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接过少年手上的野果,操纵储物戒从指缝滑出半条手帕擦去表面浮灰。接着便将野果送入口中。
贝齿咬破果皮,盈润的汁水滑入咽喉。然而很快她整张脸便皱缩起来。她吃完这野果,用一种开朗的口吻嫌弃道:
“你这果子也太酸了。”
少年脸上闪过慌张,显然不知如何应对了。梁浅则弯起眼睛体贴地笑了笑:
“我叫梁浅,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小子叫谢秋。”
少年回答的颤颤巍巍,梁浅却并没有真的记住这个名字的打算。
她这些年活的得小心翼翼,逐渐养成了与人交往时和善周全的处事风格。
梁浅二十岁之前,曾生活在另一个与这里截然不同的世界中。她有随和宽容的父母,倚为后盾的哥哥,以及不算宏大却清晰明确的未来规划。但这些都因为突然发生的穿越而彻底消逝。
她还在现代时,看小说最讨厌故作善良的圣母婊角色。
可在这方世界活了十几年,才发现当圣母婊是最爽的。
只有在外展示温柔和善的态度,内心却坚定维护自己的利益。才能让别人觉得你人很好但又不好欺负,从而拓展出属于自己的人脉,让更多的油水流入血管。
本着帮一个人未必有回报,但帮十个人总有一个能回本的理念。梁浅将两指点上他百会穴处,操纵一股灵力灌入他体内。
这一指灵力,对她来说不值一提,却可以为少年疗愈新旧伤势,并强健体魄。
假如这少年是个好人,从此以后勤奋工作,立业成家,友善亲邻。便能为梁浅积攒一份好名声。
假如他不是个好的,以后打架斗狠,欺凌弱小。那便是他自己品行不端,天性凶残。与她梁浅没什么关系。
指尖忽然传来灼烧之感,梁浅心底暗暗诧异。她借着灌入少年体内的灵力,细细查探一番男孩的身躯。
这少年经络通畅无阻,气海、关元等穴位滚烫炙热,阳气充盈犹如火炉。心脉强劲,气息刚正。
是极其难得的纯阳之体。
梁浅脑中灵光一现,原本困扰她的疑惑就此解开。
她现在明白,那两个魔修为什么不惜路途遥远,也要来这偏远村庄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孩子。
魔界有一位二品圣临境界的魔尊以及八位三品玄变境界的魔王。其中有位寒璃王擅长冰系术法,其绝技【凛流之河】的防御力在整个修仙界排名第二。
各方高手钻研多年,不知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更有甚者不惜以身试法,却依旧是毫无进展。
而有小道消息说,八王之中,身具纯阳之体的赤焰王,可破此法。
因此有好事者王位,只要正道中出一位纯阳之体,加以培养,未来便能诛杀这位寒璃王。
梁浅推测,那位赤焰王未必破的了【凛流之河】,纯阳之体的存在也未必能对寒璃王产生威胁。
能让其动摇的,唯有“可能”二字。
四品以上强者可触碰天道,洞悉未来之事。魔界的某位强者预测到谢秋的存在会对自己产生威胁,便特意派手下来解决,这类情况并非从未发生过。。
而七品凝海境以上的魔修,容易被正道四族十三宗联合设立的组织【肃乱堂】盯上。相比之下,八品通脉期的魔修数量更多,引起的注意力也更小。
尤其谢秋这孩子,不过一乡村少年,暗中死了,怕是也无人问津。
梁浅撤回点在少年头顶上的手指,双眼一睁一合,内心便下了决断。
她不再理会谢秋,而是转头看向谢林,问道:
“我听道友方才说,有一可用来埋伏魔修的好去处,请问是在何处?”
谢林立刻小声答道:
“是村外的一处茶摊。那里是我家的产业,守在入村的必经之路上。届时我等几人扮做店家,等那魔修来了,便招待他们坐下喝茶。待他们放松警惕,便围攻而上。”
梁浅笑道:“好计策。只是还差些什么。”
“差什么?”
梁浅叹了口气,道:
“差个让魔修放下防备的角色。最好是孱弱的老人,或者小孩。
只是此行必然要苦战,到时候场面混乱,必然伤及无辜 。”
谢甲闻言,嘿嘿一笑,道:
“这还不简单?咋这村子里还是养了几个没爹没娘的小野种的。既然有利于村子,那便叫来帮忙。也不枉村子把他们养这么大。”
一旁的谢秋呆愣着没有离开,听见几人这么说,立刻撒开腿要跑。却被谢甲一把揪住后脖颈,硬生生撤了回来。
谢甲骂道:“方才白白受了仙子恩惠,真要用你却知道跑了?果真是个没良心的。”
梁浅见此场景,本能地感到有些不适。但没办法,是她引着几人如此想的,她还得继续推波助澜。
她叫谢甲松开谢秋,看向少年的眼中是实打实的愧疚。她对谢秋说道:
“抱歉,又吓到你了。你家在哪里,我带你回去。”
梁浅故意提起他的痛点。她知道,一个显然营养不良身上又带着伤的孩子,他的家庭必然不怎么美好。她利用他这点,隐晦地提醒他:
这是你唯一摆脱目前糟糕环境的机会。
果然,少年眼中的恐惧逐渐消散。片刻后他下定了决心,对梁浅道:
“仙子,我......我想试试。”
眼见鱼儿上钩,梁浅也不拉扯推拒。她只是再次打开储物戒,取出一枚保心丹叫他吃了。接着又找出自己以前淘汰不用的贴身软甲,叫他脱了外衣穿在里面。又塞了他几张护体符与飞天符,告诉他凡人也能使用的法子。最后不忘给他塞了一瓶回血丹,叫他如果受伤了,就立刻吃下。
“此战结束以后,你要是没死,我便去向公子求情,让你拜入江家,随江家子弟一块修行。”梁浅附在他耳边用传音术说道。
她这话确实是真话。毕竟这少年是纯阳之体,又事关魔界。
只要声张出去,自然有宗门追着收他为徒。
江家虽然势大,但对于体质特殊的天才,也乐得培养。
谢秋闻言,浑身一震,立刻喜上心头。
他不知道自己是纯阳之体,也不知晓魔界的事。
他只是以为自己将拜入仙家,只觉得眼前这位姐姐真是心善。
……
村民听闻有魔修要来袭击村子,皆手脚麻利地收拾了家当,安静迅捷地跟着村长前去避难。
梁浅见人都撤走了,便在村子东西南北各个方向埋下阵盘。阵盘激活后,离开的村民便再次出现。或聚在老榆树下说闲话,或撵着自家调皮的小子追着打,或迎着太阳满身大汗地料理农事。
总之一派祥和的景象。
这阵盘制造的幻象,并不足以迷惑敌人。但能够营造出一种此处人对即将到来的袭击并无防范,从而降低魔修的警惕性,足矣。
她拿出传音符,把有关谢秋是纯阳之体的猜想告知江轻云。传音符自行折成纸鹤,随后燃烧殆尽。
希望他能收到消息,及时赶来。
梁浅心道。
几人查看装备,调整心态,来到茶摊,做好埋伏,随时准备迎敌。
经过商议后,由谢飞扮做老板,谢林谢甲扮做伙计,梁浅与谢秋则扮做来此地歇脚的姐弟。
约莫几个时辰过去,只见日头西下,云昏霞醉。忽然,梁浅将茶杯扣在老榆木桌上,发出清脆一声。她语气严肃道:
“来了。”
原本正在闭目养神的谢家村三人睁开眼,老板谢飞热了壶茶,伙计谢甲把凳子扶正。
良久后,茶摊果然来了两位客人。
一个是壮年男人,牛眼短髭,着灰色旧衫。后面跟着个佝偻老人,雪鬓斑驳,双眼稀松,却穿了一身乌黑绸缎。
与江家暗查堂提供的画像一模一样,正是叶羽叶风父子二人。
谢林抬头看到两人,便堆起笑脸去迎。一番招呼后,两人在一桌坐下,要了酒菜。
梁浅与谢秋面对面坐在他们身后那一桌,各自吃着一碗清汤寡水面。梁浅看向坐在她对面的孩子,他尽力让自己表现的自然一些,可他还是害怕。
梁浅其实也怕。论修为,她刚突破通脉境不久,而对方两人显然是通脉后期的实力。他们拥有比自己更强大的力量、更残忍的手段以及更丰富的战斗经验。
她必须尽快动手。否则只要敌人谨慎些,用不了多久就能发现她提前布置好的陷阱。
她吃完面,擦了擦嘴,体贴的问向坐在对面的“弟弟”:
“吃饱了吗?”
弟弟谢秋点点头。梁浅便从荷包里拿出几文钱放在桌上,牵着弟弟向外走去。
她拉着谢秋,好似没注意到叶风叶羽二人一样,安静地接近他们的桌子,安静地走过。
然后安静地松开弟弟的手,两指并拢,召唤宝剑飞攻向二人之中的那个壮年男人,也就是儿子叶风!
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正式的挑衅。
只有被女人提前藏起的雪白宝剑不满的嗡鸣声。
宝剑名为琼麟,剑身雪白,剑气温和磅礴。它品性乖巧听话,十分爱黏着梁浅。
叶风也并非毫无防范,他举起佩刀,在命悬一线间挡住了琼麟刺向自己喉咙的路线。
刀剑相击,将杯盘碟盏碎成齑粉,桌椅凳筐拆做残枝,松槐榆柳拔出须根,土石尘泥混作乌云。
谢飞手中掐诀,激活提前布置好的陷阱,从地下唤出三支尖枪,螺旋状插入那佝偻老人体内,叫他动弹不得。
谢林谢甲则取了武器,向与梁浅缠斗的叶风攻去。
两人虽然只是九品锻体境界,完全不是八品通脉境魔修的对手。但也知道,若不拼命,只会是死路一条。加上梁浅之前曾许下重利,便胆上加胆,只管打向叶风,自己不做防护。
倒是也给对方留下许多口子。
两人见伤到叶风,便默契地没有恋战,选择退愿一些收拾伤口。
二人吃下梁浅提供的回血丹,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逐渐愈合。
而叶风那边见退了两人,压力骤减。又见梁浅也生了退意要逃,便有些得意忘形。
他再次举刀再次攻向梁浅。就在他以为这一刀能结果梁浅性命时,却不想一脚踏入泥中,挣脱不出。
梁浅抓住时机,一剑刺入他喉咙,结果了他性命。
此剑名为惊雀,为梁浅所修武技《一字剑诀》中的第一式。出剑时剑影摇曳,看似轻柔却暗藏杀机,在对手放松戒备时一击致命。出剑前鸟挂枝头悠然歌唱,出剑后人亡,鸟飞。
血水四溅,如雨打在玻璃上那样在空气中停顿住向下流淌。这是梁浅凝聚出的一道灵力屏障。魔修手段诡异,不可让血液沾染肌肤。
灰尘散去,却听谢林谢甲二人大叫道:
“谢飞!”
梁浅回头看去,只见三根笔直尖枪捅穿谢飞胸腹,他仰躺在半空中,四肢无力垂下。
而那本该被他控制住的老者,却不见了踪影。
梁浅直觉不妙。还未来得及呼喊谢林谢甲二人小心防范,就见四方飞出数条黑色绸布。绸布拼接成一个罩子,将天空遮挡,不露一丝光亮。紧接着她听到老者粗浊刺耳的声音:
“好狠心的女娃,老汉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竟然如此残忍地给杀了!”
梁浅冷哼一声,道:
“你父子二人烧杀抢掠时,可曾有过怜悯之心?今日我不但要杀他,你也别想活命!”
“哈哈!”黑暗中传来叶羽猥琐地阴笑:“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等我砍了你的四肢,就叫你再给我生个儿子出来!”
梁浅嘴上硬气,心里却叫苦不迭。她知道这死老头子没那么好收拾。那壮汉叶风尚有通脉中期实力,老头叶羽高于他,起码是通脉后期的实力。且战斗经验丰富,心狠手辣不好解决。
而她不过通脉初期,还未经历过生死决斗。虽说刚刚杀了叶风这个通脉中期,但那也是因为占了先手,又有谢家村三人相助。
这一战,她极大可能会死。
想到这里,她握着剑的手颤了颤,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