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所善从吏部考功司出来时,还是感觉浑浑噩噩的。
他漫无目的地在赤乌大街上走着,好像完全听不到周遭嘈杂的声响,心中不停重复着同一个问题:
自己的考功,怎么可能是“下”呢?
我明明做了这么多事情,面对形形色色手足无措的情况都咬着牙挺了过去,到头来,竟然只有一个“下”的评判么?
司所善自嘲笑着,难道自己这一年以来的坚持,不过都是一场虚无缥缈的自我感动?其实……自己这一年做得很差?
他走在赤乌大街上,还在回想方才在考功司中的情形。
司所照知道自己的堂兄要回来,他专程翘了酒局,在考功司中等候司所善的到来。
他得意洋洋地把那份昭示着升迁失败的结果展示给司所善看,见到堂兄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司所照满足地点了点头。
“司县丞?”他趾高气昂道,“拿了考功结果就赶紧走吧,我还要把结果汇报给上官呢。”
司所善用尽全身力气才能站住,他接过这份结果,挣扎着抬眸看向对方,似是还想问些什么。
司所照赶紧把他撵走,就像驱赶一只流浪狗一样:“你这样自视甚高的新人本官见得多了,去,去,自己先反思反思,别天天想着别的。”
司所善碍于官职比他低,只好忍下心中郁气,转身离开。
他才独自走了一段路,就看到了宁顺侯府的侍从。
来的人虽然也是侯夫人身边的人,但却是个刚从庄子里接回来的罪奴。
宁顺侯府这是明摆着告诉他,现在的他连个身世清白的侍从都配不上。
杏儿哂笑着:“大郎君,夫人专程让我前来接应大郎君回府呢。”
司所善手中紧紧握着考功结果,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疲惫:“嗯。”
阮正柔早就听儿子说了司所善的事,她今日也是专程在此处等待对方的到来。
她要趁机把司所善赶出宁顺侯府。
司所善现在已经没了升迁的希望,如果再失去侯府大郎君的头衔,阮正柔几乎能够预测到他消失在平宁的结局。
阮正柔已经候在前厅,她今日还专程把宁顺侯司金名请了出来,就是为了彻底和司所善划清关系。
正想着,她就瞧见司所善抬步踏进宁顺侯府门槛的身影。
“司所善!”
阮正柔先发制人:“本以为你在授官后表现得好好的,是真心想要做出一番事业。”
她看向对方手中的考功结果:“没想到,你忙活了一年,就得到这么一个结果?真是有辱门楣!”
司所善想要为自己辩驳几句,可他看着叔叔婶婶的模样,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有这一份“下”的评判在他身上,他没有反驳侯府的底气。
阮正柔看他不说话,气势更盛:“真是搞不明白,你和照儿明明是堂兄弟,可现在呢?你拿了个最低的评价,照儿已经是从六品的官了!”
“我们侯府好心好意收留你,吃穿住用也从没少了你的,司所善,你就是这么回报侯府的?”
司所善心中升起一股火气,他耐住性子,视线转向司金名:“小叔,你也是这么认为的么?”
“啊?”
司金名没想到这儿还有他的事,他看了一眼阮正柔的神色,赶紧道着:“我、我和你婶婶想法一样啊。”
他说着说着,底气也被勾了出来:“大郎啊,也别怪你婶婶说话不好听。现在结果就是,你这一年的官当了个稀巴烂,远远比不上你堂弟。”
“之前你考中进士,照儿没有考中,那时我对你不好吗?可现在照儿比你争气,你却越活越回去了,说出去的确会让别人看我们侯府的笑话。”
司金名委婉暗示他:“说到底,大郎现在也早就及冠了,照儿还要仪亲,你这还赖在侯府……”
司所善面无表情接了下去:“你们觉得,现在的我是侯府的累赘。”
司金名连忙摆手:“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司所善心中怒火烧得整个人眼眶发红,但他现在的神色平静极了:“呵。”
“叔叔,婶婶,我实在是不理解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吓得侍从们赶紧护在侯夫人面前。
司所善站定:“宁顺侯府之所以有爵位,是因为我阿耶阿娘是前朝勋贵,陛下为了彰显对司家大房的安抚。”
“你们司家二房,这几年一直鸠占鹊巢了我耶娘的位置,难道晚上不会做噩梦么?”
阮正柔骤然变了神色:“你什么意思。”
司所善抛开他温文尔雅的假面,他锐利的目光直直刺向二人:“我耶娘的死,侯爷和阮夫人,当真问心无愧?”
他一步步靠近二人:“世子之位,还有我在当县丞时遇到的种种刁难,你们不怕亏心事做多了报应到司所照身上?”
司金名在凉爽的秋季惊起一头冷汗,阮正柔则色厉内荏:“好啊,好啊,我说怎么你考中进士就赶紧从侯府搬出去了,原来是早有这样倒打一把的想法!”
“我和你叔叔好心好意收留你,你竟然如此空口白牙污蔑我们!”
阮正柔好似是气狠了,她指着司所善的手指都在哆嗦:“你滚!没良心的白眼狼,滚出侯府!”
司所善兀自点了点头:“看来婶婶是心虚了。”
司金名眼看事态不妙,赶紧打圆场:“所善,你婶婶今天也是无心之言,听过了就算了,一家人……”
司所善毫不留情打断:“抱歉,我与耶娘才是一家人。叔叔这么说,可是想去陪陪我耶娘?”
司金名哽住,他大哥大嫂早就死了,司所善这不就是在骂自己去死吗?!
阮正柔冷笑:“侯爷也别劝了,大郎今日必须得滚出侯府。”
“啧啧,就凭大郎目无尊长的这股劲头,指不定明天就能逼着照儿给他高升呢!”
她眸中的讽刺之意毫不遮掩:“到时候,人家可是要住陛下亲赐的大宅子的,当然看不起侯府了。”
司所善却从婶婶居高临下的讽刺中察觉到了一丝恐惧。
她在害怕,害怕自己真的比司所照还要出色。
司所善晃了晃手中的纸张:“侯夫人不如先想想,这一份考功结果里面,究竟没有没我那好弟弟的手脚?”
阮正柔不答话,她知道自己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于是招呼侍从把司所善的东西都扔了出去。
他在侯府待了十年,用的却也多半是司所照剩下的东西,书籍笔记早被他转移出来,司所善径直离开,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侯府大门在他身后关上,发出一声巨响。
司所善余光瞥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那人从侯府旁离开,又顺着赤乌大街往北去了。
侯府往北聚集了许多勋贵之家,包括六部尚书的府邸都在此处。
他只不过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侯府如何,已经与他无关了。
司所善顺着赤乌大街漫无目的地走着。
刚才在宁顺侯夫妇面前表现出的强势和云淡风轻不过是伪装,被亲人赶出家门的酸涩情感迟迟泛上他的心头。
他知道司所照肯定对考功做了什么,可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自己分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司所善打起精神来,这几天天色阴沉,不能在外面将就。他走去东市,想要先找个暂住的地方。
他低垂着头走路,正要行到邸店所在,突然听到一句:“司大郎君?”
祝时安看着面前情绪低落的人,有些不可置信:“……司所善?”
司所善胡乱抹了抹脸,他强撑着微笑道:“祝大郎君,许久不见了。”
祝时安眨了眨眼,他察觉到对方状态不对,连忙揽着他的肩膀往店里走。
“说来也巧,现在刚好是用膳的时辰,司大郎君应该还没有用膳吧?一起?”
司所善默默点了点头。
等他被祝时安领着进了包厢,才发现其中还有祝月盈与步九思。
司所善向二人问好:“在路上就听闻祝娘子和步郎君成亲的消息,奈何我没赶回来,还未亲自献上贺礼。”
步九思示意他坐:“司大郎君本就是我和娘子的友人,何必拘谨。”
祝月盈一眼就瞧出他的憔悴,她开门见山:“司大郎君可是与侯府闹了不愉快?”
“算是吧。”司所善叹了口气,“算算时间,现在坊里的人应该都知道我被赶出府了。明儿这事就能传遍平宁。”
祝月盈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不怪你,是考功的结果有问题。”
司所善抬起头,他之前也有这个猜测,只是没有任何实证。
祝月盈安慰他:“司大郎君放心,你这一年的表现,绝对不会落到‘下’的评级上。”
“本来,我们也想等着你回平宁后再言说此事。”
祝月盈细细道来:“司所照三天两日不去考功司上值,但是他自己的考功却能拿到‘中上’,这岂不是笑话?”
她招呼祝时安添上碗筷:“我和九思正在调查此时,现在能够确定的是,司所照和考功司郎中勾结,并且,分押吏部的中书舍人也绝对逃不了干系。”
司所善的眸中重新燃起希望,他小心问道:“祝娘子这话……可当真?”
步九思似笑非笑:“阿盈说得自然是真的。”
他比娘子更直接:“难道司大郎君真的以为,自己只配得到一个‘下’的评判?”
司所善摇头:“当然不是。”
“那司大郎君就应该对自己有信心。”
步九思握着祝月盈的手,他的意思就是祝月盈的意思。
司所善长叹了一口气,他转换心情:“不过听步郎君方才所说,司所照做出这种事情,怕是整个侯府都要被拖下水吧。”
祝月盈点了点头:“听司大郎君说,你已经被赶出宁顺侯府了?”
“如果侯夫人动的是真格,那么司大郎君反而应该感到幸运。”
司所善笑道:“是啊,我被扫地出门反而是件好事。”
祝月盈悄悄戳了戳步九思的腰,示意他说出来意。
二人早就得知了司所善回京的消息,这几天也正是想来堵他。
步九思微笑:“司大郎君。”
他手指轻敲桌案,自然地发出邀请:“过几日,我将面见陛下。不知司大郎君可愿随行?”
这也是越定还的意思。
司所善正愁无法与侯府抗衡,闻言当然满口答应:“那就多谢步郎君引荐了。”
几日之后,平宁皇宫。
越定还手中拿着折子,他看着面前的人:“步舍人终于舍得来了?”
步九思轻笑,他语气轻快:“陛下有祝郎君的折子看,还记挂臣作甚?”
越定还手中的折子正是祝时安递上来的。
重开西市的风声已经渐渐在平宁传开了,祝时安先前就被要求写个折子呈上来,而他递上来的文字也的确配得上他的富商出身。
越定还的目光依旧在这篇折子上,他含笑点了点头:“你说得也不错,这祝郎君,的确是个妙人。要不说术业有专攻啊。”
他把步九思叫来,就把人晾在这里看祝时安的折子,步九思也不恼。
越定还看完折子,这才笑道:“步卿,新婚如何?”
步九思躬身:“多谢陛下宽宏,允臣在家歇息几日。也要多谢皇后殿下懿旨,圆了臣的心愿。”
这就是很满意了。
越定还和他聊了几句,在得知了司所照做的勾当后,也很满意现在的进度。
他指着祝时安的折子:“还有一件事。朕很满意祝卿的这篇文书,你可知晓了?”
步九思心念电转:“臣领命。”
陛下的意思是,祝时安很快就要升官了,而升官,就需要通过考功司。
越定还这是让他提前作出安排。
越定还叹了口气:“可惜中书舍人了,朕本来还挺满意他的。”
步九思行礼告退,将司所善的事也如实道出。
越定还挥挥手让他出去,而后才和唐掌印感慨:“步舍人真真是能为朕分忧的好臣子啊。”
唐掌印还有一层忧虑:“陛下……步舍人如此体贴入微,是否有些过于顺应上意了?”
越定还眯起眼眸,他定定地看着步九思离开的方向:“你且将此事如实道出。”
唐掌印早就托手下人调查清楚了,他立即把这几天步九思和祝月盈、祝时安、徐郎君、司所善的来往都一一说明白。
越定还的眸色沉了沉,但他没有继续追究下去:“罢了。”
“只要好用,朕可以假装不知道这些事。”
唐掌印恭顺:“奴才明白。”
他适时提起另一个人:“司大郎君已经候在外面了,陛下可要见见?”
越定还想到司所善的身份,又想到步九思费劲心力牵线的目的,他重新靠回椅背上。
元宁之主唇角勾起一个笑:“宣。”
与此同时,东市。
祝月盈和步九思成亲也有一段时日了,二人的婚期定在夏末秋初,而此时已然是仲秋。
步九思从来不拘着她什么,哪怕是才成婚的现在,他也鼓励对方多出去转转。
不过,代价是每天晚上要早点回去。
祝月盈思及此处,她似乎又感受到了周身的不自在,不禁心猿意马了一瞬。
她很快便回过神来,今日是首饰铺查账的日子,祝月盈重新把心思集中在账册上。
李有有也坐在一旁,她不知道刚才主子为什么突然脸有点红,她现在只关心自己手中的账是否有披露。
祝月盈轻声哼着平宁童谣,李有有还是没忍住好奇:“主子今天心情很好?”
“那是当然啊。”
祝月盈笑着回答:“你主子我刚新婚,和步舍人天天浓情蜜意的,现在首饰铺的进账又有增长,怎么能不开心呢?”
她坦然说着自己跟步九思的情意,惹得李有有也笑开:“看主子过得好,我心里也高兴了许多。”
祝月盈已经拨弄算盘得到了一个数字,她和账册一对,分毫不差。
“这个月也做得很好,”祝月盈鼓励李有有道,“我们的账房娘子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啦。”
主仆二人心情都很不错,奈何总有人这个时候送上门来。
柳开专门来了一趟:“主子。宁顺侯夫人来了。”
祝月盈抱着算盘正要往外走,闻言一愣。
宁顺侯夫人,这不就是阮正柔吗,她向来不愿意来这种铜臭地方,今日怎得上门了?
祝月盈很快冷静下来:“她有没有提出什么要求?可是点了名了要见我?”
“虽然没有点名要见主子,”柳开有些紧张,“但听侯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她已经知晓主子是这间首饰铺的主人了。”
李有有也紧张起来,她连忙站起身:“主子,你要不要从后门出去?”
祝月盈安抚二人:“不用这么害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云淡风轻,“我在此地做生意,阮夫人不过也是个普通客人罢了。”
祝月盈把算盘挂回蹀躞带上,她迤迤然行出,果真一眼就看到了在柜台处的阮正柔。
“你们这铺子就是这么招待贵客的?”
阮正柔眉目中是毫不加掩饰的厌恶:“还说是皇后殿下都称赞过的铺子,怕不是拿了些次品糊弄我?!”
店里的伙计不敢得罪她,只能赔笑解释着,奈何阮正柔气势更胜:“呵,看你们这样,豪富祝家?不过如此。”
祝月盈适时道:“阮夫人若是不满意祝家,直接向我说便是,何苦为难这些伙计们?”
她示意伙计们赶紧走,自己则是站定在阮正柔面前:“至于铺子里的首饰,货源可一直没变过,在平宁城有口皆碑,何谈糊弄?”
阮正柔看着敢跟自己呛白的祝月盈,冷嗤一声:“不愧是泥腿子出身,和世子和离后都敢顶撞于我了。”
祝月盈浅笑:“我不过实话实话罢了,如若阮夫人认为这是一种顶撞,那么我也无话可说。”
阮正柔看着她从容淡定的模样,心中更不是个滋味。
要是先前她还在侯府的时候,哪敢这样和自己辩驳?
她直接坐下,大有赖在这里不走的气势:“祝月盈。看在我们婆媳一场的份上,我也不多为难你,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司所善现在何处?”
祝月盈垂眸:“阮夫人这便是说笑了。司大郎君如何,我又从何知晓?”
阮正柔靠近她,咬牙轻声道:“祝月盈,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你不就是记恨照儿抛弃了你么?这就值得你和夫兄搞在一起?”
“侯夫人慎言!”
祝月盈骤然冷了神色:“我的夫君是步舍人,可不敢听侯夫人这般攀扯!”
阮正柔仍旧是那副居高临下的模样,好似她的一切反驳都是小孩子闹脾气一般不懂事。
祝月盈冷笑:“阮夫人,本来我想着给侯府留一分颜面,但夫人现今的做法,不就是甘愿为了世子作恶么?”
“夫人断定我会藏起司大郎君,不就是害怕我和他联手对世子不利?”
祝月盈直接了当撕开她的面皮,语气又像是在可怜她:“可惜啊,侯夫人若是真的为了世子好,还不如少穿金戴银,先把这些不义之财扔出侯府吧!”
阮正柔瞪着她:“你在说什么?”
祝月盈眸中透出怜悯:“这支银钗是世子买给夫人的吧?侯夫人或许不知道,那是莫小娘子曾拒绝过的首饰样式,同样也是用不义之财买来的赃物。”
关于侯府为何还有余财,阮夫人心里或许早有猜测。
她自然知道侯府铺子收成不好,可每次她一说查账,账房那边就总能补齐。
阮正柔也许意识到了什么,但因为自己的生活依旧奢靡,因为儿子依旧有所谓的“理由”,她便不愿意细究。
毕竟,繁荣的假象总比破败的现实更让她心安。
如今,侯府现状被祝月盈这样直白地道破,她心中已经信了三分,但面上依旧不显。
阮正柔讽刺道:“你不过是羡慕照儿升迁快人缘广罢了,还不是你那个泥腿子阿兄和夫君都没本事!”
祝月盈只摇了摇头,现在,她才是那个俯视的人。
三两句话后,阮正柔就找了借口匆匆离开首饰铺。
李有有在一旁都看呆了:“主子,你好勇敢……”
若换做是她,她是绝对不敢和这么凶的夫人据理力争的。
祝月盈掐了掐她的小脸:“没有那么厉害,只是我知道些内情罢了。”
她无聊捏着腰间的算盘,无故想到,这把算盘还是步九思送给自己的呢。
与祝月盈回家的路相反,阮正柔虽然也走在赤乌大街上,但她总感觉心神不宁。
她害怕照儿真的做了什么事,害怕侯府万劫不复。
阮正柔回府后,司所照今日还未归,她便先去找了司金名。
“侯爷,”阮正柔眸中有慌乱之意闪过,“侯爷可知,府中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
司金名只觉得莫名其妙:“夫人?这府里的钱不都是你管着吗?别问我啊我啥都没管过啊。”
阮正柔让棠梨把宋嬷嬷请来,她独自一人坐在正厅,竟是不禁颤了颤。
坐上侯夫人这个位置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害怕。
司所善真的太有那种逆袭文的味了……被亲人欺辱踩进泥里,最后经过一系列剧情成功逆袭登顶,要的就是这一口攻守之势易也[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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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撇清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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