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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风雨欲来

沈预踏入屋内的那一刻,他的目光便直接锁定在了崔昭训身上。

他的面容略显苍白,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病弱之色的眼眸,此刻却显得有些专注。他缓缓上前,上下仔细打量着她,确认她安然无恙后,紧绷的嘴角终于放松了几分。

“沈大哥,我让隐娘传递的信息,未曾见你回音,我心中难免忐忑,怕你不赞同我的决定。”崔昭训一时有些担忧,她深知沈预的冷静与理智,他绝不会为了旁的事情而改变自己原有的计划。

他的面容,总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病弱之气,唇色苍白如纸,而今,竟泛起了一抹血色,整个人瞧起来气色好上了不少。

他站在崔昭训面前,目光深邃而温暖,“大公子之事,我已有所耳闻,”他的声音听起来低沉而富有磁性:“如今他身陷囹圄,命悬一线,你身为他最亲近的妹妹,岂能袖手旁观?”

她闻言,眼中顿时绽放出喜悦的光芒,声音里满是难以抑制的兴奋:“也就是说,你答应了对不对!”

沈预轻轻点头,那动作中带着几分温柔:“我会与你同往齐州,但在此之前,你和隐娘需先行一步。我需返回上党,替崔公处理些事务,待到一切妥当,我们再在齐州相聚。”

崔昭训深知沈预在父亲身边的重要性,她理解地点了点头,嘴角挂着一抹温暖的微笑:“这样安排甚好,那我和隐娘即刻启程。”

正当沈预欲开口时,崔昭训却抢先一步,从袖中取出一包精致的糖丸,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递到沈预面前:“沈大哥,我观你今日气色颇佳,想是身体有所好转。我知你素来不喜汤药之苦,这糖丸乃是萧府新厨所制,味道极佳,你服药时佐以两颗,或许能减轻些苦涩。”

沈预的目光落在崔昭训那双亮晶晶的眼眸上,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暖流,他接过糖丸,低声道:“谢谢,我很喜欢。”他的声音虽轻,却带着少见的真诚。

他本就比平常人偏白了一些,再加上重病多年,肤色是一种接近病态的白,但沈预又生的极好,他身上有股子书生气息,平日里倒是多上了几分清冷出尘的仙气。唯有耳根处不经意间染上了一抹绯红,泄露了他内心的波动。

崔昭训的目光在沈预身上停留了片刻,眼神中充满了诧异。然而,沈预只是轻轻咳嗽了一声,状似随意地打破了这份微妙的氛围:“天色不早了,路上恐有不便,你还是早些出发为好。”

崔昭训闻言,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心中暗自点头,确实不宜再拖延。她转头对沈预道:“沈大哥所言极是,只是……那奴隶场的领头之人,可有进展?”

沈预眼神微动,不动声色地瞥了孔枝一眼,随即温和地回应:“此事你无需挂怀,我自会处理妥当。待你从齐州归来,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他的语气坚定,给人以莫名的安心。

沈预的行事作风,向来让崔昭训深感信赖。她轻轻点头,不再多言,转而温柔地握住孔枝的手,目光中满是安慰:“孔枝,你安心等待,待我归来之日,便是我们重聚之时。有任何需要,尽管向沈大哥求助便好。”

言毕,崔昭训的话语在空气中轻轻回荡,余音未了之际,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偏移,轻轻落在了沈预身上。沈预是她父亲最为倚重的谋士,此刻却以一种近乎无声的方式,成为了她行动中最坚实的后盾。

他明明满腹算计,可她却对他很是信任。

崔昭训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她意识到,自己早在不知不觉中,莫名其妙的将他卷入了自己的计划之中,让他为自己奔波劳碌。

这份认知让她心中难免生出几分心虚与愧疚,然而,就在她心中五味杂陈之时,沈预却以一种极其细腻的方式给予了她回应。他没有言语,只是轻轻抬起眼帘,与崔昭训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那眼神中,没有责备,也没有任何不满。

......

随后,崔昭训与隐娘告别众人后,离开了庄子。

门外,潘苍已立于马车旁,身姿挺拔如松,见她们二人走出,并无旁人,眼神中闪过一丝莫名情绪,但旋即恢复平静,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她们上车。

马车缓缓行驶在宽阔的官道上,车内,光线柔和,坐在软垫上,即便是长途跋涉,也让人感受到几分难得的舒适与宁静。

崔昭训坐在马车内,窗外是连绵不绝的景致,却丝毫未能吸引她的注意。她的目光,此刻正紧紧锁定在手中那张泛黄的地图上,她的指尖轻轻摩挲过每一个标记,仿佛在触摸那些遥远而陌生的土地。

齐州,这个名字对她而言,很是陌生。

此刻,马车的车轮碾压过路面时,发出有节奏的声响。道路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树木与偶尔闪过的农田。

崔昭训的心情也愈发复杂,她轻轻倚靠在马车柔软的垫子上,目光虽望向窗外,心思却早已飘远。指尖不自觉地轻敲着身旁的桌面,在这宁静的车厢内显得格外清晰。

到了司州,就会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条通往上党,另一条则是去往齐州方向的。

“是否应该告诉潘苍呢?”这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盘旋不去。她知道,一旦说出实情,就等于将自己的行踪完全暴露给了萧綦,他对她总是带着一种冷漠与厌恶。

她深知,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不过是一枚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一旦自己的行踪暴露,他可能会大发雷霆,更不利于两家的关系。

……

马车在泥泞的道路上蹒跚前行了两日,终于,司州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然而,连日来的阴雨绵绵,让这段路途变得格外艰难。雨滴不断敲打着车顶,发出沉闷而连续的声响。

夜幕降临,他们一行人终于在一座灯火阑珊的驿站前停下。驿站内人声鼎沸,各色人等因恶劣的天气而聚集一堂,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与混杂的气息。

在这几日的相处中,崔昭训与潘苍之间的关系悄然间拉近了许多。

潘苍虽外表粗犷,内心却藏着一份难得的细心与憨厚。他的笑容总是十分爽朗,话语间透露出一种不加修饰的真诚与豪爽,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很亲近。

此刻,驿站的偏僻角落里,崔昭训静坐在一张木桌旁,周遭的喧嚣都被巧妙地隔绝在外。

桌上,一盏油灯摇曳,映照着她温婉的侧脸,她轻轻抿着杯中的热酒,那温暖的液体驱散了连日阴雨带来的寒意。旁边,一盘热气腾腾的汤饼与金黄酥脆的烤鸡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而潘苍,这位身形魁梧、面容威严的汉子,此刻却拘谨地坐在崔昭训对面,那双平时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却闪烁着不自在的光芒。

他那张平日里因风霜磨砺而显得冷峻的脸庞,此刻竟罕见地泛起了红晕,眼神中闪烁着几分不自在与羞涩。

这样的反差让崔昭训心中不禁涌起一阵笑意。

“你无需如此拘谨。”崔昭训温柔说道:“这些日子以来,你们始终在我身边,尽心尽力地护卫着我,此间种种,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今日,就让我借这杯酒,向你表达我的敬意与感激,潘将军!”

“王妃,您……您怎么知道我身份的?”潘苍闻言,一时之间竟有些手足无措,他慌忙地摆了摆手,那张刚毅的脸庞上写满了惊讶与不解。随后,他又连忙解释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谦逊的笑道:“不是……不是将军,末将只是个校尉,怎敢当王妃如此抬举。”

崔昭训含笑不语,只是轻轻将手中的酒杯推向潘苍,那双明亮的眼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潘校尉,我相信,以你的才能与胆识,日后定能晋升为将军。我能认出你,并非偶然,寻常马夫怎会有你这般魁梧的身姿与不凡的气质?更何况,你还武艺高强,这样的人才,我若不能识得,岂不是太过愚钝了?”

潘苍闻言,脸颊微微泛红,他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憨厚地笑道:“王妃言重了,末将并非有意隐瞒身份,只是想着这样能更好地保护您,不引人注意。”

隐娘在一旁,见状也不禁忍俊不禁,她轻捂嘴角,笑声清脆悦耳:“潘校尉,你这般身形,想要不引人注意,只怕比登天还难呢。”一句话,让原本略显紧张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起来。

三人围坐一桌,继续着他们的谈笑风生,细听窗外的雨声潺潺。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隔壁桌传来的阵阵议论声打破了周围的静谧。

“这天气,真是糟透了,雨就这样连日下着,地里的庄稼怕是要遭殃了!”一个低沉的男声满是忧虑。

“唉,连年战乱不说,这样的天气简直不让人活。”另一个声音附和道,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与愤慨。

“咱们还能吃上肉饼,那些百姓连口吃的都没有。”第三个声音加入讨论,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同情与哀伤,“前些日子,我们镖局一路从信州过来,那里连日暴雨,城中发了水灾,再晚一刻钟,我们就是想出来都难了。现在还要在这边多盘桓数日,才能往回赶……”

崔昭训静静地听着,那双明亮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深思。她轻轻用手指在酒杯上打着圈,心中暗自盘算。信州距离齐州不远,既然连镖局都难以通行,那么书信传递自然也是难上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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