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猝不及防，没想到沈烨会回来，白桦呆愣一会儿，反应过来，朝沈烨行礼。
沈烨穿了一件镶边的紫色官袍，眉峰锋利双眸寒戾，五官冷硬，像是沙漠席卷而来的北风浑身带着肃杀的气息。
姜嫣僵硬坐在床边，硌得她生疼，她从小在燕京长大，也学着如何与人交道，唯独沈烨打从见到他的第一面开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意味，让她浑身不自在。
明明自己与她迄今为止就见了几面，可就是觉得他一眼便能看穿她。
四下悄无声息，火烛燃烧噼里啪啦的声音在他们耳畔放大。
沈烨一转头，宛若月钩般的杏眼撞入眼帘，很快又消失在他视线之中。
脑海之中忽然浮现那日在暗亭中的情形，若不是因为那次意外，她也不会嫁给自己，他的目光稍微移动便瞧见她僵直的身子，再往上一瞧，潋滟的眼眸长睫不停颤动，白净的小脸发着红，柔嫩的唇瓣，沁染诱人的唇色。
有时候眼里看向他都带着怯生生的情绪，她瞧着像是大病初愈，不过那日，他忽然起了想逗一逗她的念头，没想到她能当着众人再射杨度一箭，这倒是令他很是意外。
“来燕京前，我见过你父亲。”沈烨顿了顿。
姜嫣手一滑，打翻了放在桌子上的茶盏，皱起眉头“嘶”了一声，可她现在没顾及这些，“沈将军，和我说这个，是与我父亲出事有关吗？”
她心中早就明白，在所有人的心里面都认定父亲已死，但是母亲迟迟不肯去官府断案，便是想让她先出嫁。
可她的心里面，始终都觉得父亲没死，所以才会让白桦在淮南府经商的舅舅打探虚实。
她沉浸在父亲的笑息之中，沈烨已经握住她的手腕，强硬地拉到他自己的面前，看着白皙的肌肤上红彤彤的一片，“怎么会这么红？”
她的手真是娇嫩。
姜嫣想收回自己的手，她从未和别人有过这么亲密的肌肤之亲，可是他的手劲太大，她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的目光一寸寸打量着自己的肌肤。
他从身上拿出药膏，敷在她烫伤的地方，手法很是细心，有些出乎她意料之外，“没想到，你还会上药。”
这句话问出来，她就觉得多余，他是将军，行军打仗自然有受伤的时候，怎么可能不会上药。
忽然，手背传来一阵阵清凉的感觉，姜嫣缓缓抬起头，有些小心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这是她第一次认真的审视他。
她从小到大接触到的男人，是父亲一般儒雅温柔，或是弟弟那种懵懂无知，还有便是沈楚像炙热的太阳明媚热烈，却从未真是与沈烨这般冰冷的人相处过。
或许，与他这样的人相处，更是要真诚以待呢？
“出门在外，自然是要会的。”沈烨松开手，垂眸看着烫红的地方，眼神晦暗不明。
姜嫣脸发红，这次是自己的脸发红，她低下头，露出一截泛着粉色的脖颈，生怕被看出异样。
“或许，你父亲还没死，只是我也没有证据。”沈烨愣了一下，转过头，忽然发现这屋内不似从前空空荡荡，没有来的冷清。
屋内放了许多他以前从未见过的家具，黄花梨木错金银衣柜，红木填漆梳妆台······
“我们俩成亲，是意外，近些日我们还不能分开，也不能让外人看出来什么，按照旧例也还要在沈府住上几日，若是受了委屈，可以告诉我。”
沈烨素来是冷硬心肠，说这样的话，也不像是怜香惜玉的心思，反而声音越听越清冷。
姜嫣当然明白他的想法，既然已经成亲，自然不能让外人，尤其是天家看出来他的心思，她微微颔首，小声答应：“嗯。”
“我素日公务繁忙，怕是也不会常回府内，若是你有什么急事，可以派人去边防营里面寻我，今日我便不在这儿休息了。”说着，沈烨站起身，在门口停下脚步。
他嗓音清冷，“你可与阿楚私下见过面？”
姜嫣怔了片刻，忽然又想到以前沈楚偷偷翻墙来找她的时候，这件事他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千万不要告诉旁人，她垂下头，掩饰自己的情绪，“并未。”
虽然不知沈楚为何不让自己告诉旁人，但是，现在她只能遵守对沈楚的承诺。
她总觉得不对劲，沈烨定然是知道了什么，才会在门口突然发问，他今日的问题没头没脑全然无法贯穿在一处，到底是为何来问她？
——
沈烨一路走向沈府最里面的院子，那是沈老太太的兰雪堂。
一路上墙壁皆用白砖砌成，墙面上窗户以镂空兰花作为装饰，中庭是人工挖出的湖泊，两边金黄桂花落在湖泊上，顺着水流飘荡。
沈烨华服微扬，幽黑的眸子瞧不出半丝情绪。
刚走到回廊处，沈烨就听到里面隐隐约约的谈话声：
“这件事，是你办的不对，现在人娶回来就罢了，你还要在这个时候闹得大家都不痛快，若是烨儿回来了，难不成你还想让他也跟着一起难堪？现在他才是整个沈府，最大的仪仗。”
“更何况，她背后没有支撑，来了沈府不就是任由我们磋磨？这点时日都等不及了吗？你看看外面的席面，什么样子！”
“可是媳妇不这样，若是那姜家姑娘要是嫁给阿楚，儿媳怎么愿意。”话音刚落，便听见妇人细细哭泣声。
“楚儿现在还在南方，若是他知道了此事，怕也是要闹的。”说着就传来沈老太太的叹息声。
沈府的人都知晓，沈楚对姜嫣是有真情的，就是因为这样，他的母亲徐氏，骗了沈楚调去江南办案，等到官阶一升，便同意他将人娶进门，他高高兴兴刚走，她才选择对姜嫣下手。
否者，按照沈楚的性子，定然是一心维护那个姜嫣，更何况现在她算是彻彻底底把小叔子那个活阎王给彻底得罪了。
徐氏一想到这个肠子都悔青了，谁能知道，姜嫣会误打误撞嫁给沈烨，儿子迟早要回来，还不知道他回来会怎么样。
屋内顿时静下来，外面守门的嬷嬷忽然瞧见沈烨，连忙唤了一声：“二爷。”
沈老夫人今日没有出席，在自己的院中给菩萨礼佛，大夫人徐氏也不想出去丢脸，借口伺候婆母躲在沈老夫人的院子。
两人的目光跟随嬷嬷的声音，齐齐望了过去，只见沈烨从门外跨步而来，当年风流倜傥的少年，现如今已经成为支撑沈府的参天大树，连沈老太太也不敢小觑他半分。
“外面的事情，都处理干净了？”沈老夫人在身边嬷嬷搀扶下，慢慢走到正堂的椅子面前落座，手指不停摩擦佛珠，一眼都没瞧面前的沈烨。
沈烨没应，目光落在沈老夫人的身后，“大嫂也在这儿？”
徐氏一脸惊愕，回过神后便从阴影之中走出来，扭捏地朝着沈烨问了好，“小叔子，怎么回来了？”
“我大婚，怎能不回来？”沈烨唇角微勾，看得徐氏心里发毛，她连忙躲在沈老夫人身后。
“此事已经如此，姜嫣是个好姑娘。”说到这儿，沈老夫人手上动作一顿，“只是命不好。”
沈烨仰起头，看向面前面容慈祥的沈老夫人，冷冷一笑说道：“的确，命不好。”
“才会嫁给我。”
连徐氏都听出来，沈烨这句话是在挖苦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云淡风轻的脸上，出现一抹异样的神情，她攥紧佛珠，咬着牙开口呵斥道：“沈烨，你私自从关外回来，偷查当年的事情，是陛下和娘娘不计较，要是全凭着你的性子一意孤行，要置沈家于何地？。”
“她已经嫁给我，就是我的媳妇，你们最好管好沈楚，否者，我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沈烨淡漠扫了一眼面前二人，并未回答沈老太太的话。
徐氏没想到，沈烨现在连婆母都不放在眼中，全然不是当年公公从外面将他带回来的模样。
想来，还是因为当年的事情，在记恨婆母。
沈老夫人缓慢闭上双眸，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手中珠串的丝线，被她硬生生扯断。
“沈烨，楚儿打小就敬重你，你又何必说这样的话，来气我。”沈老太太睁开眼，浑浊的眸子转向沈烨的方向，胸前起伏不定显然是气得不轻，“你们虽然已成婚，可是她与阿楚曾经的关系，你也不能真喜欢她。”
闻言，沈烨冰冷的侧脸终究还是露出一丝异样的情绪，他腾一下站起身，本就高大的身子，顿时让这屋子显得逼仄起来，周遭无处不是他迫人的气息。
“母亲放心，儿子自然不会喜欢侄子曾经的未婚妻，与她成婚不过是意外而已。”
伴随沈烨离开的步子，沈老太太手中的珠子滴滴答答砸落在地上。
门外，沈烨早走出一段距离，外面的席面早就散开了，只听得扫帚打扫的细碎声音。
小荣跟在他身后，但是还是忍不住想问一句：“将军，你今日可为何要问夫人那些话？”
沈烨眼眸在黑夜之中晦暗不明，吩咐小荣：“去查和夫人私底下接触的所有人。”
小荣道：“是，二爷。”
小荣挠了挠头，望向走向黑夜的沈烨，有些不解，“二爷，为什么要查这个？”
前面人在黑夜中停顿的步伐，“有人用阿楚的名义接近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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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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