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愈不仅耳力好，眼力也好。她一眼就瞄准了面前女子的泪花。
难道是要哭了？
但至于有事相求嘛——求她的人多了，祁愈对这个不感兴趣。
她更想知道江汐棠要怎么求。
用钱？祁愈边翻书边用余光看江汐棠。还是算了吧。
用情？江汐棠虽然长得有点像江樂，可祁愈扪心自问，即使是江樂有事求她，她也不一定会答应，更何况是江汐棠呢？
江汐棠把头微微抬起，眨了眨眼，把眼泪憋回去了一点——刚刚差点就哭出来了。虽说祁愈什么都不说令她羞耻又尴尬，可这毕竟是唯一的机会了，她必须忍住。
“世子，是...这样的，我本是。”说到这里，江汐棠脑筋一转，如果请祁愈把她放回家，是不现实的。
如果没有庇佑，祁王重新抓回她多少次都行，就这样回去，未必安全，而且爹娘也有危险。
眼下最安全的去处，竟然是留在祁愈身边。
江汐棠两腿一弯，双膝咚的一声触地，来不及感受疼痛，她立刻改口道，“世子，我...我想侍奉您。”
这是祁愈没想到的。
“侍奉我？可你是我父王的妾，有违情理。”祁愈知道江汐棠最不喜欢听这个，每次她这么说，江汐棠都会生气、或者伤心？
生气和伤心都无所谓，总之她会哭出来。祁愈观察着跪下的人，准备验证自己的猜想。
“世子，并非如此。”江汐棠抬眸望向对方，水汪汪的眼眸虽然无助，但眼泪却是一滴没掉，她把来龙去脉简要地说了一遍。
这些不必江汐棠说，祁愈都知道。
“那你为何想来侍奉我？卜宴楚不行么？”祁愈盯着女人看，她小时候收养过一只小鸟，那时鸟儿被雨水打湿，就是这般可怜。
“我...”这个问题江汐棠可没预想过，这和卜宴楚有什么关系呢？
她想了一会儿，实在没有什么好回答，只能又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哽咽道，“我更喜欢世子殿下。”
啪的一声，书被祁愈合起。
“这话要是被她听到，她就要伤心了。”祁愈心情好得很，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桌面。
“恳请世子给我这个机会，我什么都会学的。”
“那你过来。”祁愈淡淡道，眼神示意江汐棠爬到她脚边。
江汐棠哪里受过这种待遇，但又是自己主动跪下的，只好硬着头皮一点点挪过去。
青葱十指揪着衣尾，每次挪动膝盖，她的脸颊就更红一分，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处处透着粉嫩，好似熟透的樱桃。
好不容易挪到祁愈椅边——
她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头也不敢抬起。
“抬头。”祁愈皱着眉，原本早就该哭出来的，这次居然超乎她的预想。
她是第一次和江汐棠靠得这么近，此时不得不承认，虽然江汐棠和江樂长得有点像，可是江汐棠的眼睛更漂亮。
睫毛也很长，眨眼的时候像受惊的蝶一般。
“哭出来，我就答应你。”祁愈俯视着这张脸，承诺道。
几乎在祁愈的话一出口的瞬间，她期待已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湿了衣裳。
有些人哭的时候竟比平常更动人。
祁愈满意地微微一笑，“我答应你了。”
某人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拍了拍江汐棠的脑袋，“好了。”
再哭下去，她怕自己被淹死。
怎么会有人能流这么多眼泪呢？祁愈暗暗感叹。
江汐棠两手覆住脸，更是楚楚可怜，止住了眼泪后，声音带着哭腔地说，“是，世子。”
祁愈此时突然想起什么，迟疑道，“你说的侍奉——是哪种？”
她既然贵为世子，又何须过问江汐棠？祁愈后知后觉她让步得太多了，皱着眉对自己有些不悦。
“随后会有人来带你去学你该学的，从此以后，你就当我的贴身侍女。”
话音刚落，她已经走到了门边，伸手一推门便走了出去。
只留下江汐棠一人在内里，沉思——侍奉，不就是侍女的意思么？还有其他的什么意思呢？
片刻后她反应过来，难不成祁愈方才误会了。
只不过——就算是那种侍奉，一个女人该怎么侍奉另一个女人？
江汐棠的砰砰乱跳，发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大秘密。如果祁愈会想岔，是不是说明...
祁愈她，喜欢女人吗？
江汐棠想到这里，晕晕乎乎的。她突然被开辟了一个未知的领域，好奇又害怕。
她从没接触过这些，她的爹娘不说多恩爱，但也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她是不想成亲，可也没想过自己以后会和一个女人在一起。
女人也能喜欢女人吗？女人和女人在一起是怎么样的？她想尽了所有了解过的东西，发现以她生活中的经验，不能解释这件事情。
“江姑娘。”一个侍女轻声喊道，她来到房内已经许久，可江姑娘完全没有察觉到，又见到衣衫有些凌乱，一副刚哭完的样子，她心思一转，立刻联想到了刚刚可能发生的事情。
“啊!”江汐棠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被这么一喊，轻呼出声。
“我来领你去婢学婢艺，你随我来吧。”
“谢谢医萃姑娘。”江汐棠见过这人几面，医萃是祁愈的贴身侍女，府里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管事仆从，都要卖她个面子。
江汐棠低头应声，她以后也是祁愈的侍女不错，但论资历论能力，她是远比不上医萃的，万不能嚣张，起码要把态度礼数做足。
“叫我阿萃就好，都是为殿下做事的人，不必这么生分。”医萃暗道，但不知殿下何时爱好女色了？这位江姑娘有这样的本事，自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
江汐棠整理了一下衣着，跟着医萃走了出去。左腿跨过门槛的一瞬间，她又忍不住回想起方才的一幕幕。
忽然，她想到自己对祁愈说的——我更喜欢世子。
祁愈果然是误会了！她的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原来都是自己说错了话，让祁愈想多了。
真是糟糕——江汐棠懊悔不已。
......
世子府里有专门教婢学婢艺的地方，所谓婢学婢艺，包含琴棋书画、各种礼仪规范、医道常识和花艺茶艺还有训鸟饲犬这些技能。要想在府邸里当差，必须先通过这样的培养。
尽管祁愈同意了让江汐棠在她身边做事，但江汐棠也得学这些。否则若带出去出了什么事落人口舌，倒是违背了祁愈的初衷。
众人对于原先身份默认为“王爷小妾”的江汐棠突然学习婢学婢艺这一事，私底下多少有些猜测，但又听闻以后是在祁愈身边当差的，对江汐棠的态度丝毫不比之前差，反而更更好了。
江汐棠在此学习了好一阵子，这段时间都没有再见过祁愈一面。
“殿下。江姑娘聪慧过人，再过几日，便出学了。”医萃在旁边禀告江汐棠的近况。
“切记安排妥当。”卜宴楚凑过来，“医萃，汐棠没什么心机，平日记得提点她些。”
“你对她倒是很上心。”祁愈心不在焉地把弄着手上的玉佩。
“怎么？你醋呀？”卜宴楚啧啧两声，“谁让你这么狠心，人都在你手上了，又把她往宫内整。”
医萃在旁边默念听不见听不见，她的师傅给她传授过一个秘诀——要想活得好，多念听不见。
祁愈瞥了她一眼，这是没办法的事。中秋宫宴马上要到了，到时候她指定是要进宫的，江汐棠身为她的贴身侍女，如果不带进宫里，在府中便无法立足。
且留她在府中，难保她的便宜爹不过来耍滑头。
江汐棠在她的身边，祁愈可能不会发挥出江汐棠最大用处，但起码她有信心能让江汐棠不会莫名其妙地遭人毒手。
她不知自己为何对一个刚认识才一个月左右的人那么上心，想到江汐棠，她就想到那只叫啾啾的小鸟，或许是可怜的人儿和可怜的鸟儿的相似之处——都湿漉漉的。
“参见殿下。”
江汐棠被人领到祁愈面前，标标准准地行了一个礼。
“起来吧。”
医萃提醒道，“殿下，依照惯例需改名，可要——”
江汐棠屏息凝视，说实话，她并不想要新名字，她的名字和她娘给的簪子是唯二的她和过去的接点。如果连名字也失去，是否真的要变成一个新的人了？
“不必。叫——汐棠就好了。”祁愈打断医萃，故意慢慢地说，汐、棠二次在她唇间辗转，倒是让江汐棠松了口气。
祁愈挥挥手，主仆多年，默契已有，医萃退了下去。
“研墨。”
江汐棠轻声应是，走到她身边，为其研墨。
“以后，就叫你啾啾吧。”祁愈毫无预兆地开口，与此同时她也没停手。
她似乎很满意这个名字，唇角微微勾起，心情肉眼可见地大好。
祁愈又念了一句，“啾啾。”
周遭顿时安静下来，静得能听见江汐棠的心跳声，扑腾、扑腾————
[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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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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