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那双总是盛满温柔的蓝色猫眼,此刻褪去了所有暖意,只剩下一种冷静到近乎锐利的审视。
他微微俯身,拉近了距离,属于“苏格兰”的压迫感无声地弥漫开来,像一张无形的网,将试图后退的我牢牢罩住。
“真的……不用了……”
我的声音开始发飘,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厨房明亮的顶灯变成模糊的光晕,他的身影在其中晃动。耳朵里充斥着嗡嗡的噪音,盖过了他后面的话语。心跳像失控的鼓点,撞击着脆弱的胸腔。
完了……要暴露了……
这个念头像最后的警钟,黑暗彻底吞噬了视野。我身体一软,直直向前栽去。
预想中冰冷地板的触感并没有传来。
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托住了我的腰,另一只手迅速扶住我的肩膀,将我整个人半抱在怀里。那怀抱坚实而温暖,带着熟悉的、令人心安的味道,却在此刻加剧了我无地自容的恐慌。
“Hana?!Hana!”
诸伏景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清晰地穿透了我耳中的嗡鸣。我能感觉到他抱着我快步走向客厅沙发,动作轻柔地将我放下。冰凉的湿毛巾覆上我的额头,带来短暂的刺激。
“醒醒!看着我!能听到我说话吗?”他的声音很近,带着一种命令式的急切,将我从混沌的边缘拉回了一丝神智。【1】
我费力地睁开眼,视线开始恢复,他近在咫尺的脸庞无比清晰——眉头紧锁,眼底翻涌着前所未有的焦灼和一种沉甸甸的、被欺骗的冰冷怒意。
他正小心翼翼地托着我的右手手腕,准备解开那缠绕的纱布。
“不……别看……”我用尽仅存的力气想抽回手,声音嘶哑微弱。
但诸伏景光的手像铁钳,纹丝不动。
他的目光牢牢锁住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你晕倒了,hana。我必须确认你的伤口情况,这关系到你的安全。”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手指灵巧却不容抗拒地开始拆解纱布的结。
那薄薄的白纱一层层剥落,如同我竭力维持的伪装被一层层撕开。当最后一层纱布被轻轻揭开,暴露在灯光下的景象,让时间仿佛瞬间凝固——
手腕内侧,靠近脉搏的位置,并不是预想中扎包不小心留下的新鲜划痕。那里赫然是几道新旧交叠的咬痕!
新鲜的牙印深深嵌入皮肉,渗出丝丝血迹,边缘红肿;旁边是几道已经结痂、颜色变浅的旧痕;最触目惊心的,是几道更深的、已经形成浅粉色增生疤痕的痕迹,蜿蜒在白皙的皮肤上,像是伏在生命线上的蠹虫!
这绝不是一次意外能造成的!
空气死寂。
诸伏景光整个人僵在那里,托着我手腕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抖起来。他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里面清晰地倒映着那片狰狞的伤口,随即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情绪——震惊、难以置信、铺天盖地的愤怒、以及……一种被狠狠刺穿的、深入骨髓的心疼!
“这……”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带着一种陌生的沙哑和颤抖。
他猛地抬头,锐利如刀的目光狠狠刺向我,那里面没有质问,只有一种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冰冷的痛楚,“这就是你告诉我的……‘不小心划伤’?hana?”
我所有的辩解、所有的伪装,在这**裸的证据和他洞悉一切的目光下,瞬间土崩瓦解。
巨大的羞耻、被看穿的恐惧、以及长久压抑的痛苦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最后一道堤坝。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我崩溃地蜷缩起来,试图用左手遮住脸,却又被他强硬地拉开手腕。
“看着我!”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低吼,“说话!告诉我这些是什么?!告诉我你昨晚到底在干什么?!”
“我……我……”我泣不成声,破碎的话语在喉咙里打转,只剩下绝望的呜咽,“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添麻烦……我真的……真的……”
“添麻烦?!”
他猛地打断我,他眼底的冰层彻底碎裂,被一种熊熊燃烧的、名为“后怕”的烈焰取代。他双手用力抓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我生疼,强迫我正视他燃烧着怒火与痛楚的蓝眼睛:
“这就是你理解的‘不添麻烦’?!在我面前表现的阳光开朗,背地里用这种方式伤害自己?!在我以为只是短暂的分别处理签证,你却准备把自己彻底毁掉?!”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我的心上:
“你知不知道我看到这个伤口时在想什么?!我在想,如果我没有坚持要看……如果我就这么信了你‘不小心划伤’的鬼话,按照原计划离开……等我处理完那些无关紧要的身份问题回来……”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沉重。
“……我是不是只能看到一具冰冷的尸体?或者更糟,永远失去你的消息?!”
“Hana,这不是‘麻烦’!”他几乎是吼了出来,压抑的情感终于冲破理智的堤防,“这是最残忍、最自私的谋杀!是对信任的背叛!是对你自己生命的践踏!”
巨大的冲击让我说不出话,辩解的话哽在喉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眼中的痛苦和愤怒如此真实,像烙铁一样烫伤了我。我的“懂事”,我的“不添麻烦”,在他眼里,竟是如此不堪和致命。
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似乎在极力平复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情绪风暴。他松开钳制我的手,但目光依旧像冰冷的探照灯,笼罩着我无处遁形的脆弱。他站起身,背对着我走了两步,身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和决绝。
当他再转过身时,眼中的风暴已经平息,但那种平静比刚才的愤怒更加可怕。那是一种属于苏格兰的、在绝境中做出的、冰冷而精确的决断。
“听好了,Hana。”他的声音恢复了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宛如最终判决的力量,“从现在起,你的任何决定,都必须经过我的同意。”
我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操作,语气冷静得像在处理一桩棘手的任务:
“签证到期的问题,我来解决。但你必须立刻接受专业的心理干预治疗,我会联系医生,全程陪同。”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至于你……”他停顿了一下,视线扫过我手腕上狰狞的伤口,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抽痛,随即被更深的决绝覆盖。
“你的状态,已经失去了独自生存的基本判断力和对自己生命的支配权。你需要一个法律认可的、能在你做出危险行为时强制介入、能在危急时刻为你签字负责的人。”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一个荒谬又可怕的念头浮现出来。
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他向前一步,微微俯身,那双蓝眼睛像淬了冰的寒潭,清晰地倒映出我惊恐的脸:
“所以,我们结婚。”
“不是爱情,不是冲动,更不是交易。”他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一丝反驳,“是监护契约。签下字,我就是你法律上的丈夫,也是你生命和健康的第一顺位责任人。这意味着——”
“当你再试图伤害自己时,我有权采取一切必要措施阻止你,包括强制就医和24小时看护。”
“当你因心理问题陷入危险或需要做出重大医疗决定时,我有权在知情同意书上签字。”
“你的生命安危,将直接与我的责任绑定。”
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
“这是唯一能确保你活着、接受治疗、不再有机会悄无声息‘消失’的方式。也是你所谓的‘不添麻烦’唯一能实现的途径——活着,配合治疗,就是对我最大的‘不麻烦’! 用你的余生来履行这份‘契约’!”
客厅里一片死寂,只剩下我努力平息抽噎的深呼吸和他沉重而规律的呼吸声。
掉在地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显示着出入境管理局的页面。他抛出了最终的解决方案,一个冰冷、强硬、却带着巨大沉痛和守护重量的“契约婚姻”提议。
这绝对绝对绝对不会是我想要的,想带给诸伏景光的阴影。
窗外的阳光明晃晃地照进来,却驱不散这方寸之地凝结的沉重寒冰。
我平息抽噎,说:“那么你至少要听一下我的意见。”
他平静的抬眼。
我说:“这不是我想带给你的,你26岁,我也26岁,没有监护人这一说。”
我在压抑我的害怕,我的不安,“我去过医院,整整住过一年的院,我接受过药物治疗,电击治疗,在躯体化发作的时候甚至用上过束缚带。”
“但是我出院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与他对视,抬手指了指脑袋,声音尖锐,“我在这方面比你专业,我不想就不会断定我需要人道主义干预治疗。”
我站起来抱住他,“而且你也不能和一个精神病结婚啊,不会允许的啦。”
“我从来没想过以这种方式来……仿佛束缚你逼迫你一样。
“诸伏景光是风,是最自由的,最温柔的,最坚强的,不会有任何人会舍得伤害你,我也不会。所以你会按照你的脚步在这个世界探索,我也不会在你一走就走向死亡,不会杳无音讯。”
他的手臂突然收紧,回抱了我,我愣了一下,拍了拍他的后背。
“不要生气,因为这对于我来说是一种生活方式……这么说也不对,我知道我的思想是病态的,但是我已经习惯了这种方式,对于我来说这不会麻烦别人,也不会麻烦我自己,不需要吃药,不需要治疗,我只需要把自己沉进水里,当再次浮上来的时候,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我不想告诉你也是这样,婚姻是神圣的,是两个人的相爱,它不应该成为束缚你的锁链,也不是治愈我的绷带,提出结婚本来就是我一时嘴快,谁还没脑过‘我要和我推结婚’这种事情啊!”
我说这有些尴尬,松开他挠挠脸,“所以啦,按照你的步调,想回国就回国,我不会死的,这么多年我也没挂啊,我兴许还能见见你们世界的别人呢,不会死的啦。”
我强调了两遍。
诸伏景光愣住了,怒火与后怕沉了下去,再次上来的是心悸,他现在还不能细细了解他在对什么心悸,但是他得拉着眼前的人,这个人,比他更像风……
他的直觉告诉他,他得拉住她。
他说:“那么,我提出什么你都会答应我吗?”
我理所当然的点头,“当然,只要我做得到。”
他忽然单膝跪地,腰背笔直,神情严肃认真又温柔。
“那么,请与我结婚。”
“这句话出自我的私心。”
【1】没什么需要标注的,就是写的时候突然想起学校组织学急救的要求了,把自己写笑了
“先生/女士!您能听见吗?!001.002.003!患者已无意识,进行心肺复苏……”这一大段
hana:不是,可爱的小猫能有什么私心啊,但是他的蓝眼睛在看着我诶,啊啊啊啊啊啊受不了了!小猫想要什么都给他!
其实写的时候只返工了一遍,比我想象的要好写多了,感情顺畅多了,我学会了一个写作手法:笔放在那里自己就写下去了[狗头]
hiro和hana都是有自己故事的人,不是很想写只会喜欢的工具人,她会有自己的思想,会反驳,不过既然是笔自己写的说明他们都在故事里活了,还是有点成就感的[竖耳兔头]
下一章是hiro视角,因为这章是hana视角,很多用词会很尖锐(因为hana也在气头上,她讨厌被人扒开伪装),也有一些没写到的细节,但是hiro视角会展示出来
这个爆炸点其实不在大纲上,但是莫名就写出来了,希望表现出了想表达的[好运莲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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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标记一个求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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