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的光茧像一颗畸形的心脏，在洞穴中央脉动。
陈砚知撑起身体，肋骨的旧伤在坠落中再次开裂，温热的血液浸透衬衫。梁峻川躺在他身旁，右半身的变异更加严重了——鳞片已经覆盖到脖颈，右手指甲变成了漆黑的利爪。
「还能动吗？」陈砚知通过链接询问。
梁峻川的左眼——唯一还保持人类的部分——微微转动：「右腿...废了...」他的思维波动断断续续，像是信号不良的电台，「陈砚知...它没说谎...你体内真有...基因炸弹...」
「不可能。」陈砚知下意识反驳，却在链接深处捕捉到一段被封锁的记忆——五岁的他，母亲哭泣着将针管刺入他的手臂，轻声哼唱着那首DNA摇篮曲...
光茧突然明亮起来，茧中的存在发出愉悦的共鸣：「终于想起来了？林月华在你基因里埋藏的...礼物...」
洞穴的肉质墙壁分泌出黏液，形成一个个突起，然后如花苞般绽放——每个"花苞"里都是一个培养舱，里面漂浮着人形生物。陈砚知惊恐地发现，其中几个已经发育成熟的面孔，赫然是市长和其他政要的克隆体！
"我们本不想如此粗暴..."光茧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回荡，"但林月华的背叛...迫使我们改变计划..."一段影像强行插入两人的意识：年轻的林月华站在南海实验室，向培养舱中的生命体注射某种黑色液体...
剧痛炸开。陈砚知抱头跪地，那段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母亲根本不是被迫参与K计划，她是主动接近这个外星生命体的！她的研究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基因强化，而是...灭绝。
「看明白了吗？」梁峻川的意识微弱但清晰，「你母亲...是刺客...她把自己和你的基因...改造成了毒药...」
光茧继续道："聪明的女人...将自己的DNA改造成对我们致命的序列...再通过生育传递给你..."它的声音带着某种扭曲的钦佩，"可惜她低估了我们的适应能力..."
洞穴再次震动，顶部裂开一道缝隙，那个市长外形的延伸体缓缓降下，它的身体现在完全透明，内部是流动的绿色能量："母亲已经找到中和毒素的方法...只需要一个桥梁..."它指向梁峻川，"K-7的基因足够接近我们...又保留人类载体功能..."
陈砚知突然明白了它们的计划。梁峻川不是被随机选中的——从他作为K-7被创造的那一刻起，就是为这一天准备的。莫天雄的克隆实验、福利院的秘密选拔、甚至父亲的资助...都是被精心引导的！
「它们想用我的身体当过滤器...」梁峻川的思维苦涩而平静，「改造我的基因...直到能安全承载你体内的毒素...然后...」
「然后吞噬我。」陈砚知完成了他没说完的话。母亲留下的不是普通毒素，是针对它们基因特制的武器，而他是携带者。
市长延伸体走近梁峻川，透明的手指划过他变异的右脸："你已经部分转化...很快会完全成为我们的一员..."它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温柔，"然后你就能救陈砚知了...否则他体内的毒素会在三十岁爆发...杀死他..."
陈砚知冷笑："谎言。如果母亲真的在我基因里埋了炸弹，为什么现在才说？"
光茧的脉动频率加快："因为直到最近...我们才确定毒素的存在..."一段新的记忆画面被强行塞入陈砚知脑海：三个月前南海实验室，那个庞然大物苏醒的瞬间，接触到了陈砚知留在现场的血液样本，引发了剧烈排斥反应...
「是真的...」梁峻川通过链接确认，「我能感觉到...你基因深处的异常结构...像定时炸弹...」
市长延伸体张开双臂："所以...选择吧...让梁峻川完成转化...成为桥梁...你就能活..."它的竖瞳收缩成一条细线，"或者拒绝...然后一起死..."
陈砚知看向梁峻川。即使半身变异，那个蓝发少年依然保持着标志性的痞笑：「别这副表情啊陈老板...我当桥梁也挺酷的...」
「闭嘴。」陈砚知咬牙道。他绝不会让梁峻川牺牲自己——一定有其他办法。
光茧似乎读到了他的想法："或者...第三个选择..."洞穴墙壁突然变得透明，露出外面的景象——市政广场上，数千名感染者跪倒在地，形成一个巨大的基因双螺旋图案，"激活你体内的毒素...现在...杀死我们...也杀死所有被感染者...包括...梁峻川..."
陈砚知如坠冰窟。这才是真正的陷阱——母亲留下的武器是无差别攻击，会消灭所有带有外星基因的生命体，包括已经部分变异的梁峻川！
「别听它的...」梁峻川挣扎着坐起来，「如果必须选...选第三个...」
「不可能！」
「陈砚知...」梁峻川的人类左手抓住他的手腕，链接瞬间加强，「听我说...我体内的原始意识知道怎么控制毒素范围...如果我完全转化...可以保护部分人...」
一段复杂的信息通过链接传来——原始意识记忆中的技术细节：如何定向引导基因毒素，如何建立隔离屏障...这确实可行，但代价是梁峻川将永久失去人类身份。
「不，一定还有其他——」
洞穴突然剧烈震动，肉质墙壁渗出鲜血般的液体。市长延伸体惊慌地抬头："干扰...有人突破了外围防线..."
一声巨响，洞穴顶部被炸开一个大洞。绳索降下，全副武装的特种部队迅速索降——是老K的救援队！更令人惊讶的是，领头的是一个娇小的身影：阮明月，那个克隆体女孩！
"陈先生！"她大喊，声音出奇地成熟，"林博士留下了讯息！在项链里！"
陈砚知下意识摸向胸前——母亲的DNA项链！在混乱中他完全忘了这个！
市长延伸体发出愤怒的嘶吼，扑向阮明月。女孩不躲不闪，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装置按下。特定频率的声波扩散开来，延伸体如遭雷击，透明身体出现无数裂纹。
"摇篮曲的升级版..."阮明月冷静地说，"专门针对它们的共振频率。"
陈砚知趁机打开项链的吊坠——里面不是照片，而是一枚微型芯片。插入阮明月带来的手持设备后，林月华的立体投影出现在空中。
"如果你看到这段记录，说明'起源'已经部分苏醒..."投影中的母亲比记忆中憔悴许多，"我在砚知基因里植入的不是简单的毒素...是基因锁..."她疲惫地揉了揉眼睛，"当特定碱基序列的歌声激活时，它会识别并锁定所有外星基因，然后...诱导细胞凋亡..."
梁峻川剧烈咳嗽起来，鳞片已经蔓延到左胸："那...怎么控制范围？"
投影中的母亲似乎预见了这个问题："需要一个过滤体...部分人类部分'它们'的存在...能够识别并保护未受感染的个体..."她的影像开始闪烁，"我尝试创造这样的存在...但时间不够了...砚知...原谅妈妈..."
投影消失了。陈砚知呆立原地，母亲最后的眼神像刀子般扎在心上——她早已预见今天的一切，甚至预见了需要牺牲某个"部分人类"的存在...
阮明月突然闷哼一声跪地。陈砚知转头看去，市长延伸体虽然重伤，但还是击中了她的腹部。更糟的是，光茧开始剧烈脉动，肉质洞穴像胃一样收缩起来！
"它要提前孵化！"阮明月咬牙道，"陈先生...决定吧！"
所有线索突然在陈砚知脑中清晰起来。母亲留下的基因锁需要激活——通过那首DNA摇篮曲；需要一个过滤体来保护无辜者——梁峻川正在变成这样的存在；而最关键的是...
「需要我的血。」陈砚知看向梁峻川，「作为引信。」
梁峻川的人类左眼和变异右眼同时注视着他：「那就...做吧。」
「你会死！」陈砚知通过链接怒吼。
「不一定...」梁峻川挤出一个笑容，「原始意识...有办法...」
老K的队伍在洞穴入口处建立防线，但肉质墙壁不断增生，很快会吞没所有人。阮明月拖着伤腿爬过来："陈先生...没时间了..."
陈砚知看向光茧——它的脉动越来越快，像一颗即将爆炸的心脏。通过链接，他能感受到梁峻川的决心，那种近乎愚蠢的勇气...
"好。"他最终咬牙道，"但按我的方式。"
陈砚知从战术包里取出最后一剂基因钥匙——老K给他的备用针剂。这不是母亲留下的原始版本，而是经过改良的稳定剂。
"你要做什么？"阮明月警觉地问。
"不是牺牲他..."陈砚知将针剂注入自己颈部，"是共享。"
基因钥匙瞬间流遍全身。陈砚知的血管亮起蓝色光芒，与梁峻川身上的绿色纹路形成鲜明对比。他跪在梁峻川身边，握住那只变异的手：
"链接已经足够深...现在让它更深..."
两人的接触点爆发出耀眼的光晕。陈砚知开始唱那首DNA摇篮曲，但加入了新的碱基序列——母亲没教过他的部分。通过基因钥匙强化的链接，他的意识与梁峻川的完全交融，原始意识的记忆如百科全书般展开...
「你疯了！」梁峻川的意识在链接中挣扎，「这样毒素会连你一起杀死！」
「不...」陈砚知的思维异常平静，「我们在创造第三种选择...」
光茧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市长延伸体疯狂扑来，但被老K的火力阻挡。洞穴收缩得更紧了，肉质墙壁开始分泌消化液。
陈砚知继续歌唱，声音越来越响。梁峻川的身体剧烈颤抖，变异部分开始回缩，而陈砚知自己的皮肤则浮现出绿色纹路——他们正在基因层面重新平衡！
阮明月突然明白了他的计划："他在创造真正的桥梁！不是牺牲一方...是融合两者！"
最后一节歌声落下时，陈砚知和梁峻川被一个蓝绿色的光茧包裹。洞穴完全闭合了，将所有人困在其中。光茧中的存在终于破茧而出——一个完美的、人形的绿色生命体，有着类似人类的面容和发光的眼睛。
"母亲..."市长延伸体跪倒在地。
绿色生命体看向陈砚知和梁峻川的光茧，发出满意的共鸣："完美的容器...终于..."
它的触须伸向光茧，却在接触的瞬间被弹开。光茧表面浮现出复杂的DNA双螺旋图案，然后...裂开了。
陈砚知和梁峻川并肩站立。两人的眼睛都变成了异色瞳——左眼黑，右眼绿。皮肤上的纹路如同电路图般闪烁，蓝绿交织。
"不...不可能！"绿色生命体——"起源"的核心意识——第一次表现出恐惧，"双重载体？！"
陈砚知开口，声音带着轻微的回音："母亲没告诉你吗？毒素需要两个载体才能安全激活..."他看向梁峻川，"一个人类主导的K-0..."
梁峻川接上他的话，痞笑依旧："和一个外星基因主导的K-7..."他活动着完全恢复人类形态的手指，"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钥匙。"
"起源"的核心意识发出绝望的尖啸。陈砚知和梁峻川同时伸出手，唱出最后一段碱基序列。蓝绿色的光波从他们交握的手扩散开来，所过之处，所有外星基因结构开始崩解。
市长延伸体第一个化为灰烬。肉质洞穴像被火烧的蛛网般收缩消失。"起源"的核心意识挣扎着想要逃回深海，但那道光波紧追不舍...
"不！！！你们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它的声音在崩塌中扭曲，"没有我们...人类永远无法突破进化瓶颈..."
梁峻川冷笑："那就...慢慢进化吧。"
最后一波能量爆发。整个地下空间被蓝绿光芒充满，然后...归于平静。
......
阳光。这是陈砚知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受。温暖的、真实的阳光照在脸上。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病床上，右手被紧紧握着。
梁峻川趴在床边睡着了，蓝发乱糟糟地支棱着，嘴角还挂着一点口水。他的右眼恢复了正常的黑色，但睁开时仍会闪过一丝绿光。
"醒了？"老K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走进来，脸上带着罕见的笑容，"恭喜，你们创造了奇迹。"
陈砚知试着坐起来，全身肌肉像被卡车碾过："其他人怎么样了？"
"感染者全部恢复了。阮明月那丫头很顽强，手术后第一句话就问你们怎么样了。"老K倒了杯水递给他，"至于那个海底的'起源'...声纳显示它重新进入了休眠状态。你母亲的基因锁起了作用。"
陈砚知看向熟睡的梁峻川："他...完全恢复了吗？"
老K的表情变得复杂："生理上，是的。但基因检测显示...他体内现在有15%的外星基因序列，和你一样。"他顿了顿，"好消息是，这部分基因处于休眠状态，只有在你们...呃...深度链接时才会激活。"
陈砚知耳根发热，假装没听懂暗示："那首摇篮曲..."
"编码在你们的DNA里了。只要你们俩都在，'起源'就永远无法完全苏醒。"老K走向门口，回头眨了眨眼，"顺便说，医生说你们可以出院了。鹿岛基地已经准备好接收第一批学员...包括阮明月。"
门关上后，梁峻川突然睁开眼："装睡真累..."他伸了个懒腰，异色瞳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所以...我们现在是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了？"
陈砚知翻了个白眼："闭嘴。"
"哇，这么凶？"梁峻川凑近，呼吸喷在他脸上，"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奖励..."
这次，陈砚知没有推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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