头看向那人，却把视线聚焦在了那人后面不远处的任默身上。
空了几秒后，他收回目光说：“回。”
“那临哥拜拜。”
“嗯，再见。”
待那人走后，邬临刚想抬脚离开，就听到任默在叫自己。
于是转头问道：“怎么了？”
任默看着他的眼睛里的光，突然抬手在他头上轻轻一揉，说道：“没事，明天见。”
邬临呆呆地开口说：“哦，再见。”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任默弯起嘴角笑了。
对方已经记住自己了。
--
邬临根据系统给的定位走到一条小巷，在门口停下时顿住了脚步。
【宿主，您怎么了？】
邬临把目光投向蜷缩在角落垃圾堆里的小猫身上，开口问道：“这只猫没有主人吗？”
【没有。】
邬临点点头，然后走过去蹲下近距离地看着那只小猫。
那是一只可爱的小橘猫，体型有点瘦小，原本橘色的脸现在脏兮兮的，像是在这里待了很久。
小猫看到少年靠近时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子。
邬临伸出手轻轻地在它的下巴处挠了挠，然后问系统：“这只猫多大了？”
【宿主，这只猫三个月。】
邬临闻言皱了皱眉头说：“哪个狗屁家庭，怎么忍心把这么小的猫丢在外面？”
【宿主，这只猫是您的邻居温奶奶家的。】
“等等，你不是说它没有主人吗？”
【温奶奶一个月前去世了。】
邬临明明不认识这个温奶奶是谁，但听到“去世”这个词时还是会心梗。
他眨了眨眼睛问道：“所以这只猫就一直待这，天天在垃圾里觅食？”
【不是，之前隔三差五有一个人会带东西给它吃。】
“谁？”
【任默。】
邬临闻言手中的动作一顿，他看向面前的墙壁问道：“他为什么要来？”
【不知道。】
好吧。
邬临叹了口气，不打算再思考这个问题，而是对小猫轻声说：“和我走，好不好？”
小猫水灵灵的眼睛漫上疑惑之情。
“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邬临伸出双手说。
猫和人对视着，最后猫凑近少年并闻了闻少年身上的味道，几秒后抬起便一只小爪子并将其放在少年的膝盖上。
“你这是同意了吗？”
小猫伸出舌头舔了舔少年伸出的手。
邬临笑了，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小猫，然后往小巷外面走去。
【宿主？您要去哪？】
“去小卖部买东西，然后找个宠物医院。”
【哦，但是宿主您现在没有钱啊。】
邬临闻言脚步一顿，他垂眸看向怀里的猫，眼里闪过一丝丝的矛盾，但最后还是选择开口问道：“你不是说可以借款？”
【是的呢，但是要先支付5%的心情变化值。】
“可以，那扣吧。”
【宿主，您确定吗？】
“怎么了？”
【您现在只有4%。】
邬临：“……”操，忘了。
系统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如果您还要继续选择借款的话，这4%就会清零，而且剩下需要的1%要从今天的里面扣。所以宿主，您还要借款吗？】
“借，怎么不借，”邬临抬脚往前走，目光淡然，语气平平地说，“大不了明天再来一次。”
系统叹了口气。
【好的宿主，正在为您办理。】
邬临摸了摸缩成一团的小猫，然后看向自己的口袋。
【宿主，兑换的钱已经在您口袋里了。心情变化值已扣除5%，当前心情变化值0%，今天心情变化值77%，未达标，所以今天凌晨0点，您的记忆将会重置。】
邬临咬了咬嘴唇问道：“现在几点了？”
【11点42。】
邬临点点头，然后脚步加快地说：“知道了。”
他即想让小猫得到治疗，又想快速得到一张纸写下任默的名字。
【宿主，您打算把这只小猫带回家吗？】
“嗯。”
【好吧。】
路灯光照在少年身上，把他的身影拉长又缩短。
周围的一切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盖住了少年走在夜里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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