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他们都没有再遇到精灵，莱斯利一停下来便拿起笔记本记录着什么，还往背包里塞了些叶子和树枝。
“怎么，耶罗斯和沙卡很不一样？”柯莱问。
“沙卡没有灵木。”莱斯利说，“说实话，看到另一个世界的精灵总感觉有些奇怪。”
“奇怪？”
“就像照镜子——镜子里的投影却和真实的有细微差别，大概是这种感觉？”莱斯利说，在异世界碰到同类反而让他感到不适。
精灵的森林和魔域中的不一样，植物茂盛，动物种类也更多，但或许是这里接近魔域，柯莱没有遇到太多动物，反而见到了魔物。
就像是经过一番斗争，灵木根部刺穿了一只鸡头蛇身的魔物的身体，尸体尾部徒劳地卷起，一半只剩骨架，成了灵木的养分。
魔物属于低等恶魔类，没有什么智商，每日只知捕食，自然不存在知识传承，他们没有能力炼化新的身体，靠着分裂自己的血肉赋予其他生物繁衍，产生出的后代也是魔物。
越靠近生命之海边缘，柯莱遇到的魔物越多，一开始还是死去的，越往后偶尔还能见到几只活着的魔物，他们发现柯莱后大多直接远远跑开。
“他们不是你的同类吗？”莱斯利忧心忡忡，“难道是他们觉得你不是恶魔？”
“就是因为认出我是恶魔才会逃跑。”
很多高等恶魔会随心所欲奴役虐杀魔物，见到陌生恶魔就跑路是这些魔物的本能。
他们终于顺利走出了森林，荒原展现在他们眼前，生命之海与魔域界限分明，好像生机勃勃的世界突然变得死气沉沉且荒寂。
山脉起伏不定，尖锐的黑色山顶如利刃般锋利突兀，地面覆盖稀疏枯黄的植被，黑色的岩石裸露在外，偶尔出现一两颗枯萎的树木，光秃秃向天空伸展的密集枝干组成了近乎骷髅图案。
“这就是魔域？”莱斯利拿起望远镜，爬上巨大的岩石眺望，“什么都没有。”
“最近的城邦是庞弗，还有十公里，翻过那座山就是。”柯莱指了指远处低矮的山脉，乌云低垂，几乎倒悬在山顶上。
魔域的面积不大，以一个个城邦为节点联系起来，将邓德拉姆包围在中心，统领城邦的恶魔被称为领主，他们由魔王任命，拥有军队，在战争时期会被中央征集调遣。
柯莱又看了看地图，生命之海从魔域西侧延伸而来，以直捣国都的架势向邓德拉姆包围，快将魔域切割成了南北两段，而原本在魔域腹地的庞弗成了前线。
但是视野所及之处并没有恶魔的军队阻止生命之海入侵，反而一片风平浪静，所谓的战争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记忆一点点回归，柯莱忽然感到一阵头痛。
“怎么了？”莱斯利见她飞快变换的脸色，急忙问。
“没什么。”柯莱低声说。
她记起来自己上位后，因为不想总是见到某任情人，就将他打发去了去了别的城邦做领主。几百年过去，她都忘了对方的名字，只隐约记得那个城邦似乎就是庞弗。
简直就是分手的反面教材。
柯莱和莱斯利向着庞弗进发，在距离城邦还有五公里处停住，城市已然隐约出现在视野中，怒龙的咆哮雷鸣般笼罩在庞弗上空，浓重的黑色云层时不时划过闪电。
庞弗豢养怒龙作为城邦守卫，它们终日盘旋在城市上方，防止一些生物通过飞行术潜入要塞或向更北方的邓德拉姆进攻。
柯莱画了一对传送阵，将其中一只交给莱斯利。
现在她还不清楚精灵和恶魔的关系到底如何，在她统治时期，邓德拉姆的精灵很多，甚至一些在魔域定居，如今两国交交恶，她不能贸然把精灵带入恶魔的城市里。
“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先进城打听消息，最迟明天跟你汇合。”柯莱特地找了一处洞穴，让莱斯利在这里露宿，并嘱咐遇到紧急危险再启动传送阵。
莱斯利表示完全没问题，他的行囊里备了睡袋、龙晶和驱虫粉，同时还有密封的瓶装水和各种口味的罐头，足够在无人区安心待上半个月。
柯莱飞到城外停下，庞弗像一座巨人的城市，由无数块比人高的黑色石块堆垒而成。
一只雪白的怒龙飞到城墙上，带着墙壁和地面都微微震动，它巨大的爪子扣着墙头，朝她伸长脖子，橙黄色的眼睛里是她的倒影。
怒龙鼻息每呼出一次伴随着闪电，带着警惕和威胁俯视柯莱。虽然相貌漂亮，脾气却是龙里最暴躁的，龙从不会察言观色或在行动前衡量对方实力，因此在被揍服前是最无畏的战士。
好在它只是对柯莱虎视眈眈，和对所有来到城市的恶魔无异，柯莱顺利进入了庞弗。
生命之海就城外十公里的位置，整个城市却像一无所觉，路上行走着形态各异的恶魔，与平日无异般四处闲逛消遣。
两只恶魔从室内一直殴打撕咬到街道上，一个脑袋是缠着锈迹斑斑链条的铁盒，另一个前后长了两张脸，一张脸狰狞地咬住铁盒脑袋的手腕，将他手掌都撕了下来，脏兮兮的路面上顿时充满腥味。
血溅到了柯莱的鞋子上，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只血肉模糊的断掌。
两张脸的恶魔张开满是血的嘴，朝柯莱嘻嘻怪笑，在柯莱朝他望去的时候，他又迅速跑开了，只剩下铁盒脑袋恶魔捂着断掌在地面打滚。
不一会儿，他又长出一只血肉模糊、明显与粗壮胳膊尺寸不符的小手，恶魔的能力与他们被锻造时的材料和法术有关，像是眼前的铁盒脑袋就有再生的能力，却因为不够强大，生长过程痛苦而缓慢。
其他路过的恶魔则见怪不怪，若无其事地绕过那哀嚎的铁盒脑袋。
这就是魔域，熟悉的野蛮国度，残暴且以实力至上，没有法典和刑罚，唯一的规则只有契约，于是所有的恶魔都无所不用其极设下陷阱逃过契约。
柯莱清理了一下鞋子上的血迹。
“恶魔都长得这么奇形怪状吗？”宁芙咋咋呼呼。
她想用“丑”来形容，但他们的样貌显然超出了她的审美认知，她忍不住悄悄想象柯莱本体是三颗脑袋威武强壮的模样。
“恶魔间的差别可能比其他世界不同物种的差距都大，喜好也完全不一样。”柯莱说。
要说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灵魂与肉身完全解耦，这也是柯莱放心自己用人鱼的身体回来的原因，不会有恶魔将她认成另一种的生物。
“要进来看看吗，小姐？”低沉悦耳的声音忽然响起。
柯莱转过头，看到街旁店门前倚着一个男魅魔，一双红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衣服领口敞开，露出锁骨和一点结实漂亮的肌肉，他脑袋上的角也长得很漂亮，线条流畅顺滑。
“哇……”宁芙又发出短促的惊叹。
与魅魔对视会让人眩晕，神不知鬼不觉连拒绝都忘记，故而一些店最喜欢用魅魔吸引客人。
柯莱看了看魅魔身后的店，生意火爆，店内熙熙攘攘，时不时传来吆喝声，这是一家角斗场，专门举行各种决斗，从魔物到其他物种都有。
“精灵的军队马上就要抵达庞弗，你们的生意还这么好？”柯莱故作惊讶。
“谁说我们要跟精灵打仗？”魅魔挑起嘴角，轻飘飘地说，“就算他们打过来也不用担心，进来喝点酒就什么都不怕了。”
说完他身后的肉翼张开，仿佛竭力散发魅力般舒展身体，向四周传播挑逗的信号。
一股熟悉的恶寒遍布柯莱全身，她立即加快脚步，不顾魅魔诧异的表情，远远走开。
柯莱终于想起了关于被打发离开邓德拉姆的情人的事，那也是位魅魔，典型寻欢作乐的高手，相处久了她却越发觉得无趣，逐渐厌恶他那副笨重又多此一举的肉翼。
睡觉时他的角和肉翼都会硌到她，偏偏魅魔认为这是自身魅力的象征。
庞弗主干道崎岖不平，建在半山腰便到处都是急坡与台阶，整个城市虽然作为守卫国都的要塞，却因为有了一个魅魔领主，充满了不务正业的气息，从早到晚都热闹非凡，没有停歇。
柯莱爬上百来级台阶，走进一家巫妖开的酒馆，服务生都是巫妖用尸体和木头制成的尸偶，动作迟钝缓慢，室内酒气都盖不住的防腐剂的味道，生意却比恶魔的酒馆好得多。
主要原因还是恶魔的服务精神烂到令人发指，魔域的城市难以形成商业体系，只靠着奴役附属国运转。
巫妖和地精作为被奴役的种族，逐渐发现从恶魔手里挣钱比他们想的容易得多。
柯莱点了一杯最热销的酒，喝下去的瞬间嘴里一股泥土的腥臭味，她差点吐了出来，强行咽下去后柯莱决定再也不要用人鱼的身体接受恶魔的食物。
满是醉汉的酒馆里充斥着各种高谈阔论，也最容易打探消息，几乎不用柯莱刻意套话，便听到隔壁桌一位马头人身的女恶魔抱怨自己很久没见到精灵。
“自从精灵驱逐令颁布后，城里就只剩一群不堪入目的恶魔。”恶魔连连感慨自己太惨了，“我宁愿魔后早日攻下邓德拉姆，到时候又能恢复以前的样子。”
“魔后？你是说阿拉斯泰尔？”
“他算什么魔后，这是精灵自己说的，我们从来就没有过魔后。”
几个恶魔差点为魔后的称呼吵了起来，柯莱大概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阿拉斯泰尔回到精灵之国后，宣称魔王被奥列宾囚禁，而他作为魔后要解救自己的伴侣，才率领军队侵占魔域。
恶魔都是自体繁殖，根本不像耶罗斯精灵有固定的一夫一妻制，阿拉斯泰尔却在恶魔间塑造出了完美深情的形象，让他们相信他和前代魔王之间忠贞不渝的感情。
不得不说这家伙真演技完美，当初连柯莱都被他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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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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