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从没想过复仇？托勒为诺瓦利斯的遗愿奋斗了这么久，你却一点都不在意生前的屈辱，难道被异族海底灵同化了？”
赫珀斯难以置信。
“我就是因为太不甘心才成为海底灵，可这么多年过去，连敌人的样子都忘了，也不记得当年为什么会起争端，或许是人鱼基因和国王的尊严逼着我不得不与恶魔一决胜负，如果是现在的我就不会那么做。”
诺瓦利斯并不赞同赫珀斯的指责，他逐渐从石缝中钻出来，气势不足地反驳，“托勒不会因为一次失败就灭亡，现在依然强大是因为各世代的努力，为了你们本身，而不是战胜恶魔为我复仇。如果你们一直抱着复仇的心态，那么该羞愧的也不是我自己。”
赫珀斯神情恍惚，直到柯莱重新回到宁芙的身体，他再也看不到海底灵的存在，也没有回神。
柯莱对着约伯打了声招呼，约伯还乐呵呵地说：“要是你被赫珀斯杀死成了海底灵，欢迎来这里定居。”
赫珀斯反应过来的时候，柯莱已经朝着山顶进发，她的背影成了他视野中的一个模糊的小点。
“你去哪里？又要逃跑吗？”
赫珀斯匆忙跟上，伸手就要拽她的尾巴，那个位置实在敏感，柯莱一时神经反射，尾巴抽到了他的脸颊。
“你突然干什么？”柯莱看着赫珀斯被鱼尾刮到的皮肤浮出血珠，他昨天被她打过的位置才消肿不久。
赫珀斯摸了摸脸颊，手上沾染了深蓝色的血，他下意识舔了舔手指，人鱼的自愈力很强，不一会儿伤口就已不再渗血。
在光线减弱、台阶已看不见的位置，赫珀斯的心情平静下来，逐渐摆脱了见到诺瓦利斯的冲击感，又找补似的质疑：“我以为你要逃走，谁知道海底灵是不是你为了骗我制造出的幻境？”
“如果是制造幻境，我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附身。”柯莱说完又摆动尾巴，继续游往山顶。
柯莱再一次来到了旧神殿遗址处。
不远处就是往生之路，海水正急速灌入深渊，深渊之下没有光源，唯有永恒的黑暗，仿佛无穷引力能将一切可触及的东西吞没。
穿过深渊之后是怎样的世界谁也无法说清，海底灵对其描述也是破碎模糊的，每个说法都不一样，唯一共同点便是混沌。
恶魔的书中记载元宙是神祇居住的地方，时间和空间变得虚无，一旦抵达元宙，普通生物就会陷入时间的乱流无法回头。
亿万年前魔域就流传下了不要接触元宙的警告，虽然在漫长时光里演变成劝诫恶魔不要不自量力挑战神祇的寓言，最初始的告诫却可能源自于一场真实的失败。
赫珀斯一直抿着唇，沉默地紧跟柯莱，没多久便发现她对着往生之路的方向出神。
“你在看什么？”赫珀斯问。
柯莱摇摇头，“没什么。”
她转身来到神殿废墟前，触摸着一下摩帝伊降临托勒的位置，感受废墟上碎裂的凹凸不平的纹理。
柯莱往其中注入魔气，残缺的传送阵焕发暗绿色的光芒，她的面孔被海底幽光映照得扭曲。
“这不算真正的传送阵，你不能直接使用。”赫珀斯急忙说，好像生怕她一时冲动直接跨入传送阵里。
谁都不知道残缺的魔法阵和法术会导致什么，以往的经验基本都是不折不扣的惨剧。
“我知道。”柯莱从口袋里拿出图纸，照着图纸修补传送阵。
废墟发出了不和谐音符般的轰鸣，碎石瓦砾被巨大力量牵扯着开始往四周散去，海水变得浑浊不堪。
就像一个无形的巨人在雕刻什么，一串串文字和符号逐渐出现在地面，慢慢露出其巨大复杂的相貌，凹陷下去的纹理氤氲着莹莹绿光。
柯莱复原了图纸，还缺了一些信息，魔域所在的位面坐标只有片段，进入后或许是另一个完全不相关的世界，或许她会在传送中被撕碎。
赫珀斯脸色愈发难看，“如果传送阵不完整，我不会允许你用首席大祭司的身体冒险。”
“话说得真难听，这副身体又不是你的私人财产。”
宁芙担忧地问：“我还能完整回来吗？”
柯莱撇了撇嘴，没有回答。
“没把握就不要想那么不切实际的事！”赫珀斯按住了她的手腕，似乎想打断她继续向阵法输入魔气，“老老实实在这里当大祭司有什么不好，你什么都有了，要是真的想要身体，为什么不用新的材料再打造一副？”
“哪有那么多时间。”柯莱咕哝一声，搜集适合又强大的材料不知得花费多少年。
“你很赶时间？”
柯莱还没准备将自己进入深渊的计划告诉赫珀斯，毕竟这是知名的有来无回国丧之地，她拿不准赫珀斯什么反应，以这家伙的脑回路，说不定会用“打扰历代国王亡魂安宁”的借口阻碍她。
“没有，你听错了，”柯莱讪笑一声，“反正我会有办法的。”
柯莱把时间之枢召唤出来。
她所谓的办法就是让时间之枢修复传送阵，毕竟此前在利博安的传送塔，就是时间之枢把她带去了零感世界。
“这次你也会帮忙吧？你之前修好了AMDC的传送阵，现在也一定能修补去魔域的阵法。”柯莱晃了晃怀表，它岿然不动，一如既往高傲冷淡对恶魔爱答不理。
赫珀斯没再多想柯莱之前的话，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她手中的表吸引，“这又是什么？”
“一块表。”柯莱回答。
赫珀斯瞪了她一眼。
柯莱继续晃着时间之枢：“你不是很想回时间领主那里吗？等我拿到身体，你就能回去了。”
它能明白她的意思，上次她来到古神殿遗址，时间之枢就诱惑她跳下往生之路，只是被严词拒绝了而已。
等柯莱取回自己的身体，进入世界的缝隙中，时间之枢也能趁此回到自己真正主人的身边，这是一笔划算的交易。
怀表爆发出金灿灿的光，表盘微微震动，原本的数字变成了希罗字符，指针指向一个接一个字符，拼成简短的词语【一言为定】。
“这只表能听懂你的话，它有生命？”赫珀斯一阵毛骨悚然。
时间之枢指针颤抖着指向赫珀斯，如同在让他不要小瞧自己。
柯莱就差把嫌弃他大惊小怪表现在脸上，“宇宙又不止存在碳基生物。”
赫珀斯适时闭上嘴，后退一步站在她侧后方，他好像第一次认识柯莱般，仔细观察着关于她的一切。
柯莱也不避讳，直接当着他的面催促时间之枢修补传送阵。
光线如金色的水流般从她指缝间漏下，与地面阵法符文融为一体，那些咒文好似被赋予了生命，不断涌动重组。
许久之后，光线慢慢消失，完全褪去后传送阵残缺的部分被补全，包括魔域和托勒的坐标。
位面坐标由三串数字组成，柯莱不确定时间之枢修补的魔域坐标是否和真实一致，此时也只能相信它的力量。
印刻在古神殿的是双向传送阵，并且必须在入口处不断供应魔气，通道才不会关闭，相比洛伦·维兰在勒伦斯出现时使用的原型阵更古老，没有经过改良，因此启动时需要更多力量。
如今只差启动，柯莱就能回到魔域，从她逃跑到现在不过才一年多，却像经过漫长的时间，足以让她对那个世界产生陌生感。
“你准备什么时候过去？”赫珀斯忽然问。
“明天。”
赫珀斯没想到会这么快，他怔了怔，随即低声道：“事先声明，我不会陪你前往魔域，你是失败的君主，此行十分危险，我必须守在这里，以防其他恶魔趁着传送通道打开入侵托勒。”
“我也没准备带着你过去，”柯莱翻了个白眼，“要是出了事，我还得费心费力营救国王陛下。”
赫珀斯难得面对挖苦没有回敬，返回玛尔斯堡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着什么，等抵达王宫才开口道：“去魔域需要做好周全的准备，你还是先推迟几天。”
“准备什么？”
“我会让几个大祭司跟你一起，他们在法术上造诣很高，面对恶魔也有一战之力。”
“拜托我这次是把身体偷回来，你当我要去打仗？没有比一群人鱼更明显的靶子了，你们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恶魔。”
赫珀斯脸依然紧绷，柯莱顺势拍拍他硬邦邦的胳膊，半是安慰道：“别这么紧张，我不会让那里的恶魔进入传送通道的，也保证把宁芙的身体完好送回。”
“我没有紧张！”
柯莱继续敷衍：“好啦，到时候会带魔域特产给你，当然还少不了移魂戒指。”
这几句也没有把赫珀斯哄开心，好在最后他都没有反对柯莱前往魔域，大概是默认了他们的交易。
另一边莱斯利经过一天的休息已经缓了过来，除了喝果汁，他基本只吃海藻，对鱼肉敬谢不敏，柯莱很难想象莱斯利能接受发酵恶臭的鲱鱼罐头，却对托勒原汁原味又新鲜的海洋肉类反应剧烈。
柯莱吩咐厨房专门从陆地送来经过精心烹饪的食物，又开辟隔离水域的空间，莱斯利饿狠了，面对烤肉狼吞虎咽，差点维持不住矜持的形象。
“慢慢来，多吃点，有力气了我们明天才能去魔域。”柯莱说。
莱斯利慢慢停止了进食，“明天就出发？”
柯莱点点头。
“怎么跟断头餐一样……”莱斯利放下叉子，看着满桌丰盛的水果和烤肉，忽然食之无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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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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