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的来回摆动让痛楚蔓延四肢,景琂倒吸一口凉气,瞬间疼出一身冷汗。
前方教官的口令依旧按照节奏喊着,这偏远一角的微弱吸气声如蝴蝶振翅,柔弱平静未曾引起丝毫波澜。
汗水刺痛着眼眶,景琂眼皮止不住的颤抖,竭力抵抗酸涩刺痛的滋味,她想抬手用衣袖擦去入侵眼眶的汗水,但右手根本使不上劲。
“报告教官!”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平静和缓的语调缓缓驱散景琂身际的湿热空气,紧皱的眉头被安抚般渐渐放松下来,一只细白的手轻抚上景琂的手臂。
“教官景琂手臂好像受伤了,我请求带她去医务室。”
前面的教官被姜行舟的话惊动,不敢耽误快步走来查看情况。
他拉过姜行舟扶着的那只手臂,摸索几下,疼痛下意识让景琂挣脱带来痛感的来源。
“别乱动。”姜行舟扶上她的腰身,语气有点硬。
教官王涛说:“骨头没事,应该是被重物砸的冲劲造成的挫伤,疼的厉害?”
他话一出,景琂感觉到腰上的手松了下去。
“刚伤的怎么不去医务室。”他往姜行舟一转头说:“你带她去医务室找医生看看。”
“不用。”景琂冷淡说。
王涛年纪也就二十出头,没比她们大多少,听景琂回绝也起了脾气:
“怎么不用!疼的冒汗还嘴硬,拖着等截肢了就老实了。现在不让你朋友带你看医生,怎么到时候让她照顾截肢的你?”
景琂不说话了,姜行舟也沉默着,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王涛并不知道两人是何种关系,看见姜行舟关心受伤的景琂就以为两人是朋友。
但两人的关系连她们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
会因为对方的病痛逃学抱去医院,会穿过人海只为给对方撑伞遮雨,会偷偷往对方抽屉里塞各种吃食,会在对方面前落泪……
但也可以随时抽离,疏远躲着彼此。
看似坚硬稳固的冰面,其实只有很薄的一层,冰层下是奔涌纠缠的漩涡。
相互纠缠,又相互脱离。
在这诡秘的纠缠态下,维持着如履薄冰的平衡。
可能只能牵强的称之为同学吧。
这次景琂奇迹似的没有反驳教官的话,沉默着被姜行舟扶着去往医务室。
“啧。”值班医生推推眼睛,看着那大片淤紫,语气惊奇:“这是被什么东西砸成这样!你们教官体罚你了?!”
她表情严肃:“需要我帮你举报吗?”
“……”景琂瞟了眼低着头的罪魁祸首,说:“和教官没关系……一个小没良心的干的。”
后面一句她声音很轻,像是无关轻重的自言自语,医生顾着去拿药酒没注意,听到只言片语的姜行舟头更低了,手攥着衣角不住的搅。
医生端着药酒走来:“瘀血要揉开才能好的快,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淤紫的痕迹沿着手腕一直延伸到挽起的衣袖中,景琂干脆直接脱掉外套露出伤处全貌,磋上药酒手覆盖到伤处使劲揉下!
看的姜行舟眼皮一抽,从那动作都能看出那是何等滋味。
景琂没多大反应,整个上药过程咬着牙关硬是一下没动。
结束,医生吐口气放松酸痛的双手,眼神有些倾佩:“不错嘛姑娘,在我手下没疼的叫唤的你还是头一个。”
景琂应了一声,低头穿训练服。
医生拿了一小瓶药酒给姜行舟,嘱托到:“一天涂两次,还是要揉啊。”
因着景琂受伤有基地设施的缘故,两人意外的从医务室拿到了假条,景琂这两天可以不参加训练在宿舍养伤,而姜行舟作为教官眼里的她的好友,被特批陪同照顾,简称教官安排的护工。
两人出了医务室就径直穿过几个训练场,在全场羡慕的目光中回到宿舍休息。
空旷的宿舍里,两人坐在各自的床上,各队老远静静坐着。
半晌姜行舟决定履行一下护工的职责,她开口:“……你渴吗?”
景琂靠在床上闭目养神,语气冷淡:“没有话可以不说。”
半晌她没听到姜行舟有回应,窗外的阳光刺得她眼酸,抻开被子皱着眉往床上躺,想要遮住这刺眼扰人烦的光。
“别躺!”姜行舟喊道。
她面无表情面对她,意思很明白:有事说没事安静。
姜行舟起身指着自己的床,说:“你睡我这儿吧,被褥不干净,贴着皮肤过敏。”
她说的是事实,景琂也感觉到手掌下的被子泛着潮气,还有一股霉味。
景琂看着她一哂,“不用,没那么娇气。”
张扬凌厉的长相和有点下三白的眼睛,让景琂大部分的时候都让人觉得嚣张桀骜,平静陈述的话也让人感到嘲讽。
但她这句回答真的没有讥讽的意思,她只是在陈述事实。
人生短短十几年,公主床睡过、出租屋的木板睡过、医院消防通道的走廊睡过、公园的躺椅也睡过,但凡景琂娇气一点,可能她早就活不下去了。
“……我知道。”姜行舟没松开坚持要让景琂睡她的床,甚至搁下了躲着景琂的行为,主动走到她床前。
她说:“我知道你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但你现在手臂有伤还是我造成的,教官让我照顾你,情况他要问的,不好交差。”
她眼神恳求:“帮帮忙嘛。”
姜行舟又成了刚接触时的模样,可怜巴巴看着她。
景琂心中叹了口气,在那殷切的目光里躺到铺好的床铺。
她适应能力真的很强,刚刚觉得刺眼的阳光,现下依旧适应,她躺在床上眼神平静落在窗外,睡意全无。
身旁的姜行舟坐在景琂的床上,低着头发呆,从背影都看得出拘谨。
宽大的训练服被她打理的整齐,宽松但丝毫不显不合身的邋遢,消瘦的身形被深绿色衬得更显冷白,是这炎热天里唯一可见的一抹清凉,姜行舟呆坐在那儿,像个精致的bjd娃娃,和周身简陋的环境格格不入,如同被甩上墨点的白纸,白玉染瑕,看的景琂眉头一皱。
“过来。”
闻声姜行舟如梦初醒般回头,眼神迷茫。
“过来。”景琂移出一个身位,拍拍身下的床重复道。
她的眼神动作明了,只能让姜行舟读出一个意思——过来一起睡。
同床共枕,心中冒出的几个字瞬间让姜行舟身体一僵,陌生的情绪席卷全身,尴尬的气氛蔓延室内。
就在景琂以为她不会动作,冷着脸不打算管的时候,姜行舟缓慢的起身走到床边坐下。
她的背影透着几分犹豫,景琂没精力去理会,强行压制隐忍着疼痛消耗了她太多的精神,疼痛缓缓减弱神经放松下来,疲惫困意侵蚀着卸下戒备的大脑把她拉入梦境。
——
烂尾楼下被警戒线层层围住,红蓝色的警笛闪烁鸣响,警察指挥着疏散围在外面看热闹的行人和举着横幅抗议的工人,法医盖上了白布,冲他们摇摇头宣告当事人的死亡,两个警察沉默着抬走了担架上盖着白布的尸体。
小女孩儿眼神空洞的注视着这一切,身旁母亲紧紧抱着她,滚烫的眼泪滴落在她脸上,烫的她一抖。
远处围着的人群看到盖着白布抬出的担架,如一滴水飞溅滚烫的油锅,激烈的情绪瞬间从人群中爆发——“黑心老板还我血汗钱!”
举着横幅的人群瞬间扑来,一把扯开白布厮打冰冷的身体,积压的怒火顿时倾泻,警察拼命阻拦暴乱的人群,场面乱作一团。
有人认出了不远处抱着孩子哭泣的女人,冲上去撕扯她的头发,“还钱!还老子钱!”
“妈妈!”小女孩尖锐高喊:“放开我妈妈!走开!走开!”
她捶打着男人的大腿,拼命想要扒开男人的手,但太过弱小无济于事。
“艹滚!”男人一脚把她踢开。
瘦小的身躯摔在地上,胳膊上擦掉一大块皮肉,沙子黏在创口处,蜇痛的女孩大哭。
更多的愤怒的人看到了这对孤儿寡母,这对唯一和自杀男人有关系的母女,他们像是雪地里即将饿死又看到鲜肉的狼,眼冒精光冲过来,混乱中女人死死把女儿护在怀里,拳打脚踢侮辱谩骂被母亲的怀抱隔绝在外……
这是那个混乱的傍晚,她唯一清晰的记忆。
——
景琂意识抽离梦境是源于一声惊呼,她面无表情起身掩盖着异常的心率,看向声音来源——
宿舍门口,三班七八个下训回来女生满脸吃惊那里,走在最前面的夏竹扶着门框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她简直怀疑自己中暑出现了幻觉,不然怎么会看到这么惊悚诡异的一幕。
景琂顺着她们见鬼的表情疑惑看去,视线精准的落在她的身上,准确来说是落在这张床上。
身侧姜行舟没被这动静吵醒,她侧身紧挨着床边,把自己占的位置压缩到最小,睡得格外拘谨,看的人为她随时会因为一点动作而掉下去提心吊胆。
而睡在他人床上,大大咧咧平躺占据宽敞床位的人正和门外的几人大眼瞪小眼。
看着一脸无所谓的景琂,上午帮忙铺床的情谊浮现在眼前,让夏竹一时怒从心头起,站在那深呼吸半晌终于攒够勇气瞪着景琂,万千思绪化作一句:“你没有自己的床吗?”
景琂微眯着眼,目光轻飘飘瞥过去。
“……”夏竹光速缩头,吞了下口水:“你睡得舒服就好……”
动静终于扰到了姜行舟,她眼睛困得睁不开,迷糊着把手搭上景琂的肚子,把她抱在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嗓音黏糊:“再睡一会儿……”
“……”
夏竹彻底死机。
昨天打暑假工遇到三个特别恶心的中年男的,真是切身体会男的有多会泼脏水和捂嘴,真是长见识了!给我气的够呛卷了他们一顿,厌男指数达到巅峰,只恨自己不够有钱,有钱我直接上前一巴掌,再拿着补偿金往他们脸上扇。以后我一定要把他们写到书里,把他们写成垃圾炮灰反派!
打工回来太晚了,早上五点才开始写,我实在太困了,先更新两千字,晚上再把这章剩的一点补上。
祝大家都不要遇见垃圾,天天开心,你们早安,我要去晚安了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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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P.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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