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刚入座没多久,时晏州也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时父时母。
时母对上次的事情还有阴影,所以目光格外留意方承越,她跟她丈夫本来也就不满意这门婚事,门不当户不对的,但他们尊重时晏州的看法。
不过他们没料到,时晏州还没等结婚,就把别的女人肚子给搞大了,还以为婚事到这里就停了,两方居然还能把婚给结了。
时母是真的搞不懂自家儿子的心思,既然不愿意被管束,怎么还要结婚?
她和丈夫忙于事业,确实对他疏于管教,想着成了婚也好,有个人管着总比让他到处浪要好,结果倒好,搞半天他俩没领证。
听儿子说是梁嘉颂不愿。
也正是此事,时母心里有些愧疚,她不领证也就是说她并不是图他们时家的钱,从头至尾也不过是出于爱罢了。
她本身并不是什么纯情的人,虽然想笑话这个女孩的天真,但又有点欣赏,毕竟不是什么人都有纯粹地爱一个人的勇气。
对于她们这类人而言,另一半劈腿并不是值得放心上的事,她们对感情没什么追求,可梁嘉颂不一样,时晏州劈腿,对她而言无异于致命性打击,所以她们后来感情不合完全在时母的意料之中,她知道,梁嘉颂迟早会走,只是需要一个契机。
她不愿管儿子的这些情情爱爱,可关乎到人身安全,时母大意不得,她觉得有必要把时晏州和梁嘉颂没领证的事和方承越说,别动不动就出来逞威风。
“爷爷,奶奶。”
“爸,妈。”
室内的空气像是陡然被冷凝住了,老爷子脸部松弛的肌肉有些绷紧,不怒而威。
“真是出息。”
方承越双目锐利发寒,作势要起,被梁嘉颂抓着手一把摁住。
风波暗涌,周遭的气息紧张的令人窒息。
时母最先出声:“行了爸,晏州一天都没吃饭了,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吧。”
“他还想吃饭!”老爷子把筷子“啪”得撂下,震荡桌面的声响回荡在大厅内。
时母抿了抿唇,看向时晏州:“不说吗?”
时晏州顿时警惕地眯起眼,紧盯着他母亲。
“说什么?”时奶奶面色凝重:“还在我们跟前打起了哑谜是吧。”
“我俩没领证。”
没曾想开口的不是时母,而是梁嘉颂。
“梁嘉颂!”时晏州咬牙切齿,浓眉皱起。
“家里人有什么可瞒的。”梁嘉颂兀自夹了块虾球,语气轻飘飘:“那场婚礼不过是为了立住他的深情人设,没有别的意思。我不会和他结婚,以后也不会。”
此话一出,满场皆惊,时晏州的心口蓦地发紧,胸腔酸胀,像是有什么要炸开。
他快步走到梁嘉颂身边,质问她:“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以后也不会?”
矛盾转变的猝不及防,梁嘉颂继续夹菜,还张罗着他坐下:“吃饭吧,怪饿的。”
“说清楚!”宽大的掌心用力地摁过她的肩膀,那双眼瞪得溜圆:“吵了这么久你还没吵够吗!”
“别碰她!”
一股强大的力度将他推开,时晏州没设防,踉跄着后退,扶着木柱子才稳住身形,他抬眼一看,方承越正戒备地盯着他,将梁嘉颂护在身后。
“诶晏州!”时母担心地过去扶他,幽怨地看向方承越:“承越,他是你表哥。”
“行了!大过年的。”时父语腔浑厚:“跑到爷爷家来闹笑话不成?”
时晏州挥开时母的手,看着梁嘉颂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胸口就像是腾起了一把火,他大迈着步子转身就要走:“不吃了,我还有事。”
“站住。”时父厉声斥道:“时晏州你看看自己像什么话!”
“还是我走吧。”梁嘉颂抽过纸巾擦拭嘴角:“我本来也不是时家的人,就不打扰你们了。”
语毕,她刻意沿着桌子从远离时晏州那一边离开。
“姐!”方承越紧随其后。
时晏州看着二人的背影,顶了顶腮肉,攥紧拳头,骨节发出咯吱声响。
他忽然发笑,然后坐下来大快朵颐:“两个外人总算走了,吃,爸妈你们也坐下来吃。”
大块鲜美汁甜的鲈鱼肉塞进口腔,时晏州狼吞虎咽,全然不顾及四道死亡凝视,然而心里并不畅快,甚至称得上堵得慌。
梁嘉颂居然说不想嫁给他,她以为自己是谁?真把自己当香饽饽了,他还不想娶呢!
时晏州冷笑着讥讽她,心底却暗暗发酸,愈发海吃胡炫起来。
南方冬夜的寒风湿冷刺骨,一直往低领里钻,身后的脚步声追了上来,方承越握住她的手腕。
“这附近都是山,不安全,你要去哪?我开车送你。”
梁嘉颂的眸色有些失意。
是啊,连方承越都知道附近不安全,时晏州却放任她出来。
“我想回平澜。”她的声音被风吹的飘忽微凉。
方承越不带犹豫:“好,我陪你。”
“车给我就好了,这里是你外公外婆家。”
说话间,梁嘉颂拿走他手里的钥匙,也不理会方承越的反应,径直去了车库,就在她要拉开车门时,宽大温热的掌心再次覆了上来。
“这种情况我还怎么待?而且......”那双细长的狐眼正视着她:“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我送你吧。”
两人无声对望了片刻,梁嘉颂最终妥协。
“走吧。”
之后的车程梁嘉颂一直在假寐,她不想交流,好在方承越很识趣,没有多提。
她想安静,他就配合她安静。
开到合州市区时,方承越放慢速度:“我看你刚刚没吃多少,有什么想吃的吗?我下去买。”
天际飘起了小雪,落在被暖气烘热的车窗上,融成水,沿着车窗下滑。
梁嘉颂望着窗外的路边摊:“想吃炸串。”
方承越抿了抿唇,不建议她吃:“那个不卫生。”
“从前都是我看着你吃,方承越,其实我也想吃。”
方承越微怔,她的这番话将他拉至过去,拉至那无数个蹲在路边吃炸串的日子。
方承越并不知道家里真的这么拮据,毕竟车祸对方赔了不少抚恤金,他只当梁嘉颂不爱吃这种不干净的油炸食品。
仗着自己年幼,肆无忌惮地享受着梁嘉颂的退让与纵容,那时的他没有反应过来,其实姐姐也还只是个小孩。
他们一起下车进了红色塑料棚,简陋的铁皮桌上残留着经年累月积淀的黏腻油渍,方承越试着擦了下,擦不干净,白皙的长指捏着皱起的粗糙纸巾丢进垃圾桶,他索性和桌面拉开了点距离。
方承越见她吃的很香,只是长发会随之低头的姿势下滑。
“没带发圈吗?”
“忘了。”梁嘉颂吃的言语含糊。
方承越起身:“我去给你买。”
但他回来时不光买了发圈,还拎了个袋子。
“配可乐或者啤酒更好吃。”桌面上被放置了两瓶饮料,梁嘉颂抬头,就见他掌心摊了个粉色花瓣边发圈:“给你买了。”
很丑,不愧是直男审美。
而且,这小子还真是会追人,看见她手上沾了油还直接给她。
她暗暗叹了口气,示意他看她的手:“我手上有油,你帮我扎吧。”
黑曜石般的瞳孔稍稍紧缩,心跳仿佛都随之停顿了半瞬,但他的面上并未显露半分。
他没有给人扎过头发,笨拙地绕了一圈,问她:“可以吗?”
见梁嘉颂点头,他的面色也跟着缓和了点,指尖还残留着她发间的栀子花清香,方承越佯装摸鼻子,心虚地轻嗅了下。
梁嘉颂没有注意他的举动,她的眼里只有炸串。
吃饱喝足后,梁嘉颂心情畅快了不少,临到出去时,方承越掏出围巾,这次不用梁嘉颂说,他主动替她围好。
“刚买的。”
大红色格子款,还是带浮夸须须的。
梁嘉颂忍不住发笑,戴着这款围巾,她都没脸说自己是时尚设计师。
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其他的不提,方承越买的这条毛毯还是很柔软的,短兔绒材质,她本来没有困意,车驶了一小会儿,眼皮子就开始打架,最后意识慢慢远去。
再次醒来时,车已经到了小区停车场,灯光照入昏暗的停车位内,梁嘉颂睁开惺忪睡眼,无意识地低语嚅嗫,伸了个懒腰,瞥到了边上忽而移开的视线。
“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着了。”
梁嘉颂推开车门,准备把他打发走,但一对上方承越有点可怜兮兮的眸色,犹豫了。
“我送你到电梯口。”
方承越跟着下车,隐隐期待着她能开口收留,然而梁嘉颂的话令他失望了。
“不用了。”梁嘉颂拒绝他,从钥匙串上解下一个钥匙,递给他:“我这边的房子太小了,没有客卧,这是我在西屿区的房,我等下把地址发你,你可以在那里住一晚。”
梁嘉颂不喜欢太大的房子,打扫卫生麻烦不说,也让人没有安全感,反正时晏州也不常来,她索性买了个小一点的,刚好离公司也近。
方承越的视线落在那把钥匙上,垂落的指尖抬起,嘴角勉强勾起一抹弧度。
“好。”
梁嘉颂到家时已经凌晨三点了,因为在车上睡的太饱,如今反倒没什么睡意。
原本想看的剧突然又没兴致了,于是她开始画设计稿,之前她一直想设计一款套裙来着,收腰双排扣外套搭勾勒身形的铅笔裙,只不过她还没想清楚,柔和的宽肩线条是设计三角翻领还是无领搭丝巾.......
梁嘉颂工作起来很投入,通宵到七点,终于把各种细节给补齐了。
她拉开纯白窗帘,见鳞次栉比的建筑藏身于浓重雾气之中,薄绿色软件叮咚响起,梁嘉颂瞥了眼,是新客户来找她约稿了。
梁嘉颂从前给人当过家教老师,给人做过服装模特,给人刷碗端过菜,但这些都是生活所迫,她唯一赚钱又自己愿意做的兼职,是给杂志社投插画。起初只是花草,后来开始尝试画人物像。
这个爱好一坚持就是近十年,即便如今工作了,她仍旧对画画乐此不疲。
她简单地看了下甲方要求,开始绘制初稿,低头忙碌到云雾散去,日头升高,直到肚子咕咕叫起,她才摁亮手机屏幕看时间。
十二点了。
好饿,可是阿姨回老家了。
她饥肠辘辘地打开冰箱,看着空荡荡的冰箱,转头拿起手机点外卖。
与此同时,方承越的消息弹出:
【我在做饭,你要不要过来吃?或者我送过来。】
如此诱人的请求,梁嘉颂没有理由拒绝,即便对于昨晚把他撵走的行为有点难为情,但吃饭要紧,她都饿的手脚发软了。
【你送过来吧,有点懒得动。】
于是她开始了百无聊赖的等待时光,刚往嘴里塞了两块饼干,手机屏幕再度亮起,她以为是方承越,没想到是林夏。
【嘉颂姐,快看朋友圈!我们登到白玉山顶了!】
语音里林夏情绪兴奋,就连梁嘉颂都不由得被其感染。
【我看看。】
她点开朋友圈,发现是她们一群实习生小丫头都去了,梁嘉颂挨个点赞,哪怕是隔着手机,仍旧被日照金山的景象震撼。
她下次或许可以试试这个主题的新品。
梁嘉颂正准备退出来回复她,滑到底下的一条朋友圈。
是时晏州的。
【来机场接老朋友啦。】
配图是他和一个金发女人的九宫格合照。
胸口有些生闷,梁嘉颂知道,时晏州是故意发给她看的。
每每她们吵架,时晏州就会这样做,想要她生出危机感,吃醋服软,起初确实难过,但如今只剩下疲惫。
她准备退出,但指尖正准备划出的那一瞬,心口猛然发沉,她快速点进照片,当看清金发女子的脸时,她的思绪顿时一空,耳鼓嗡嗡作响,她死死地盯着照片里亲昵搂抱的二人,如木偶般僵住。
怎么可能......他们怎么会认识......
强大的第六感令她脑海滑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梁嘉颂急忙拨通时晏州的电话,指尖都在发颤。
然而电话打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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