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例会,见客户,写策划,看报表,改方案,听汇报、汇报、出差、应酬、拉项目……
时间就像草原上兔子的尾巴,匆匆掠过撩起一小股硝烟。
人要吃饱、日子要过,谁都不能把明鸾击倒。
他的双眼总是莫名悲伤,雾蒙蒙的,承载着不可名状的厚重往事,忧伤坚韧,是一双很有故事感的隐忍眼睛,吸引人去探究,但没有一个人能真正走进他心底,他是茫茫雾海中唯一一盏死守亡魂的孤塔。
撑不住的时候,就告诉自己:明鸾,别皱眉、别哭。
下午要参加一场慈善晚宴,很早之前明鸾被要求陪黎宴去。
一大早黎宴就让明鸾去他家,到时候可以一起乘黎家的专车去会场。
黎宴的家不是之前周霆昀去过的祖宅,而是市中心一套由设计师高端定制的私人宅邸。
不少时间花在打扮上了,明鸾穿去的是自己挑的一套西装,在意大利人开的裁缝店定制的,那是他衣柜内最好的,但在黎宴眼里还够不上档次。
一个电话报上明鸾身高和各项尺寸,吩咐品牌负责人挑几个和明鸾身形相似的模特带着做工考究的当季新品上门,直接在家上演一场时装秀。
幸亏黎宴家够大,明鸾挑花了眼,最后还是由黎宴拍板敲定了三套。
其中一套就这么穿在身上了。
衣服配饰都用黎宴的,有专人负责搭配。明鸾脸色苍白得过分,唇色都是浅淡的,整个人像一张一撕就破的宣纸。
化妆师将明鸾眼底淡淡的乌青用遮瑕膏掩饰,定好妆后又挑选了一支口红涂抹在明鸾唇上,他有专业细致的技巧,明鸾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连带着唇色也是润泽自然。
明鸾从头到脚都被收拾一番,鬓角头发被发型师放下来几缕,一下减龄不少,都说人靠衣装,加上本就姣好的容貌,举手投足贵气非凡,不知情的怕是以为这是哪家的小公子。
“你不会是要把我卖了。”明鸾看向一旁依旧在由发型师弄头发的黎宴开玩笑道。
“就算把你整个拆零件卖了也没你手上那枚袖扣值钱。”黎宴昨晚显然没睡好,眼底泛着点红血丝,此刻在闭目养神。
“那倒是。”明鸾对此接受良好。
“明鸾你可收敛点啊,早上刚来我家那会儿给我吓一跳,还以为哪里的丧尸跑我家来了。再这么被榨干下去,小心年纪轻轻就肾虚了。”
黎宴嘴上说着俏皮话,一只翘着蓬松毛绒尾巴的矮脚猫跳上他的腹肌,开始在他怀里踩奶,黎宴把小家伙抓下去,指尖轻轻点了点猫湿漉漉的鼻尖,“祖宗,你爪子收着点,别把我衣服勾坏了。”
“喵~”小猫呜呜叫了两声,矜贵地踮着脚朝明鸾走去,姿态很是优雅。
明鸾躲避猫主子的“宠幸”,他尴尬地擦了一下鼻尖,“有这么明显吗?”
“嗯、特别明显。”黎宴故意开口逗,他实在是好奇明鸾找的新欢,也知道明鸾的社交圈子不大,上班整日见的只有客户和同事,下班就直接回家,不泡吧不鬼混,简直是个新时代好男人,可身为明鸾为数不多的至交好友,他到现在却连那相好的面都没见过。
“你这是打算定下来了?”
“定下?”明鸾听不懂。
“那就是还没确定?行吧,等定下了到时候你看什么有时候安排个饭局,我也好给你把把关。”
“不用。”明鸾斩钉截铁拒绝,“他很好。”
“没意思、真没意思透了,”黎宴叹一口气,往后一倒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
这是明鸾头一次觉得男人装扮也会这么繁琐,倒是黎宴打扮得和个花孔雀似的,穿着骚包至极的红色西装,
两点左右,两人到了会场。
鎏金穹顶折射出金子般耀眼的光彩,香槟塔内倒映着琥珀色酒液,处处衣香鬓影,俊美的侍从身着黑白燕尾服戴着白手套,托着托盘穿梭在人群中,空气中充弥着奢华的味道。
黎宴到了这简直如鱼得水,明鸾端着杯香槟默默站在角落,这里不是他的主场,而且他对于有钱人的话题不太感冒,对各种酒类、车、艺术作品、甚至飞机船舶的品鉴他能说出一二装装场面,但实在不太精通。
其实从内心深处觉得与其在这里听各界名流吹牛,不如回公司整理报表。
宴会进行到一半,百无聊赖时他看到周霆昀出现在人群中,且目标明确向黎宴走去。
黎宴浅笑吟吟的模样在瞥到周霆昀到来时面色一变,一个愣神后不想见的人就出现在面前,不顾依旧在攀谈的人,他费力甩开周霆昀箍在手腕上的手立马大步离开,身后的人立马尾随其后,边走边脸红脖子粗争执起来,很快就消失在宴会厅。
明鸾有些担心,放下香槟开始找黎宴,根据两人离开的方向判断,最后找到后花园。
隐隐能听到几声啜泣,还没靠近就远远看到花园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周霆昀背对着这边,大半个身形罩住黎宴,而黎宴神情委屈,双手被人抓在掌心反抗不得,两人剑拔弩张。
周霆昀解释了几句,黎宴心中酸涩难辨,却是不断摇头挣扎着想把手腕抽离,试图将对方推开,远远逃离。
眼见实在说不清,黎宴又满脸泪痕一副根本不想听自己说话的模样,周霆昀皱了皱英挺的眉,沉水似的眼眸深深看着黎宴,倏尔直接将人扣在怀里,捧起黎宴的脸狠狠将唇压下。
黎宴“唔唔”两声,发了疯般锤了好几下环绕住自己的手臂,可腰间的手却似铜墙铁壁,粘稠的水液搅弄声传来,没一会儿黎宴就酥了半边身子软在周霆昀怀中,脸颊晕红再也生不起一丝抵抗的心思。
亲了好一会儿,分开后黎宴埋在周霆昀胸膛中,闻着温暖熟悉的气味,这上面并没有他之前喜欢的Omega荷尔蒙,却比Omega荷尔蒙更能令它心安。
“现在能好好听我说话了?”
“嗯。”黎宴不好意思地从喉咙滚出一个字,他不敢抬头,被轻柔捧起脸面对周霆昀眼底还有几分破碎水光,被亲后嘴唇特别红。
本就擦了口脂,如今被对方用拇指揉着唇瓣,指腹反复在唇上研磨亵玩,唇缘擦出一抹殷红的口红渍,只是涂花了口红却轻易能激发人心底最浓重的**,让人想弄脏。
黎宴还犹为不觉,只是从周霆昀愈发深邃阴暗的眸色中察觉出几分异样,“是我的我妆花了吗,很难看吗?”
“不、很好看。”见黎宴冷静下来恢复了理智,周霆昀将人抱在怀里,慢慢劝慰着,不时用亲吻和抚摸安抚。
明鸾站墙角看了一会儿,他本就是因为担心黎宴吃亏才跟过来,如今见两人一副浓情蜜意的模样安下心来,再在这停留要是被发现就不好了,转身寻着来时的路离开。
回到宴会厅捐赠阶段已结束,现场有不少人离开,略等了一会黎宴还没回来,恐怕这次和好后还要你侬我侬许久,不想当灯泡,明鸾给人发了条消息后说他回去了就决定打车回去,衣服就等明天送干洗店清洗干净再交给黎宴。
走出会所,天空灰蒙蒙的,轻柔雨丝断断续续飘下,打开手机的打车软件准备输入目的地,站着的地方头顶有一块凸起的建筑能确保衣服淋不到雨。
身侧开过不少价值千万的豪车,明鸾隐在暗处,身边站着一位衣着笔挺的门童,待输入好目的地,害怕定位不准确正要开口询问门童,余光瞥到刚刚驶过的车内坐着熟悉的两人,其中一人好像是……郑佩屿!
他害怕自己又看错,身体本能的反应却比思绪更快,眨眼就追了出去,瘦削身形渐渐消失在雨幕中。
“小姐,是先回公司还是直接回家。”
“老赵,往公司开。”韩佳鸢捏了捏眉心,打从心底疲惫,“这帮吃干饭的家伙,一事无成就躺在功劳簿上吸血,老实本分就算了,偏偏喜欢指手画脚倚老卖老。
堂叔家的废物儿子,连财务报表都看不懂,天天就在办公室调戏漂亮的小姑娘;还有表姨塞进来的侄女,一个月有二十八天都在翘班,来了往那一坐就开始逛奢侈品网站,赶又赶不走。”
韩佳鸢难得在外人面前展露疲倦,其实她很想找个人能帮自己一起管理公司,别人她信不过身旁的男人就是最好的选择,但奈何对方不愿。
韩家算家族企业,她父亲是占股权最多的董事长,现在公由韩佳鸢代理,不少亲戚早年入股,如今做大做强后就随意安插人进来。
这些亲戚们有一个算一个包括安插进来的关系户都不干正事但站着位置拿着高额工资,仗着早年的功劳,一个个摆的谱比谁都大,公司内不少人已经在怨声载道、叫苦连天。
被蚂蝗一样的亲戚们趴着吸血,就算是再庞大的企业总有支撑不下去的一天。韩佳鸢很有魄力也有手段,察觉到这个现象后,下定决心不能眼睁睁看着公司日薄西山,开始着手推行改革铲除毒瘤,企图用没有实权的虚职架空这些叔叔伯伯。
顾及亲缘没有撕破脸,年末的分红一分不少,一开始手段雷霆确实效果显著,但终有几个顽固,触及自身利益闹得风波不断。
事情在往更棘手的方向发展,即便聪慧如她也有些力不从心。
韩佳鸢柔白无骨的手抚摸过郑佩屿的脸,极佳的触感令她爱不释手。
可惜对方狠狠皱了一下眉,随后面无表情地板着那张俊脸坐远了一点。
今天她特意要求Alpha陪她参加慈善宴会,出发前派人给自己这位传闻中的Alpha情人好生打扮一番。像是为了坐实情人身份。
她给对方特意挑的衣服偏艳俗华丽,绿色内衬,偏欧式的繁复花边领口,修身的马甲外是黑色西装外套,领口别一枚暗紫色珠宝,闪耀的宝石袖扣,不像助理的装扮、更像一件……漂亮的床上玩物。
这也是郑佩屿第一次在人前露脸,他们来得有些迟只赶上捐赠仪式,随后就因为事务繁忙匆匆离开,不过依旧收获了旁人无数或惊艳或嫉妒的目光,甚至有人私下找韩佳鸢询问价码,**裸的目光扫过站在韩佳鸢身旁的男子,半点不避讳甚至坦言待韩小姐玩腻后可以交换。
韩佳鸢自然是拒绝了。
一时间姗姗来迟的自己却沦为宴会中心,一部分是顾及她韩家未来掌权人的身份,更因身侧有这么一位俊逸非凡的Alpha男伴,对方身上浅淡到微不可闻的极优Alpha荷尔蒙气息也很迷人。
韩佳鸢目光不经意扫过郑佩屿的领口,为了衬托那枚珠宝的焰彩,服装设计师在领口挖出一小段镂空,整件衣服并不色情暴露,甚至可以说包裹严密,但就因这一小段镂空,露出一点肌肤,宝石躺在Alpha结实鼓胀的胸肌上,给人一种呼之欲出的**。
仿佛Alpha的身体不再属于他自己,而是一件冰冷的器具,一件展露宝石的精美陈列品,不论是谁目光都会不自觉落在宝石上,继而扫过Alpha露出的一点肌肤,视线再往上移动,便会被那张格外俊美的脸庞惊艳。
韩佳鸢也不由感叹自己将Alpha招募为特助实在是个明智的决定,近日被公司琐事缠身,但再不堪的心情看到那张脸都会瞬间明朗许多。
“说一下接下来的行程。”她懒懒收回手。
“好的,”郑佩屿略微往车门那坐了坐,闻言立马掏出文件夹,“后天H省的子公司……”
汇报到一半听到后方隐隐传来呼喊声。
明鸾拖着伤腿跌跌撞撞地奔跑,雨丝纷杂早已打湿头发,勾成一缕缕粘附在额前,做好的发型全毁了。
“郑佩屿!停下!”
他颇为狼狈地在追车,费力睁开眼,雨针扎在眼皮和眼球上很是刺痛,却看到了令自己更为心痛的一幕,他看到韩佳鸢伸手在抚摸郑佩屿的脸,姿态亲昵宛若**。
明鸾霎时眼前一黑,心痛到快要窒息。
他拼尽全力,却只能追在后面声嘶力竭地嘶吼:“郑佩屿!回来!你回头看我一眼啊!”
“郑佩屿……”
明鸾拖着伤腿趔趄着追赶,分外狼狈,湿滑的地面让慌不择路的他一个不慎狠狠跌倒,膝盖和额头立马磕破开始渗血。
根本来不及为这些微的痛楚哀伤,他只知道再晚一步,载着郑佩屿的车就会再次远去。
为什么还听不到?明鸾眼底的血丝拉满,滚了一身泥水,费力从地上爬起来,追赶的姿态僵硬扭曲就像一具坏掉的机械玩具。
人和汽车的博弈是可笑的答案显然易见,所幸上天保佑,前方路口有一盏红绿灯,车子被迫停了下来。
明鸾心中燃起巨大的欣喜,在即将追上的那刻,他看到韩佳鸢像是扭头朝后轻蔑地看了一眼,双眸微眯似是在得意轻笑,柔白的手攀过坐在一旁的郑佩屿脖颈,柔柔靠在Alpha怀中,随后妩媚嫣红的唇在脖侧覆上一枚香艳的吻。
在等红灯的空隙,明鸾追了上来,拉近的距离也令他清楚看到这一切。
那枚鲜红的吻痕落在眼中是锥心蚀骨的痛。
郑佩屿侧过脸,一副不认识他冷漠的表情令明鸾感到彻骨的寒冷,全部希冀“啪嗒”一声瞬间断了。
被背叛的悲哀、漂泊无依的痛苦密密层层在身心蔓延开来,大雨滂沱淋湿天地,他看不清前路在哪里,也不知道是否还要继续追下去,抽离了继续奔跑的勇气,抽筋剥骨、撕心裂肺都比不过如今的一秒。
心脏麻痹已经察觉不到苦涩了,前方的车再次启动,他的脚步逐渐缓下来,随着惯性愣愣停在原地。
大脑嗡鸣刺痛难受得快要死掉,因为太过疼痛产生短暂的脑雾,失去了辨别周围环境的能力,也就忘记自己站在路中央、以及旁边疾驰而来的车辆。
“砰——”的一声,巨大的撞击声传来一时间天旋地转,温热的血在身下流淌。
脸上血呼啦擦的,额头不断有黏糊的血淌下附着在视网膜上,充斥着血腥的视野内。
他无能地趴在地上,手还在向前伸着,视野逐渐变得模糊朦胧,只能眼睁睁看着郑佩屿乘坐的车越来越远。
痛、好痛、全身都痛……
爱多一份,痛就深一寸。
心被撕扯着滴血,鲜血淋漓,没想到会再次感到失去,深陷一场明知沉沦的悲剧,代价难道是失去生命吗?
血和泪和汗混在泥水中,黏糊糊流下,眼镜掉在地上撞碎了,Beta一潭死水的晦暗双眸中迸射出悲哀的怒火。
流逝的不止是血,还有他的生命,他像一捧轻飘飘燃烧殆尽的死灰沾着一地殷红的血。
眼睫毛糊着一层血,周围人聚过来,有一只手不断在他脸上擦,却仿佛根本擦不干净。
闻讯赶来的黎宴跪在旁边已经泪崩了,抖着血手差点不敢伸手去碰那张心死如灰的脸。
他没想到只是几个眨眼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惶恐地不敢想象明鸾会死的可能,为了不让明鸾彻底昏过去,嘶哑着说:“不要睡!明鸾!不要睡!你的爱人还在家里等你!”
我哪里有什么爱人……我的爱人早就死了……
那个干净炽热只爱自己的郑佩屿早就死了。
明鸾眼中的光寂灭了,他轻轻闭上眼,平静地接受了命运给予自己的一切馈赠,神智逐渐不清醒,阴暗地想就此死去也好,胸膛的起伏小了许多,像一具濒死的尸体。
他累了,意识模糊间觉得自己是时候可以歇一歇了。
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
……
车窗上雨珠往后滑动,变形拖长、像一尾尾游动的小蝌蚪。
郑佩屿略带嫌恶掏出手帕擦着脖颈上的口红印记留下的吻痕,眉眼冷峻,任谁看到都知道这是Alpha生气的前兆。
就在刚刚,他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猛然攥住、揪心得疼,眼角酸楚恍惚间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隐隐听到有人在叫着谁的名字,他坐在后座,转头往后看去,隔着雨幕只看到路中央围成的一堵人墙。
“怎么了?”韩佳鸢问。
“刚刚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没有、你听错了。继续汇报的行程。”
“好的,小姐,但下次请不要再突然这样对我,我会感到很冒犯的。”
“……”韩佳鸢不置可否地笑笑,可能在她眼里,Alpha的反抗根本不能入她的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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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 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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