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雨守在门外,见赵鸾儿进去那么久,迟迟未见出来,他抬起手准备敲门。
浮香见状连忙阻止,“你不要敲门,你这样会打扰到小姐和姑爷的。”
段雨提醒,“少夫人进去那么长时间,已经快到公子入寝时候了。”
浮香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段护卫,我家小姐与你家公子是夫妻,名正言顺的夫妻。”
见段雨依旧一副楞楞的木头样,浮香跺了跺脚,红着脸道:“夫妻,那是要在一起睡觉的,这样才能生小少爷或者小小姐。”
段雨这才反应过来。
那张向来冷硬的脸,终于后知后觉地浮出一抹红。
他僵在原地,半晌才低声“哦”了一句,收回手,背过身去,似怕惊扰了屋里的人似的,连步子都放轻了。
浮香抿嘴偷笑,忍不住回头望了眼紧闭的房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希望小姐可以得偿所愿,尽快怀上子嗣,未来的小少爷才是小姐在慕容府的保障。
……
赵鸾儿醒的时候,床上已经没有另一个人的存在,慕容隽早已起床。
她打了个哈欠,浮香听到动静,从屏风外走到床边。
“小姐。”
赵鸾儿揉了揉眼睛,“浮香,几点了?”
浮香怔了一下。
赵鸾儿改口,“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五刻了。”
那就是上午十点左右,原来她睡了这么久。
“小姐,你饿不饿?奴婢准备了清淡的甜粥。”
赵鸾儿起床后心情极好,毕竟她昨晚吃的不错,男色诱人。
虽然因为慕容隽腿脚不便,出力的主要是她自己,不过光看着慕容隽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她就很兴奋。
赵鸾儿摸了摸肚子,昨晚体力消耗太大,她确实饿了。
“把粥端上来,我要喝。”
赵鸾儿在慕容隽房里用完早餐,她问浮香,“慕容隽呢?”
浮香对于小姐总是直呼姑爷名字的行为,已经逐渐免疫,反正小姐在外人面前,还是称呼姑爷为“夫君”的。
“今天有太医来给姑爷看腿,是将军从太医署请来的老大夫。”
“是吗?那我要去看看。”
赵鸾儿带着浮香,一路往偏厅去。
还未进门,便听见里头传来断续的说话声,嗓音低沉,是慕容隽。
“……若仍是旧方,便不必再换,横竖腿已坏了两年时间。”
老太医叹了口气,“公子旧伤入骨,又寒毒沉积,寻常针灸确已无力。但老朽新得一法,以火罐通经,再佐以岭南秘药,或能松动经络。”
“算了,各种方子都试过了,我的腿依旧站不起来。”慕容隽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失望,反而带着一点早知如此,不必再折腾的从容。
老太医却急了:“公子年纪轻轻,怎可就此认命?老朽行医四十载,从不轻言放弃。岭南密药虽偏门,却也未必无望。再者——”
“再者,”慕容隽截断他,语调仍旧平静,“若再失败一次,于我并无大碍,却叫父亲、二叔、二婶再受一次煎熬。”
门外,赵鸾儿指尖一紧,浮香也屏住了呼吸。
老太医沉默良久,才低声道:“公子仁孝,老朽明白。只是……若有一日,您自己想站起来了呢?”
里头静得落针可闻。
“少夫人,您怎么站在门外不进去?”段雨的声音忽然响起,把赵鸾儿和浮香都吓了一跳。
“进来。”慕容隽的声音隔着门,依旧听不出情绪。
赵鸾儿推门而入,浮香留在门外,顺手把门带上。
老太医正收拾药箱,见她进来,拱手一礼:“少夫人。”
赵鸾儿颔首回礼,目光落在慕容隽腿上。
明智的什么都没问。
“辛苦大夫特意跑一趟。”
老太医拱手:“分内之事,不敢言苦。老朽这受慕容将军所托,为公子看病。公子的腿伤比起最初,已经好转不少。
近日来,雨水将多,慕容公子的腿会发胀发痛,我写下一剂药方,有外敷和内服两种,少夫人可以让人抓药后,给公子用上。”
赵鸾儿感谢,“有劳您老了。”
老太医写下方子,交给赵鸾儿,便要告辞。
赵鸾儿有心想询问他,关于慕容隽腿疾的事,她亲自送老太医出去。
在交谈中,得知老太医姓甘。
送老太医至府门,赵鸾儿屏退左右,才轻声开口:“甘太医,方才我在门外听见您与我夫君的交谈,我想问问,他的腿可还有希望站起来?”
“少夫人应该知道有句话叫‘人定胜天’,老朽行医多年,见过太多疑难杂症,许多病人明明病的很重,却求生欲很高,积极配合治疗,最后病情减轻乃至好转。
但也有些病患,自身意志消沉,大夫没有放弃,他们反而先一步失去信心。大夫纵使拿来灵丹妙药,也难挽救他们。”
赵鸾儿听明白,他是在暗指慕容隽治病态度消极。
甘太医回头看她,眼神里带着几分叹惋:“少夫人,实不相瞒,公子的腿,难在‘心’而非‘骨’。旧疾虽顽,但若肯坚持用新药、配合火罐疗法,三年五载未必不能拄拐行走。可他自己先断了念想,再好的药也难起效啊。”
赵鸾儿攥紧了手,指尖泛白。
她不是在为慕容隽伤心,只是不免惋惜。
他才二十岁,就已经坐了两年轮椅。
赵鸾儿看过原著,自然知晓慕容隽会断腿,是因为女主苏妤。
慕容隽是痴情竹马男二,从小就把女主苏妤当成未来妻子看待。
两人青梅竹马。
如果不是女主爱上男主晏怀温,慕容隽与苏妤会成为世人眼中金玉良缘的一对。
可惜,女主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不仅利用了慕容隽,还把慕容隽害得摔下悬崖。就连从小陪慕容隽长大的伴当段风,也被苏妤的二哥杀害。
赵鸾儿自始至终把自己当成一个局外人,她半点不想掺和进主角的爱恨情仇当中,可看到慕容隽这个样子,心里不免惋惜。
一个大好男儿,本该横刀策马,意气风发,却因为一段三角恋,搞的自己大好前程尽毁,身体也伤得严重。
赵鸾儿垂下眼睫,掩住眸底那一点微澜。
甘太医离开后,她立在府门口,抬首望向廊檐外的天光。
之前淅淅沥沥下了一点小雨,雨意方歇,瓦沟里残水滴滴答答,像谁的心跳,一声一声敲在耳膜。
她忽然想起昨夜。
昏黄的铜镜里,慕容隽的指尖拂过她鬓边,声音低得几不可闻:“鸾儿,我若一辈子站不起来,你会不会后悔?”
她当时正跨坐在他腿上,闻言俯身去咬他的耳垂,含糊地笑:“我后悔什么,后悔你坐在轮椅上,只能被我一个人欺负?”
慕容隽便不再说话,只把脸埋进她颈窝,呼吸滚烫。
那一刻,她分明感觉到他手臂箍得她生疼,仿佛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浮木。
她站在原地许久,直到浮香在身后喊她。
“小姐,您怎么站在门口吹风,可千万别着凉。”
如今是四月份,下了一场雨,风中带着凉意。
赵鸾儿回过神来,拢了拢披帛,掩去方才那一瞬的失神。
“无妨,只是想起些旧事。”
她转身往府里走,浮香忙跟上。
穿过回廊时,檐角铜铃被风拨得叮当作响,一声声脆亮,似是要把方才那点子沉闷全数惊散。
赵鸾儿忽然停步,吩咐浮香:“去小厨房把粥再热一热。”
“小姐不是……已经吃过了?”浮香愣住。
“我那份吃过了。”赵鸾儿道,“他那份,还没吃,我给他送过去。”
浮香眨了眨眼,顿时会意,抿着笑小跑去了。
赵鸾儿立在廊下,看雨丝把院中石榴树洗得发亮。
甘太医的话仍在耳边——
“难在‘心’,而非‘骨’。”
她想起昨夜铜镜里,慕容隽那双漆黑的眼。
那里面藏着的,不止是残废的腿,还有被辜负过的、不敢再亮起的微光。
赵鸾儿轻轻叹了口气。
年轻人啊,轻轻爱爱的真麻烦。
尤其是言情文中的主角,一个个净是恋爱脑,好像爱情大过一切。
从一开始,她就不喜欢原著,通篇情啊爱啊,仿佛除了几个主角那点爱恨纠葛,偌大天地就再没别的可写。
她穿进来时,原想冷眼旁观,混个吃喝不愁便算,可如今真见着慕容隽坐在轮椅里,笑意淡淡、眼神寂寂,心里竟像被什么钝器剐了一下。
浮香端了热粥回来,青瓷盖盅里盛着山药百合梗米粥,热气一缕缕往上窜。
赵鸾儿接过托盘,指尖被烫得一缩,并未松手。
门外,段雨仍杵在廊下,宛若一柄沉默的刀。
见赵鸾儿过来,他下意识伸手要拦,目光触及她手里的粥,又僵在半空。
赵鸾儿停步,举了举手中的碗盅,“给你家公子送粥,怎么,要拦我吗?”
“属下不敢,少夫人请进。”
赵鸾儿端着粥,走进房里。
慕容隽手上拿着公文,正在处理事务。
慕容家家大业大,诸多庶务与家族产业的文书,仍需他过目。
赵鸾儿把粥放在案几上,青瓷盖盅碰出极轻的“叮”声。
慕容隽抬眼,视线从公文移到她脸上,又落到那碗粥上。
赵鸾儿很自然地顺手替他拢了拢膝上的薄毯,“甘太医说你胃不好,空腹喝药伤胃。先吃点。药已经让人去抓了,等熬好后,你再服用。”
慕容隽垂眼,瓷盅里粥米软糯,山药切得细丁,百合瓣晶莹,浮着几粒枸杞,像雪里点朱砂。
他喉结动了动,却没动勺。
“我不饿。”
赵鸾儿“哦”了一声,拖过圆凳坐下,托腮看他:“那我喂你?”
慕容隽指尖一颤,书卷“啪”地合上。
他抬眼,眸光终于有了波澜:“赵鸾儿,你不问我的腿伤吗?”
赵鸾儿浑不在意地说:“那是你的私事,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跟我说吧。”
她当然知道,慕容隽这双腿是被他的心上人害残的,连带着害死了段风的性命。
自此以后,慕容隽就一蹶不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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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腿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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