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么些年来她一直和家里人对着干,她厌恶的不是他们物质上的不公平。
而是情感上的忽略漠视,甚至在她事业受挫时,言辞犀利的嘲讽和打压。
仿佛她的不成功不得志全都成了他们的污点。一度,她不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
每个孤独的夜晚,她会从他们的脸上他们的眼神里,看到所有人对失败者的审判。
败者不得狡辩,不可享受,在露败迹的时候就该死了。
有次,父母间谈话,说有个做奶奶的在打麻将,家里没有人看管的孙子掉到河里了。
村里相熟的人得到消息去通知她,这位奶奶说,等我把这盘牌打完。
当时叶欣心里唾弃这也是做奶奶的人,比邻居陌生人都不如。
结果叶爸从旁边答,死都死了,还不如把牌打完呢!
叶欣遍体生寒,她就觉得和那个掉河里的小孩没什么两样。
车开到服务区停了下来,叶欣没有下车,懒得动是从精神蔓延到骨子里的。
田源转了一圈回来了,手里拿着不少东西。
“不知道你吃什么,买了一杯奶茶,一盒烤面筋和烤肠,微辣,你试试看。”
叶欣喝了一口,发现奶茶是温热的,好像一般人都不会想到买热饮,就像和那个人想要一起逛街都是奢侈。
分手后这几年,叶欣一直在想,她到底喜欢阮斯寒什么。
一个脾气又臭又硬的家伙,不知道体贴,不会在她有困难时帮助她,除了外貌哪里值得她飞蛾扑火?
而像这种带温度的奶茶,他永远都不会给她买。
想多了,情绪不受压制地暴躁。
叶欣愤声问:“你谈了很多次恋爱吗,买东西挺有经验?”
滚开吧,这些幼稚的小把戏,她不会像小孩子一样被收买的。
田源又看到她张牙舞爪的刺,眼神微怔,但又觉得这样更好。
不掺假的性格。
“正而八经谈过的恋爱就一段,名义上的有两段。”
得到这么正面的回答,叶欣又不知道该从哪下里口了,只是很不爽地嘀咕。
“我就一段,那我不是太亏了?”
田源笑得泰然自若的干净,眼底的情绪太稳定了。
叶欣拿起一块面筋狠狠吃起来。她以前不太能接受别人的东西。
好像多吃一口都会欠下很大的负债。
那些年,叶爸叶妈从没给过她金钱上的充足。她也知道家里情况不好,从来不会越线。
同学们相聚,叶爸的理由是一群小孩有什么好聚的。家里没钱,有想那些花花肠子的时间,不如帮他把石头抬回来。
一百来斤的石头,就那么压在她的肩膀上,跟着破灭的找玩伴的想法,全是生活的重量。
她没有时间想那些话合不合理,可贫穷已经是骨子里的一根钉,随着时间的加持,和血肉融为了一体。
得到别人的馈赠,那是她无法回馈之重,她下意识认为还不起。
而现在,偶尔任性一下,体验一种曾经没有过的尝试。她不能缩着脚住在盆子里,这么多年真够了。
“手拿来。”
叶欣眯了眯眼睛,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不是很想配合,又看到田源指手背。
原来流血结疤的牙印被他看到了。
她想缩手,不希望有人知道这是她自己的杰作。
田源已经抓过她的手,拿住撕好的创口贴,心细又仔细给她贴好。
他这么认真对待,叶欣又不自在了。她在自己的世界里坚强惯了,没人教过她应该怎么软弱。
“早就结痂了,没必要。”
“有,女孩子的手就该好好保护。”田源面对面较真的语气,“让女朋友留下这样的疤,是我们男人做得不到位。”
要是换个人讲这种话,她会半点不往心里去,就当个无聊的事听过了。
可田源不一样,他坦诚真实的让人害怕。他不是说着玩,他是真的那么认为。
死寂的脉搏血液里,有一点火星蠢蠢欲动的鼓噪。
叶欣盯着他的眉梢眼角,发现他耳朵上有颗小小的痣。
她在想世界上真有那种,各方面优异,性格匹配,跨越山海冲你奔赴而来的人吗?
就她这烂透的人生,她自己都觉得没指望。
车子又在车道上飞驰,田源开车很规矩,一板一眼像是标准的模范生。
“要不要下高速,国道上可以欣赏风景?”
叶欣不了解外面的世界,她这种宅系女的活动圈子,方圆十里对她来说都够大了。
“听你安排,反正是出来散心。”
坐在车上在哪里散不是散?
田源把车开下高速,这会距离他们出来已经两个多小时。
手机打开流量,寂静的和没开一样。
这个点了,家里的人没回去吗?不可能,她妈可没有在外面奢侈消费的习惯。
只有一个可能。
叶欣快要掰碎手机,旁边的田源忽然叹气。
“这个地方太穷了,山又陡,坡上又多碎石沙,这样的土壤根本长不好粮食。外面看不到什么耕地,真不知道他们过去靠什么生存。”
叶欣这才留意,车外变化的景致。奇特的喀斯特地貌,怪石嶙峋,单看风景确实唯美。
可顺着田源的思路再去看,这地方还真是,没有什么经济作物。除了山还是山。
“我以前出任务去过一户山区农家,他们还在用着最原始的工具,用木桶板稻谷。他们的小孩儿,四五岁就开始上山打柴。”
“尽管一家子勤俭节约,还是过着朝不保夕的苦日子。他们不够努力吗?不是,是处在那种地理位置,仅仅是生活就用尽了他们全部的力气。”
田源有感而发:“我们国家版图上,这样的地形占据相当大一部分,而这样的人群存在也是一个不小的群体。”
“和平生活年代,谁能想到他们和我们的贫富有这么大的差距?”
他的见解鞭辟入里,叶欣从来没有关注过,更没有人和她谈论过类似话题。
“同处一片蓝天下,就不能帮他们一把?”
叶欣不理解,为什么国家发展几十年了,怎么还没有解决国内这么多人的生活问题。
“非一日之功啊!”田源一条一条给叶欣剖析。
“光靠救济人文关怀,能解决得了一时的困难,却不能从根上拔除病因。一旦让人养成了什么都靠别人给的恶习,那就不是救人是在造孽。”
“要改变他们,得从各个方面抓起。让他们提高学识开拓眼界,学会现代的求生技能,还得有工作。”
他指着国道的两边:“这些地方靠种地是一条绝路。你看那边的猕猴桃种植带,中药材试点村,都是无数人摸索努力出来的结果。”
“哪怕现在的重点扶贫旅游业,也是未来这些地区最好的发展方向。”
叶欣没有作声,田源扭过头看了她一眼,就见她两眼一眨不眨的注视他。
“我脸上有什么?”
叶欣:“没有。就是发现国家把你培养得挺成功。”
田源莞尔,笑得胸腔振动,眉目舒展。
看起来有点小骄傲,嗯,他也值得这份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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