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传送塔来到外界，异世感便更加强烈。
眼前的建筑不像勒伦斯市区那样四四方方的高楼鳞次栉比，被东西和南北向的平整街道划分成不同街区，利博安的建筑很少有高层，大部分办公和商业建筑不超过七层。
更高的就是塔楼和钟楼，而他们所在的传送塔则是整个利博安的最高点。
房屋建造也十分奇怪，各种倾斜扭曲只是为了在不同空间上能扩展更多一点，路上的车除了那些长相奇怪的“现代汽车”，也存在不少马车和牛车，皆有牌照且能和那些机械汽车在公路上齐驾并驱。
罗西站的位置地势较高，视野开阔，她拿起手机，对着远处的街景拍了好几张照片，刚想发到社交网络上，却发现手机完全没有信号。
莱斯利觑了觑她怪异的脸色，“这里还没法用手机，不过最近几年应该会逐渐部署光缆和信号塔。”
他这时候已经戴上了眼镜，遮挡容貌降低存在感效果惊人，稍不注意罗西就忘了旁边还跟着一位巫师。
罗西缓过神，比了个“一丢丢”的手势：“我以为太迦会更现代化一点。”
而不是如同穿越到一百多年前的城市。
“在我所知的这么多世界，零感世界是唯一出现信息化革命的。”莱斯利说，“蒸汽机在这里已经出现了五百年，从巴纳特帝国的时代就已经有变革的迹象，之后却长期停滞不前。”
“这儿连电都没有吗？”罗西吃惊地张大嘴巴。
“很遗憾没有。”
“那你们怎么——”罗西脸色古怪，开始怀疑自己跟着来到这个世界是否为一个好主意。
“我们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莱斯利说示意罗西站在一块地砖上，此地砖与周围材质不一样，是金属做的，上面刻着AMDC的标志和一个箭头，旁边写着一行字“此处向前五百米”。
“站稳了。”莱斯利提醒道。
还没等罗西发出疑问，他们就被传送到箭头指示的五百米外的另一个金属地砖上，旁边是传送塔摆渡车的站台。
须臾间罗西好像失去了平衡感，腿一软就要栽倒，莱斯利抓着她的胳膊，将她稳稳扶住。
“头几次都会不适应。”他观察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呕吐的迹象便松开手。
“我讨厌这种感觉。”罗西嘟囔了一句。
这时候摆渡车正好抵达，莱斯利把行李搬上车厢，两人一起进入车厢，罗西在一阵眩晕中中盯着司机，他的个头大概只有自己的一半多一些，甚至两只小短腿都够不着地，不知道如何能开车。
车厢内部面积是外界所能看见的三倍，却空荡荡的，除了他们便没有其他乘客，半个月前的利博安恐袭事件致使私人界际交流陷入停滞，即使是与太迦关系友好的托勒国，也暂停了对太迦的签证签发。
罗西透过窗子观察街道，路边有指示牌，显示距离无界区边界有多远，当彻底脱离无界区，路上忽然出现了一道如彩虹般的幻影，上面浮动着一串字符。
“‘欢迎来到利博安’，”莱斯利翻译道，“这下我们算是真正到利博安了。”
接下去一切都变得晕头转向，利博安的街道简直就是平坦的反义词，摆渡车不停爬坡俯冲，拐过一个街角或者穿过桥梁，街景就会完全不一样，罗西转头看向被甩在后方的房屋，也和先前见到的不是同一个。
她打开手机录像对准窗外，越发觉得莱斯利的公关不专业，不仅没在粉丝数众多的账号里放vlog，连张太迦照片都没有，那些公关完全是觉得只需要一张半精灵的脸就已经足够。
罗西没有拍摄多久，他们就抵达了AMDC办公大楼。
这幢办公楼倒是有十多层高，外表和勒伦斯的现代大厦类似，只是街对面的广场上聚集了一群人，举着牌子似乎在抗议。
“他们在抗议什么？”大概是经过了一次袭击，罗西变得有些紧张，看到聚集在一起的不明的巫师就会联想到那些糟糕的事。
莱斯利似乎已经对此习以为常，“这些人反对外界劳工，不用管他们。”
好在他们只是举着牌子喊口号，除此以外并无其他过分举动。
莱斯利在前台处登记了两人的信息，嘱咐罗西一定跟紧自己，当来到一个大厅的时候，罗西开始明白他提醒的原因。
大厅的高度远不止十几层高，抬头几乎是看不见穹顶的，尽头没入黑暗，看似无穷的高度令人恐惧。
面积也十分骇人，密密麻麻有上百座升降机，数不清的楼梯不不断移动，令人眼花缭乱，墙面上镶嵌无数龙晶和汽灯，让这片没有自然光源的空间始终保持足够的照明。
大厅里的人也十分之多，除了和自己长相一致的人类，还有矮人、精灵、脑袋像鱼一样的生物、皮肤是蓝色的类人生物等等，他们几乎都穿着制式长袍，行动匆忙，几乎没人会停下来往莱斯利或罗西身上看一眼。
莱斯利边走边说：“这是AMDC总部，虽然不在太迦最大的无界区内，但大楼内部也算无界区。这里的员工来自很多世界，我勉强也算其中之一，我一半是太迦人类，一半是沙卡精灵。”
“所以，我以后也可以在这里工作吗？”
“当然，AMDC目前还没有17M32F的员工，你要是来申请，他们一定会很欢迎。”
罗西一时不知道这算不算客气的敷衍。
“AMDC目前有六个部门，我所在的异界监测办公室属于事务部，调查办和监测办对魔法以及体术都有要求，”莱斯利说，“一般来说，在世界联结的时候，异世界员工第一份AMDC的工作总是在外务部的公关组或法委会。”
罗西下意识摸了摸下巴，“我想做调查员——你们是这么说的吧，调查员？”
似乎这只是个一时兴起的想法，AMDC没有零感人类成为调查员的先例，莱斯利没说出真相打击罗西，反而道：“那正好，我和几个调查员关系不错，你或许可以趁这个机会从他们那里了解一下调查员的工作。”
他们通过升降机来到五十层，这是事务部的范围，调查办和监测办都紧挨着，四周镂空且高速运行的升降机让罗西第一次产生了无法压抑的恐高感，她半闭着眼睛走下升降机。
眼前的大厅有着休息室功能，还有半敞开的吧台和饮品店，沙发上坐着零零散散几个人，氛围不像一楼那样忙碌压抑。
罗西四处打量，莱斯利以为她是饿了，于是问道：“要不要先吃点什么？”
罗西摇摇头，正准备翻阅靠墙书架上醒目的红色刊物，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目光。
她转过脸去，看到一个少年正站在角落里，正死死盯着她。
他有着亚麻色头发，瘦削的脸上毫无血色，尽管面容精致，却因为周身气质过于阴沉，让人没有任何接近的想法，而他看她的眼神仿佛下一刻就会扑过来攻击。
罗西往后挪了一步，而正是这一动弹，少年如同被解除定身咒，飞快朝她接近。
少年在他们面前止住步伐，目标却不是她，他一把抓住装着两只渡鸦的笼子，打开门将莫莫精准地握在手里。
“柯莱！”他喊了起来，激动得鼻尖脸颊都泛起了红晕。
莫莫在他手里吱哇乱叫着。
莱斯利捏了捏眉心，很久以来第一次露出了无奈烦躁的情绪：“谢瓦利耶先生，这不是柯莱。”
亚尔曼·谢瓦利耶的身体瞬间僵住了，他还紧紧抱着渡鸦，面孔上浮现出茫然。
罗西只觉此人大约脑子有病，怒火顿时战胜了先前的恐慌：“你干什么？这是我的渡鸦！快把你的手松开！”
笼子里的皮克也跟着飞了出来，显现出极强的攻击性，对着亚尔曼的手和脑袋就使劲啄，好在被莱斯利及时逮住。
亚尔曼用了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盯着渡鸦的眼睛，试探道：“莫莫？”
莫莫总算不再扑棱挣扎，它叫了一声，对曾经的主人发出回应。
亚尔曼脸上的为数不多血色猛然消失，他面无表情、默不作声仔细抚摸着莫莫，格外注意它的腹部。
半晌，他抬起头，对着罗西和皮克咬牙切齿：“你们对莫莫做了什么？可恶的小畜生！肮脏的杂种！是你让莫莫怀孕的吗？！”
亚尔曼越说越激动，最后简直是怒吼着拔出魔杖，对准皮克，活像个发现女儿跟人私奔而怒发冲冠的老父亲。
莱斯利立即把皮克挡在身后：“冷静点，亚尔曼，在AMDC使用攻击咒是会被处罚的，皮克是莫莫的伴侣。”
见亚尔曼丝毫没有平静的迹象，他又补充道：“也是柯莱的同伴！”
莫莫叫了一声，如对莱斯利的应和，亚尔曼眼眶红了，他终于放下魔杖，手指发抖，声音也在颤抖，“你们抢走了柯莱和莫莫……”
“没有什么是本该属于你的，柯莱和莫莫都有自主选择的权利，”莱斯利面无表情，“恶魔选择你做仆人，你应当知足。”
“你们诱骗她和其他人签订契约，还把她藏起来了。”
“她是因为意外被传送到了另外一个世界，AMDC也在尽全力寻找她。”
亚尔曼并不相信这种解释。
事实上连续半个多月他的世界观都在崩塌，他几乎整个寒假都在不眠不休寻找柯莱，一开始还没有注意到袭击中的关键人物与此的联系，结果某一天听到自己的父亲波埃谈论起袭击。
多元发展与合作协会公开了恶魔的调查报告，之后袭击中突然出现、救了几十条人命的的英雄谭雅·布莱特开始起诉协会非法拘禁，她称自己为恶魔的使仆，而拯救两个世界的力量来自于恶魔。
当然恶魔使仆没有向公众报导，一切都是从波埃那里得知，亚尔曼很快就将一切串联了起来，柯莱出现的时间、消失的时间，以及另一个仆人。
他尚未对柯莱的身份欺骗产生愤怒，就已经因为她的失踪而崩溃，于是把一切都归咎于AMDC和谭雅·布莱特。
谭雅·布莱特恰巧收到前台的消息，此时抵达大厅，与亚尔曼打了个照面。
“哦，又是你。”她的鼻子皱起，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和不耐烦，“你怎么还不滚蛋？”
“你这个骗子，我是正统太迦四大家族出身，我才是柯莱真正的仆人！”亚尔曼不甘示弱。
莱斯利小声向罗西说明：“你的姨妈和亚尔曼·谢瓦利耶对双方的使仆身份都有些不满。”
罗西大受震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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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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