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桑宁越过明珠公主，对这位汉人脸庞的女子道：“你是大孟人？”
女子道：“我小时生活在玉京，后来随着父亲来西凉。不过，我是哪里人，这与公主无关吧？”
沈桑宁想，不过随口一问，怎么这姑娘说话就夹枪带棒的，十分不客气。
尽管玉京和西凉距离遥远，但大孟建国百年，有一些玉京人前往西凉也是寻常事，不管是商贸、交流、还是单纯被发配流放，并不算十分罕见。
明珠公主道：“这是姜芙，的确是随父而来。”
沈桑宁心中一动，怪异地看了一眼这位名叫姜芙的姑娘：“可是抚远将军姜晋的后人？”
见姜芙一顿，沈桑宁知晓自己猜对了，笑道：“没想到，姜晋将军在战役中以身殉国，他的后人竟是降了。”
姜芙辩解道：“在此安居乐业，又有可不可？”
沈桑宁道：“未尝不可，只是在想，刚刚姜姑娘说我在京中不受宠，但如若姜晋将军在天之灵知晓后人做派，恐怕会感到万分痛心。”
“可比不受宠要严重多了。”
身为一国之将，在前线排兵布阵，鞠躬尽瘁，不过数代，后人却乐不思蜀。
“你！”姜芙无话可说，拉上顿珠就要走。
两人走了没多远，顿珠停下脚步若有所思：“我看这康乐公主很是沉默的样子，没想到也伶牙俐齿。”
姜芙：“那又如何？你也别叫她公主了，她已经嫁来了西凉，还算什么公主？你才是西凉的明珠公主！”
两人正窃窃私语，身旁却忽然出现一高大人影。
“胡塞将军。”两人喊完，纷纷噤声。
胡塞比她们俩都高不少，他也不怕身为公主的顿珠，只略略行了一个礼，用西凉话道：“她确实不算什么公主了。”
“她现在是西凉的王后。”
两人俱是一愣。
胡塞看着她们：“王对她很上心。这样的话，被我听到一次也就罢了，若是被王上听到，我也保不住你们。”
他告诫完，又转向姜芙，郑重道：“姜姑娘，尽管您父亲和兄长为西凉出过不少力，但这不代表，你有置喙王后的资格。”
姜芙面上一寒，僵硬答道：“是。”
两人离开后，柳絮有些愤愤不平地朝着她们的背影道：“西凉公主也就罢了，连先前西凉的臣子也敢挑衅公主，谁给她这么大的面子？”
沈桑宁道：“你看她穿着只比明珠公主稍次，便知姜家在西凉过得不错。”
她站起，拢了拢帷帽：“我们走罢。”
云岫道：“公主，您刚刚说得好。现在我们虽寄人篱下，但也不能叫谁都能欺负了去。”
说完，便扶起沈桑宁，回殿内了。
傍晚时分，消息灵通的云岫回来了，她道：“公主，我今日细细打听了一番，原是因为从前首领想将姜芙嫁给当今西凉王，不过仅是口头说说，未有婚书聘礼等。”
沈桑宁抬眼：“竟有这原委。”
柳絮急急说道：“我道这姜芙怎么说话这么尖利，原是抱了当王后的心思。”
云岫压低了声音：“我听闻最初姜芙是不乐意的。”
“但现在，他当上了王。”沈桑宁心念一转，便已看清姜芙的心思。
姜芙不想嫁给一个当过玉京质子的王子，但现在，这位皇子当上了西凉的王。
柳絮和云岫对视一眼，笑道：“她现在肯定气坏了，怪不得对我们公主这番态度。”
青嬷嬷闻言，和缓制止道：“好了公主，娜依姑娘快到了。”
毕竟现在还摸不清周遭的底细，私下说话还是要小心一点。
这段时间，沈桑宁不太出门，除了身边这几个侍女，还有平日会送饭食过来的宫人们，几乎没见过旁人。
转眼。便到了大婚前日。
没曾想，她在镜前试自己的婚服时，柳絮匆匆进来，说王上来了。
“王上。”看见男人走进，她站起，不曾想肩上被轻压下力道，是他又让她坐了下去。
他的声音很淡：“十日前已说了，公主不必客气。”
明明她明天都要嫁了，他依然叫她公主。
柳絮和云岫她们早已自觉退了出去，殿内只余沈桑宁和他两人。
他不说话，沈桑宁也不说话，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蓦地，他忽然笑了，笑声低沉尤为好听：“本王是娶了个哑女回来吗，还是公主并不想见本王？”
她知道他在开玩笑，但仍不免有些恼，低低道：“在玉京，男女成婚前日是不能见面的。”
苏勒知道她恼了，但偏偏即使有些恼怒，却像只小猫一样轻轻挠过来，不疼，甚至让人心头发痒。
“是本王唐突了。”他道，“远在西凉，不太清楚玉京习俗，只是为何不能成婚前日相见？”
他倒是做出了一副认真求学的样子。
“因为会影响婚后的感情呀。”沈桑宁脱口而出。
说完后，她忽然有些羞赧。
这些不过是民间嫁娶时图个好兆头的风俗，她是和亲来的西域，有什么婚后的感情好讲。
“如此。”苏勒思考了一下，“是我考虑欠周，不过此番前来，原本只是想告诉公主，不必紧张。”
“我可保证，你的担忧不会发生。”
他的自称不知不觉已从本王变成了我。
烛火跳动，让他的金眸越发流光溢彩，显得很诚挚。
沈桑宁有些不解，回身看他。
只这一眼，便撞进了苏勒的眸子里，两人目光对视，室内燃着的红烛忽然噼啪一声，爆出一朵灯花。
窗外，西域的风呼啸而过，刮得窗棂作响。苏勒往外看了一眼，只见风也吹开了云层，露出一轮明亮的弯月来。
他道：“公主早些歇息。”
说完，他离开了侧殿。
想到他说的话，沈桑宁还有些怔然，不知为何他就能做出那种保证。
王上走后，柳絮和云岫都进来了，她们刚刚在外面等，心里七上八下的，一方面想着婚前见面不合规矩，一方面又想，这里是西凉，王上才是这里的规矩，谁又敢拦他？
“公主，刚刚王上说什么？”柳絮问。
“没什么。”沈桑宁的手再次拂过婚服上彩绣描金的图案，当真是十分漂亮，“帮我脱下来吧，好生收好。”
柳絮和云岫应了一声，收拾完毕后便退出屋子，只留沈桑宁一个留在房内，看着那轮弯月发呆。
明日大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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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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