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里,时乐坐在榻上,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绣着花,时而还叹口气,煞是忧愁的样子,半晌,他小声说道:“大嫂,爹娘这回不会真要把我嫁出去了吧,这个媒婆待的也太久了些,和以前都不一样。”
时家大嫂杨氏看他这个样子笑出了声,她嫁进门的时候,时乐还是个六七岁的小豆丁,又乖巧又听话,整天乐呵呵的。
她怀孕的时候,时乐才十岁,哒哒哒的跑过来,把他放零花钱的小荷包放在她怀里,说是要给侄儿买糖吃,让她哭笑不得,她婆母听说了也笑,又给添了一两银子在那荷包里让她收着。
她日子过的舒心,本就喜欢这个弟弟,慢慢的也更加疼爱,说是她半个儿也不为过。
她笑着说:“怎么愁成这样啦,爹娘多疼你你还不知道,还有你哥,说不定比你还急呢,他们一定会好好给你相看的,一定给你找个好夫婿。”
话音刚落,时家大哥就走了进来,边走边说:“乐哥儿你别急,我明天就去打听打听这个人,不好咱就不嫁。”他又将那媒婆说的话挑挑拣拣告诉了时乐。
时乐面色微红,放下绣了几针的帕子,一下子从榻上跳起来,“哥我不和你说了,我去做饭了。”说完就一溜烟跑出了门。
杨氏这下笑得更开心了,“看来这回这个爹娘有些满意,不然可不会让你和乐哥儿说这些。”
时家大哥点点头:“娘说让我明天去打听打听。”
杨氏收拾了榻上的帕子也站起来:“我去看看瑞儿睡醒没,他这两天有些发热,你也去收拾收拾院子,今儿算是偷闲一早上,下午还得去地里呢。”
厨房里,时乐拍了拍脸,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脑子里踢出去,捡了些谷草和干柴堆在灶台前,三两下点着火,随后从水缸里舀了瓢水涮锅洗手,用干净的布巾擦了,又重新舀了水放锅里烧着。
时乐想着,今天下午爹娘和大哥还要去地里收水稻,这活最是累人,得多做些米饭。去米缸舀了两大碗米,淘米上锅焖煮着,又从灶里捡了两根燃的旺的柴搁在另一个灶里,各添了些柴就开始备菜。
村里家家户户都有菜地,有的种得多不仅够自家吃还能拉到镇上去卖,不过他家种得少只将够自家吃。
他将昨晚摘的白菜拿出两颗洗净,这菜正是鲜嫩的时候,怎么做都好吃,他今天打算煮个汤,只需在锅里少少放点猪油烧热,下白菜迅速翻炒几下加水煮熟就行,汤汁清透,白菜里带着一丝清甜,温胃润肠。
再炒上一盘酸辣土豆丝,酸香可口,拿来下饭最好不过。
他又取了一段今早起来就泡上水的腊肉,洗净切片,这腊肉是年前他爹腌制的,他爹腌肉手艺最好,瘦肉色泽鲜红,肥肉透亮,吃着肥而不腻,瘦而不僵。
起油锅烧热,放入姜、花椒和干辣椒爆香,再倒入腊肉,翻炒两下香味就四溢开来,再配上今早刚摘的新鲜豆角,中和未洗净的那点儿咸味,味道鲜美。
时乐将菜端到桌子上,从橱柜里拿出碗筷放好,走到门口喊了一声,他哥来得最快,“今天这肉炒得真香。”一家人在门口洗了手,进屋开始吃饭。
饭后,杨氏收拾碗筷,时乐带着他小侄子时瑞在院子里玩,他爹娘和大哥则装上农具出门干活。
*
翌日,天还没亮,时家大郎就出了门。
天上的星子闪着微光,月亮在云层里若隐若现,洒下柔和的光亮,陪伴着夜晚的行人。河谷村和清塘村离得近,中间只隔着一条河和一些田地,时家大郎脚程快,一柱香不到已经走到青塘村外的路口,这个路口直走是去镇上的,右侧就是青塘村。
他四处看了看,前方不远处的田里有一个老翁正在拾麦穗,他快步走到那田埂上,问到:“老丈,请问顾朝朗家是在这里吗?”
那老翁直起腰,转头看向他:“你这后生找朝朗做甚啊?你是哪个村的?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时家大郎心里盘算了一下,这可不能实话说,这要是亲事不成,可是会影响他家哥儿的名声的。也不能都是假话,这万一之后再遇见可就不好了。
他顿了顿,“老丈,我是隔壁河谷村的,之前和他一起在镇上做过工,这回是有新活计来找他呢。”
那老翁听了点点头,朝朗小子确实是经常去做工的,这河谷村离得近,认识个把人也是正常的,他指了指田埂边的路,道:“你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走到最里头山脚下那户就是了,那只有他家一户人家。”
时家大郎道了谢,又问道:“敢问老丈,不知这顾朝朗品行如何?前头虽说一起做过工,也没说上几句话,这回是那个招工的让我来叫他呢,我就想着打听打听,以免坏了主家的事。”
老丈捋了捋胡子,笑道:“你这后生就放心吧,这顾小子平时闷不吭声,干活是没得挑的,人勤快,还是个知恩图报的,当年他爹去世他还小,丧事是村里人帮忙料理的,他个半大小子愣是一家给背了一捆柴,后头人家有事儿他也是赶着去帮忙的。”
时家大郎听完笑了下;“那我可就放心了,多谢老丈,我这就去了。”说完拱了拱手便往路上走去,不大一会儿就来到顾家门外。
村里家家户户的院墙修的都不高,有的是扎了篱笆,顾家则是修了道土墙,门紧闭着,时家大郎站在院墙外往里打量,院子里收拾的很是干净,不是那等邋遢的,房子也如媒人所说,只不见人。
他也没敢多待,这个时辰正是不少人出门干活的时候,待会要是遇到的人多了也不太好,于是转过身便往回走,没走几步就看到一个人背着稻谷经过,看方向正是这里,他看了两眼没做声,那人抬头看他一眼也没说话,两人擦肩而过。
时家大郎脚下不停,心里却在想,这人应该就是那顾朝朗,面容和之前倒是没有多大变化,只是长开了些,五官更加深邃,但是这体格变化着实有些大,不过两年多,就从一个瘦高个变成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背上那许多稻谷压着也能看出身材挺拔。
时家大郎看着有些满意,匆匆回了家。
回到家,院子里只有媳妇和乐哥儿在,杨氏见他回来,问道:“回来了,爹娘已经去田里了,这回这个可看出什么来?”
时乐有些羞涩,但又想听,只做忙于打扫院子的样,脚下却不动,谁知他大哥说了句等先问过爹娘再和你们说,就拿上农具出了门,他气得哼了一声,收了扫帚就回了屋子,背后传来他大嫂的笑声,他只作不闻。
晌午,时乐做了饭,三人吃过后,时乐在家带着侄子,杨氏则将分出来温着的饭菜放到篮子里,又去院子装了两捆泡过水的稻草放进背篓里,这是用来捆稻谷的,早上爹娘出门带的不多,这会应该快用完了,时乐从厨房里出来将篮子递给她,杨氏就出门了。
许是心里有事,时乐往常只觉得一天过得很快,今天却慢得出奇,他带着侄子玩了一会儿,直到午睡时间将孩子哄睡,给后院的鸡喂了食,又打扫了一遍,太阳依旧高高的,不见一点向西落去的样子,他又回了屋拿出上次没绣完的帕子继续绣。
终于等到太阳快落山,他迅速做好饭,等着时大一行人回家。
吃饭途中,他心里有些急,想着他大哥现在总该说了吧,结果他大哥一声不吭,只埋头吃饭。
刘香莲看着自家哥儿这欲言又止的样子,终于开口道:“乐哥儿,今早你大哥去打听,那后生品行不错,你哥看了人说长得也过得去,勉强能配上你,我和你爹想着,要是你也同意,这门亲事就答应了。”
时乐看了他娘一眼,垂着目光道:“我都听爹娘的,只要那人是个好的,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时乐自小长得好看,村子里那些婶子经常说,他以后说不定能嫁到镇上去过好日子,不用再当个庄稼人。
他没觉得镇上的日子有多好,之前有镇上的人来说亲被她娘撵出去了,她娘没和他说为什么,但是他听到了,那个媒婆说镇上的一个富家老爷要纳第三房小妾,让她相看,那媒婆听说他长得好就来他家说亲,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是天上掉馅饼砸到了他,他们一家都应该对她感恩戴德,被赶出去时还骂骂咧咧的,说他们不识好歹。
时乐不想过那样的好日子,他觉得村里的日子就很好,无论是山上的树还是村前的草,都很好,更别说山上的野果,菌子,河里的鱼虾,田里的泥鳅,都是他喜欢的美味。
三天转瞬即逝。
天至微明,媒婆就已站在时家院子门口,刘香莲将她迎进门。
“时家嫂子,不知你们考虑的如何,这顾家小子真的是个当夫婿的好人选呐。”媒婆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开口。
刘香莲笑着说:“您可是镇上出名的媒婆,我们还能不相信您吗?只是这儿女亲事总要慎重些,这亲事啊我们答应了”
媒婆一听脸上就笑开了花,她就说嘛,她王媒婆说亲这么多年可没有不成的。
“这可真是良缘由夙缔,佳偶自天成①呐!我这就去顾家报喜,挑个近些的好日子上门来纳彩,我这就回了。”媒婆说完起身,挥挥帕子示意不必送就快步走了。
①出处《幼学琼林婚姻》作者:程登吉,明末西昌(今江西新建)人
原文
良缘由夙缔,佳偶自天成。蹇修与柯人,皆是煤妁之号;冰人与掌判,悉是传言之人。礼须六礼之周,好合二姓之好。女嫁曰于归,男婚日完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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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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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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