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缸里,一条通体鲜红的金鱼正轻松地摇摆着其长长的尾鳍,悠闲自在、来回来去地游着,外面的这个世界于它仿佛是不存在的,抑或是它熟视无睹的。
肖蔚然对家里的这条金鱼再熟悉不过了,她甚至有点嫉妒它那懒散、惬意、无忧无虑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简直就是那条鱼儿的化身,被一个看不见的透明“鱼缸”给死死地限制住了自由。可是,当她欲要打碎这个“鱼缸”的桎梏时却发现,离开了这个自己赖以生存的“鱼缸”,她居然不知道该怎样活下去了。
“外边的世界很精彩,而我的世界却很无奈”,蔚然恍恍惚惚地盯着那鱼儿发呆,怅怅地想着心事,喃喃地在心里跟丈夫夏禾说着心里话。
我怎么了?我做错了什么吗?你到底,嫌弃我什么?难道,我不是个好妻子么?自从数年前,咱一家满怀着对美国梦的憧憬来到这个陌生而新奇的国家,我一直都恪守着妻子的本分啊。想想初来那时,咱们举目无亲、家徒四壁,生活多么艰难清苦,压力也巨大,我从没抱怨过,也从没奢盼过浪漫温情、贪图过安逸享受。我每天精打细算过日子,吃便宜的、穿打折的、用降价的,我承认你说得对,我是抠门儿,可我心里就没有委屈?我尽心尽力地养育儿子,任劳任怨地操持这个家,每天早上,你跟儿子从来都是不叫不起,衣服脏了就只知道往地上一扔,连你踢球穿的臭鞋子、臭袜子都得让我手工洗刷,难道,我就不嫌恶心?晚上回来,你脚一踏进家门儿饭就堵上了嘴,饭碗端上了桌你才知道坐下来就吃,不合口味的还得抱怨一通,吃完了一抹嘴,想看电视就看电视,想上网就上网,我收拾完了碗筷才能捞着歇一会儿。
其实,这些在我都没什么,是我心甘情愿的,看着你们过得舒舒服服地,只要你们开心,我还有什么好抱怨的?难道,连这些都成了你看不起我的理由了吗?我温柔体贴、吃苦耐劳,怎么在你眼里就成了懦弱窝囊、低三下四了呢?我是没有她那样能干,可是,这些年来我为这个家做出的奉献,难道你就真地没看见吗?唉,说这些有什么意思?都是我自愿的,都是我自找的。
哪个女人不爱美?!我不是也曾经年轻美貌过么?我又何尝不想让自己老得慢一点?我知道你嫌我土,没她有气质,难道,我就不想穿漂亮的衣服、戴贵重的首饰,让别人羡慕、让别人嫉妒?可是,咱家里有很多钱吗?凭良心讲,这个世界上我只苛待过一个人,那就是我自己啊。
琐碎的日子虽然平淡,没有什么跌宕起伏,也没有什么荡气回肠,可是,咱不一直都过得挺完满幸福的吗?一家人健健康康、和和美美的,多好啊。为何,你便要离去了呢?如何,我又成为你口中的势利小人了呢?曾几何时,咱俩一直是对人人羡慕的模范夫妻,曾几何时,面对多少纷飞劳燕,咱们一起淡定从容,为什么时到如今,日子刚刚好过一点,儿子也渐渐成人的时候,你便想要离去?
那天,你跟我说,这样的日子让你憋屈,你本来是可以一展宏图的,是我拖累了你。你这么说让我心寒,禾,难道,我为你付出的这十年的青春岁月,还有我的情感、我的爱、我的事业、我的一切,在你眼里都可以轻如鸿毛,可以弃若敝屣吗?
你还说,咱们没有共同语言,我很惊讶,真是这样吗?为什么你不在娶我的时候告诉我?为什么要等到我即将人老珠黄之时才告诉我?为什么你不在你彷徨失意、遭遇人生低谷的时候对我说?说夫妻不和也好,感情破裂也罢,这些借口难道不是你见异思迁的遮羞布?
你说你有追求幸福生活的自由,扪心自问,你现在饭来张嘴、衣来伸手、家里万事不用操心,过得不幸福吗?再问问你的良心,你有资格说这话吗?面对弱妻幼子,你的责任心何在?当初的婚誓何在?我是不是也应该有追求幸福的理由?那么,孩子呢?谁来照顾他?
蔚然凄楚难当,忍不住潸然泪下:这棵自己精心嫁接的婚姻之树,本以为它会在异国他乡结出硕美香甜的果子,然而,也许是水土不服,也许是被她过度呵护,这树却在尚未结出果实时便要枯老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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