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和庄翊庭道别，白将军的邀请就通过陈挺，从发给他们的新终端上蹦了出来。两人也不磨蹭，立刻就去见白崇武。
白崇武的办公室不比庄翊庭的小。但装修风格浮夸不少，一眼看上去就很贵的样子。房间的角落，还专门摆放着展柜，里面是一套镀金的便携机甲。办公室中间是一台巨大的红木质感的桌子，这种东西自古地球消亡以来就极其罕见。这么大的一块木材……也不知道2号子星系从哪里来的这么多经费，在总部给白崇武置办这样的办公环境。
魏林与萧泽并排走进办公室。魏林站定在萧泽身后，双手抱胸。进门后，照例先确认门是关好了的。
“萧泽教授啊。”身穿军服的白崇武背靠在硕大的单人靠背椅上，见到萧泽，他身体前倾，露出背后皮质座椅被他压出的凹陷。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两人，反反复复地看了几个来回。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了萧泽身上。他一度晃神，那双眼睛像极了萧君。
“萧教授年轻有为，我可是久仰大名啊。”他一只手扶上了实木的办公桌。桌上的小旗随着他的动作带起的风摆了摆。
“白将军，您好。”萧泽简短地自我介绍，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摸不清白崇武的意图，他只通过陈挺接触过。白崇武之前特别希望自己能加入军部的研究院，但又出尔反尔扣了样本，如今又反过来欢迎他。
魏林将当年那二十个签字的军官，以及其他知道他Omega身份的人，都告知了萧泽。萧泽很清楚白崇武就是其一，他的名字仅次于庄司令。
“坐，——坐坐。”白崇武对着准备好的椅子努努嘴，眼睛眯起来说。他看都没看魏林，也没从自己的靠背椅上挪窝。
萧泽也不客气，直接就坐下了。见状魏林也坐了下来。门在身后关上。
“你的母亲萧君，当年就是我的好朋友。现在，咱们可以延续这份友情。萧泽啊，你就当我们是忘年交，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说。希望你可以和当年的萧老师一样，给咱们星系的发展，添砖加瓦啊。”白将军一副回忆往昔的样子，说得眉飞色舞。
萧泽无动于衷，他在等白崇武说重点。
“见到你，好像见到萧君一样。太亲切了。”他感叹道，两只手拍在一起。
“萧教授，你这次出行，可是艳福不浅啊。这次太肉疼了，我们可是把我们的机甲天才，都拱手相让喽。”
萧泽眼里有了点情绪，改为像看死人一样看眼前人。魏林握紧了拳头，白崇武军服上的脉冲星格外刺眼。
他自顾自地接下去，稍稍提高了些声调：“这样连战场都能上的Omega U98可是找不出第二个——萧教授要是满意咱们军部的Omega，愿不愿意好好在咱们科研部发光发热呀？”
终于勉强说重点了。
“军部的Omega的确很厉害。有他在，我对我的人身安全非常放心。他是救我命的人——还轮不到我满不满意他。你们把他调去联邦大学，属实是杀鸡用牛刀了。”萧泽终于出声了，他语气平平，不太听得出情绪。
白崇武好像误解了什么。
“那怎么会！”白崇武瞬间坐直，两个巴掌啪地拍响。
“萧教授你的安全，那是咱们U98的头等大事！再怎么严格都不为过啊！”他看着萧泽，重重地点了个头。
“实在是让你见笑了，这也是我们当年监管不严格，居然叫一个Omega跑来军校，还毕业了，还真上了前线——但这绝对不是说我们不重视你的安全啊，萧教授。”他急急解释，但萧泽还是没什么反应。
“这不是正巧你标记了他——当然了，他能入你的眼那也是他的荣幸——我们才把他送去的吗！”白崇武音量提高。听闻“标记”一词，魏林后颈处突然一阵针扎般的感觉，明明没有什么东西碰到腺体。
“而且这个人他是庄翊庭的爱徒，那庄翊庭是何许人也，怎么会教出来个差的呢！”白崇武的话里竟有些嗔怪，他用一根手指指着魏林，另一只手摊开表示无奈。
“况且，你要是真的不满意，我让陈挺给换个Alpha来不就得了！”他转念一想，眼珠子咕噜噜转，“那要是你舍不得这Omega，你留着也行，我们肯定是不要了的，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嘛。”他语气软了些，讨好着说。
萧泽没有回应，静静地看着他。四周空气里逐渐出现柑橘的味道，夹杂着即将汹涌的情绪。
“我也年轻过，Alpha嘛，需要放松放松的。今天晚点我让小万带你吃个饭，再去你母亲以前的研究院转转？”
萧泽白皙的脸看起来还是白的，可此时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他站了起来，扯魏林的袖子。
“走。”
“哎——？”白崇武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还给哄坏了？
魏林没动，抬头看了眼萧泽：“小万是万念琛吧。”
白将军听闻，露出笑容，连连肯定：“对对对，就是他。他是萧君当年最得意的学生。你跟着萧泽一起，让他好好欢迎欢迎你们。”
“你可得珍惜机会，好好伺候人家，好好表现啊！”白将军尾音上扬，对着魏林挑了半边的眉毛。
魏林望着萧泽的背影，用鼻腔出声：“嗯哼。”
萧泽没拉得动他，自己先出去了。
白崇武眯起眼睛，萧泽的背影和当年的萧君晃晃悠悠着重合在了一起。
真是祖传的倔驴一家。大的小的一样棘手，一家子难缠的货色。白崇武心想。
“怎么了你？”魏林追了出去，问道。
萧泽神色复杂，他有很多话想说，但不知道怎样表达合适。他用手捂住后颈，因为他又闻到了自己信息素的味道。
他从未见过这个品种的人类，他现在大为震撼，出离愤怒。
“他怎么……能这么说话？！”萧泽直接抬高了声音，极度的不可置信和愤怒占据了他的头脑。他将两只手举到头两侧，手掌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一对琥珀瞳在镜框后清晰可见。
“他们都这样的啊，而且，他对你态度算很好的了。”魏林解释道。
“我是说，他怎么能那么说你？！”萧泽稍稍降低了一些音量，音调还是很高。
“他怎么说我了？”
“就算你……”萧泽环顾四周，这毕竟还是公共场合，便改口道：“他这样也太不尊重人了！”他还是军部的星系司令，怎么私下是这种人？！
魏林失笑，觉得萧泽的发言清澈得有些可爱。
“萧泽，你从没见过Omega吗？”
当然见过。
“见过的，我的Omega母亲萧君，她很爱我。大家都很尊重她，”不对，他摇了摇头，“不是说因为她的性别或者职位什么的，难道对人不应该有最基本的尊重吗？”他将手用力地摊在身前，满脸的不可置信。
“应该的，应该的…”魏林苦笑着说，心里感慨万千。他好天真。他生活的世界应该很幸福吧。他伸出手，想拍拍萧泽。
“他这样说你，你难道都不生气吗？”萧泽盯着魏林，尖锐地反问。
本来觉得这份天真有点可爱的魏林，伸出的手顿在半空，心生些许烦躁，而后才拍上萧泽的肩：“我生气，没有用。他们都是这样看Omega的。我和他非亲非故，还隐瞒身份，如今更是像定时炸弹一样，一旦暴露就会拉他下水——他能给我好脸色看吗？”
萧泽用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答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仅是一个功勋卓著的将领…我觉得他根本没有给你一个人应该有的尊重。而你，你还这样由着他！你根本连……”
“没有什么卓著不卓著，根本不根本的。”心里的烦躁占了优势，魏林打断了萧泽，不再想听他说下去。“今天晚上我们得去见万念琛，你要还是因为这点事情就回避谈话，那我们什么信息也别想得到。”
“我不是……”萧泽还想说些什么。
“你听着——今天晚上，他们说话，只会更难听。”魏林冷冷地说。他参加过不少全是军部Alpha的晚宴——刚刚白将军发表的将Omega当成物件的言论，只是一个轻描淡写的冒犯罢了。其实连冒犯甚至都算不上，那些话都是社会潜规则公认的事实。这些年，更过分的，他不是没听过，也不是没见过。他还因为每次大家要去“放松”一下都不参与，被传了好些谣言。
如今身份小范围暴露，今日宴席上，估计都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人了吧。
肯定会有更难听的话等着他。
“我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情一直都是这样。你要是接受不了……那我也没办法。不行你就用你聪明的脑瓜子想想办法。”他嘴角勾起一个有点冰冷的弧度。
“可这种事情即便一直都是这样，那就对了吗？”萧泽还想据理力争。
“别说了。刀子没□□身上，你倒还先替我疼上了。”周围有墙壁，头顶有屋檐，可魏林话里的温度被风刮走了。
如果十秒前的萧泽是饱满的气球，那现在，魏林的话往这个气球上扎了根针。气球在漏气，但还好没有炸。
“只是几句话而已，”他突然语气软了下来，“我听那么多年了——再听听不会怎么样的。”
萧泽泄气地看着他，眼里满满的不解。
“你的导师还在失踪，而且你不想见你妈妈的得意门生了吗？万念琛应该是个不错的突破口，他和军部的科研组肯定关系紧密。他还经常去2号子星系。你母亲和白崇武又有旧……就当叙叙旧。”魏林试探着对上萧泽泄气的目光，萧泽望着他，半晌，点了点头。
萧泽有些不好受。
其实魏林也有些不好受。
两人就这样难受地去赴万念琛的晚宴。
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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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拉拢（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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