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什么催，赶着去阎罗殿报道不成？”
门打开，一名黑巾覆面的黑衣人堵门口，王润芝悚然一惊，醉意消散几分，细观后发现此人身形纤瘦并不高大威武，勉强保持镇定。
他自以为颇具威仪地拱手，“我乃梧桐书院学子，更是江秀才的未来哥婿，兄台若是不速之客还是快快离开吧。”
“嘁！”
只听得一声短促的不屑，王润芝被当胸狠踹一脚，整个人飞了起来，重重砸在墙上又落下去。
喉咙泛起腥甜，王润芝眼前还是屋顶旋转的残影，脑子一片空白，只记得刚刚鼻尖扑来的兰草香。
江瑞缓缓收回腿，大摇大摆走进屋内，顺手掩上了门。
“咳咳！！”王润芝挣扎坐起，左手杵地，右手摁住胸口，刚才那一击像被疯牛撞飞，脏腑错位。
面对这样的人，他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因对方体型产生的轻视荡然无存，“敢问兄台为何而来，我并不记得得罪过你。”
江瑞一脚把长条凳踢到他身前，再慢悠悠踩住凳子，将人禁锢在墙壁和长凳中间。
王润芝骇得牙关直颤，他虽自视甚高却并非拎不清轻重的蠢货，哪怕在县里最风光的时候也有三不惹，一不惹官，二不惹富，三不惹莽。
平平安安这么多年，他实在想不通黑衣人为何而来，只能靠猜：“阁下莫非是鬼虎堂的兄弟，欠的银子我一定还，望再宽限几天。”
江瑞两巴掌扇过去，王润芝头咚一声撞在墙上，几秒后他吐出两颗黑黄的牙齿。
“啧啧~~”江瑞满含赞赏地看向自己白嫩的掌心。
“啊！”王润芝捂着脸疼得浑身发抖，傲气不再只剩奴颜婢膝：“莫非...你是桃花村李寡妇找来的？是她犯贱勾引我，又主动赠送银钱的，我家风清明总不能取个残花败柳吧，胎儿也是她自己用擀面杖捶落的，我没有逼她！”
江瑞眼里的闲散消失，嫌恶更加浓重。
擦了擦下巴的口涎和鲜血，王润芝继续回想：“难道你是三沟村的水哥儿的亲戚？我只是说了几句甜言蜜语，承诺会把他从后娘手里救出而已。
兄台你也是男人，该知道男人的承诺不过随口说说，得到他人后我就走了，哪知道他会想不开上吊，他身上的脏病也与我无关，是他自己不检点，早就染上了！”
呼吸沉入胸腔，江瑞眉宇间紧锁着一股杀意，来之前他没想杀人，最多打个半死不活，让王润芝消停个一年半载的。
可这个人比他还想死，亲口堵住了自己的生路。
倒不是江瑞有多么侠义心肠，他连自己的死活都不在乎，自然懒得关心别人的苦难，只是这头畜生得了脏病还想碰他，自然留不得。
江瑞上辈子见过得脏病的人，浑身皮肤溃烂，疯疯癫癫，无时无刻不在喊痛，身上散发的味道连亲人都避之不及，要不是系统出手，他也会落得这般下场。
“咚咚咚...嘭嘭...”
拳脚落在肉/体上的声音听得人牙酸，江瑞面巾下的脸没有一丝动容，上辈子他虽然死的早，见过的黑暗却不少，只不过这次他是那个带来黑暗的人。
“别打了...求求你，不能再打了。”
“我知道错了，放过我吧。”
“救...救命。”
求饶声越来越微弱，眼泪、口水、血液糊满了王润芝的脸，肮脏、下贱、卑微......
要是十分钟前的他在路边见到现在自己，估计会被恶心得啐口唾沫再远远躲开吧。
“噗！你...到底是谁？”腥臭的血喷射在夯实的泥地上，王润芝身心都被死亡的阴影笼罩。
血滴飞溅在江瑞手背和衣摆，他气息没有丝毫波动，直起身眼神空洞地思考着什么，下一秒他向后退了一步。
头顶的阴影消失，王润芝眼里迸发出生机，下一秒他瞳孔巨震，眼睁睁看着黑衣人飞踹向他两腿之间。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痛呼后，王润芝软趴趴倒在地上没了意识，江瑞踩住他的手脚关节重重碾碎，一处也没放过，最后他拿来燃烧的蜡烛，对准王润芝惨不忍睹的脸，任蜡油啪啪掉落在上面，为确保均匀不时挪动位置。
从头到尾王润芝都没能醒来。
待蜡烛烧完，江瑞揭下面巾，说了来这的第一句话：“还是做个永远只能趴在地上，不人不鬼的废物更适合你。”
说完他转身离开，走前还掩好了门。
只是他没有下山回家，反而朝山上走去，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后面直接飞奔起来，像只山精鬼魅在山林中穿梭。
今天是十六，明月高悬于空，洒下万缕清辉，沁凉的空气涌入心肺，树枝勾破衣裳，叶片划伤皮肤，江瑞恍若未觉一股脑往前跑。
【宿主，你怎么了？】
【深山里说不定有吃人的野兽，不能再往里了。】
......
404麻了，要赊账赊了，要揍人揍了，一切都顺了他的意，到底为什么突然发疯？
江瑞就这么跑了一个小时，脚下早没了路，四周山岚弥漫，树影憧憧，寻常的虫鸣和风声在此刻显得诡异至极。
高大的树冠挡住月光，江瑞不慎踩空，在系统急促的问询声中滚下山坡，幸好被一颗树拦了下。
疼痛刺激神经，他靠着树干剧烈喘息，过了很久也没开口说话。
这里在半山腰上，抬头能看到明月晃晃、寒星闪闪，低头能看萤火迷离、溪流似银带。
江瑞把双手放在眼前，原本白嫩的掌心沾满污泥、渗出血丝，他轻轻吹了吹又凑近闻了闻，因为是无意识的动作所以没有任何反应。
两辈子加一起，这是他第一次反抗成功，或许是因为有系统相助赢得很简单，又或许是尝试太多次、失败太多次，对成功已经没了实感。
他并未产生喜悦、高兴的心情，脑海躁乱的同时心底一片空茫，两种矛盾的心情逼得他几乎崩溃。
404安安静静缩在角落，生怕弄出一点动静就点燃江瑞这颗炮弹，这款不受控制甚至不能自控的宿主它真的怕了，许愿以后都不要遇到。
它没想到江瑞先开口了，语气平静。
“404，你应该很了解我的过去吧？”
这是当然的，分配任务时，宿主的人生履历也会一同分发到位，只是404摸不准他的态度和目的，谨慎回：【应该...是的吧。】
“那你知道我第一次想死是什么时候吗？”
天呐~~~主系统大人救命啊~~~怎么又是这种死不死的话题啊，任务是快乐幸福过一生，可不是悲惨绝望的死去。
【嗯...呃......这个在下不是很了解呢。】
“四岁的时候，我在家做好饭等爸妈回来，抬炖臭豆腐的时候摔倒了，碗很贵，要一块钱一只，臭豆腐也很贵，要两块钱一包，就我不值钱，爸爸一脚把我踹翻，妈妈从灶洞抽出火钳打我。
我家的地板和王润芝家一样是泥地，我在上面滚来滚去咬着手背不敢喊不敢叫，臭豆腐被碾成渣沾在身上，碎瓷片扎进后背，火钳烫烂了我的衣服和肉。
他们一边打一边让我去死，那时候我还不懂死是什么，只知道隔壁的爷爷死了办了白事，后面我再也没见过他，我以为死就是离开，离开家、离开村子、离开大山......从那起我就很想死了，只是不知道怎么才能死。”
江瑞下巴搭在膝盖上缩成一团，眼神空洞麻木，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说完了这个故事。
生是好的，死是坏的，这是404自诞生以来就被植入的意识，这一刻它忽然不确定了。
有个词叫生不如死，一个笔画简单、意思明了的基础词汇，404却在此刻才明白它的沉重，明白生不一定比死值得高兴。
【对不起，强行把你绑来。】
风轻轻地吹过，什么也没带走，什么也没留下。
“嗯。”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之前报告给主系统，也是回复一切正常，所以没办法解开绑定，抱歉。】
“嗯。”
【虽然很卑鄙，但在下还是请求宿主能撑下去。】过你没过过的生活，看到世界不一样的色彩。
一只发光的萤火虫停在江瑞膝盖，他轻轻用手弹走，萤火虫扇动微弱的气流，载着光飞向远方。
“嗯。”江瑞轻声回应。
嗯？？？竟然...答应了！已经做好被骂的404差点没反应过来。
【在下会全力辅佐您的！】404激动得没夹住声音，露出一板一眼的电子音。
虽然不一定能做到，但江瑞还是接受了任务，死亡和安息固然很好，不过只能等这辈子结束了。
沉默一会后，他脑子里冒出一个问题，他活着谁会感到开心呢？
首先理论上他自己是应该开心的，404看起来也很激动，还有刘嬷嬷、李贵、黄英，他们都很关心原主，自己算沾了原主的光。
这么算下来还是有很多人希望他活的，江瑞忽然真的有些开心，点点萤火映在他眼里，点亮了晦暗泛灰的瞳孔。
开新文了，感谢大家陪伴 [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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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有仇当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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