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莱回过神来，或许是保持了相同的姿势静止很久，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辛迪也慌张地抓着柯莱的胳膊，问她到底怎么了。
柯莱没管周围探究的目光，甩开辛迪的手，走出宴会厅。
外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湿漉漉的气味，柯莱摸了摸草坪和土地，触感和真实无异，不是什么仿真草坪，她甚至抓了一把树叶放在嘴里咀嚼，确认过后再呸一声吐出来。
这个世界的乌鸦听从她的召唤，说明也是真实的，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感官欺骗了她，她在幻境里？
柯莱使出浑身解数，身体被黑雾吞没，不断异化切换形态，一会儿长出翳魔的嘴，一会儿又浑身覆满黑色鸦羽，手指变成如人鱼锋利的蹼爪。
但她依然无法让自己“醒来”，黑雾散去，柯莱停留在原地。
倒是一个侍从急匆匆赶来，对她身上的异状视而不见，反而指责她损坏了珍贵古老的树木。
“看来只有试试其他办法了。”柯莱深深吸了口气，眸子在月光下泛着紫色光泽。
侍从浑然没有危机感：“试什么？”
“这可不是私人恩怨。”
柯莱话音刚落，就已经一手击穿他的胸口。
手指透过了一层温热的肉膜，内部触感变得坚硬，她摸到了金属般的质感。
机械心脏在掌中跳动，柯莱把心脏扯出来，侍从没有流血，只有破碎的脂肪落到地上，并溢出了不少透明泛黄的油。
年轻男子一脸意外地看着自己胸口上的洞，他还活着，脸上的表情却比柯莱还要惊讶，并逐渐变成了惊恐。
“杀人了！救命！救救我！”他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柯莱一把捂住他的嘴，顺手把声带也拆了，为了防止他这么跑进宴会里，她还拆掉了他的脚。
“你们到底是什么？为何假扮成人类？”柯莱问。
但男子理智全无，一边发出“呼呼”风扇般的叫喊，一边四肢在地上疯狂划动，试图往人群中逃跑。
柯莱对机械近乎一无所知，只能从手机联想：“你们是人机？是有谁在远端操控吗？”
机器人只会挣扎，柯莱将他身体拆解得越来越多，直到拆掉他后脑下方的供电系统，机器人身体抽搐了一下，不再动弹。
这个宫殿里所有人应都和他一样，把他们分解杀死最大的可能只有同一种结果。
柯莱思索片刻，向空中飞去，试着更全面地观察这座城市。
宫殿越来越小，渐渐变成灯火通明的模型，城市的街道是整整齐齐的网状，夜里很少有人走动，偶尔能瞧见一两个马车驶过。
再往北边是环绕城市的河流和森林，柯莱继续朝北飞行，快抵达城市边缘时，心脏忽然闪过一丝异样，还没等弄明白这种不安从何而来，她便重重撞到了无形的物体上。
空间里似乎悬着一个巨大的看不见的幕布，若非她身体坚硬，高速飞行的撞击下会直接变成肉饼。
淡蓝色的粒子水纹般漾开，视野中的森林、河流、乃至夜空的云层和月亮都出现了波动扭曲，如同被风吹起的画卷。
柯莱意识到这是种结界般的存在，而她原先看到的天空和城市边缘景色都是印在上面的，这里是座被结界笼罩的孤岛，她无法直接出去。
与此同时时间之枢变得滚烫。
柯莱烦躁地把怀表捏在手里：“喂，你到底什么意思？”
指针颤颤巍巍地指向六点钟的方向，柯莱难得心领神会，明白它希望她降落高度，离这个结界远一点。
柯莱降落前还不忘用火灼烧压迫在头顶上方的结界，火焰却穿透了隔离层继续往上飞去，直至熄灭。
仿佛结界对火没有任何限制作用。
魔域的火是魔法衍生物，和任何阵法咒文形成的结界都会互相影响，如今结果看来那个透明的隔离层并非是她接触过的存在——至少不是因为魔法形成的。
柯莱冷静下来，确定自己没有感应到任何魔气波动。
她满腹疑惑地回到王宫宴会厅前的草坪，这时候整个王宫灯火都熄灭了，建筑在伪造的月光下显得惨白，而无数落地窗和门后只有幽黑的一片，像怪物张开的嘴。
原本热热闹闹的宴会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点声音都没有，看不到一个人影，那些在门廊间流连的贵族和仆从犹如人间蒸发。
剧烈的对比让整个王宫充斥着违和感。
不过和邓德拉姆的夜晚比起来算是小巫见大巫，柯莱一点害怕的情绪都没有，直接从正门走入宴会厅。
所有人都聚集在大厅里，他们维持着原本社交跳舞的姿态，一动不动，仿佛有人仿造先前场景雕刻出的上百个塑像，他们的表情那么栩栩如生又毫无变化，聚集在一起显得越发诡异。
柯莱在静止的人中穿行，她看到满面笑容、正和葛若大公独生女跳舞的赫伯特王子，以及不远处哭花妆怨气十足盯着两人的辛迪。
他们的时间在此刻凝固，又像是柯莱自己被困在了某个时间节点上。
时间之枢倒是不再发烫，柯莱知道这些人没有生命，他们先前的行为受到操控。
操控者发觉异常，或许是恶魔的到来、他们制造的结界被撞击，或许是因为她分解了那位无辜的侍者，总之对方选终止了城中机械的行动。
幕后控制者会在这里吗？
柯莱冥冥之中感觉到宴会是今晚城中的重要场景，如果控制者身在城中，最大的可能便是在附近。
柯莱的视线缓缓滑过附近一张张面孔，某一时刻时间之枢再次开始发烫，这是它的提醒和警告。
她注意到身侧的安德烈，他正举着杯子和国王交谈，面容依然普通，若不是时间之枢的异常，她或许根本不会注意到他的存在。
柯莱按住了安德烈的肩膀，正想把他的脑袋拧下来看看构造，安德烈却骤然融化收缩，从她的手掌间游离出去。
他的皮肤也随着溶解，露出了内部泛着金属光泽的存在，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金属。
和被她肢解的机器不一样，它是一个整体，内部没有任何零件，状态处于液态和固体之间，能随意变换形状。
他就这么在空气中游动，距离柯莱五米开外再次凝固，形成男子的身躯，这次他变成了国王的样子，不仅外表，连同气质和嗓音都和国王一模一样。
“你好，外来者。”安德烈微微颔首，宛如一个真正的国王接待使者。
柯莱依然感应不到魔气，这家伙不属于任何一种魔法生物，超脱了她的认知范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安德烈微微咧嘴笑了起来：“你来到这个我的王国，应该更尊重这里的礼节。”
“你所谓的礼节就欺骗我和这些见鬼的机器一起演戏？”
“他们有自己的思维，在他们认知中，自己是人类，”安德烈摇头道，“所以这不是表演，而是演绎，根据初始设定来得到某种结果。”
“你是说他们都有生命？像人类一样，有灵魂存在？”
“不，他们是另一类没有灵魂的物种，和我一样，也和你脖子上的怀表一样，按照原子分类是硅基生物，就像你和人类同属于碳基。”
“既然他们有生命，为什么现在都是这样的状态？”
“演绎已经因为你的行为偏离太多，我终止了程序，将他们的意识抹除了。”
柯莱无法完全明白安德烈的话，却能从他的语气中感应到凌驾于一切的傲慢。
他好像在说自己创造出没有灵魂的生命——凭空生成，和恶魔延续后代的方式不一样，恶魔只能合成躯体，没法创造灵魂。
“你当自己是造物主，可以随意掌控处置生命？”
安德烈没有受到柯莱尖锐语气的影响，依然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我事实上确实创造出了他们，但无法复原碳基生物，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到访这个世界的碳基文明。”
“复原？”柯莱突然想起来他是知道人类的，制造出的机械也模拟人类行为，“这个世界存在过人类，他们去哪里了？”
“一千年前就已经灭绝，当时人类是我们之外的唯一文明，可惜之后的再生项目没有成功。”安德烈语气里还有几分遗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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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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