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迷茫着徘徊了数回,时不时瞄一眼游万洲,见他似乎依然从容、大局在握的模样,惠芷玉更有些拿不准自己的主意。
谋略、用兵,都是圆圆更厉害。既然他判断慢慢来也能除掉敌人,那她就该相信并按照他的想法行事——然而他的转变太快,明明之前刚来鸣县,还说自己不能躲在后方;明明之前面对十个村子的百姓,他还说要尽快为他们排忧。
如今这样与她整日在安全的后方度日,实在不像他的风格。惠芷玉担忧地牵住他的手,可迎着游万洲坦然神色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终只说:“明日回家吧,去见见娘。”
“好,要是赵姨得闲,我们还能一起去逛一逛市集。”游万洲一口答应,手指在她眉心轻抚,“安安,你就别操心这么多了。”
惠芷玉小声,“我只是担心你在不开心而已。”
“你才是看着不开心吧。”游万洲好笑道。
“这话该我对你说!年纪轻轻的别整天心事满满,到底为什么这几天哪儿都不去了,你跟我说嘛。”惠芷玉抓起他的手。
“只是近日没有要紧事而已,你要是实在待不住,我就陪你去县衙那边转转,看他们这几日做了什么。”
“那你也陪我去石场!”
“石场交给徐将军就成,只要他们一日镇守在石场,就一日不用担心那处。嗯,算算日子,增援部队过几天应该也就到了,还得去给县丞安排再多买些粮。明日去见赵姨之前,还要去一趟县衙。”游万洲掐指一算,惠芷玉的思路被他顺势带偏,点了点头说:“哦,那就去县衙吧。”
次日,用过早膳,惠芷玉心情愉悦地乘马车去县衙。她现在也已是轻车熟路,先于游万洲跳下马车,挺胸抬头地一叉腰挥手,门侍顿时知趣地替她开门。惠芷玉拽住游万洲衣角,拉着他去往县丞署。
迈入门槛,就见好好端坐在位的李县丞猛地起身瞪大眼望来。这李县丞,几天未见怎么变得跟个毛头小子一样莽莽撞撞?惠芷玉疑惑间,李县丞在他们的注目下已经收拢神情,稳重地踱步过来行礼:“见过殿下,见过惠小姐。”
等了一会,游万洲没叫他平身。总不能让县丞一直这样行礼,惠芷玉只好瞄一眼没表态的某人,自己先开口:“不必多礼。我和世子殿下今日来除了日常的部队与流民的账目统计,还有别的事要交代,先把账册呈上来吧。”
介于早被游万洲吩咐过见她如见世子本人,李县丞也听话起身,“那就请殿下和小姐在茶厅这稍候,下官去将账册拿来。”
李县丞前脚刚走,游万洲就凑上她耳边小声说:“他不对劲,总之小心点。”
“……好。”惠芷玉点点头,游万洲这才坐直端起茶盏,一手轻扇着茶香嗅闻,抿了一口。
李县丞这变化应当不是好事,然而目前没有更多线索,只能见机行事。她也端起茶盏品茗,等候了片刻,李县丞抱着两本账册出来,恭敬地捧上:“殿下,小姐,请。”
惠芷玉抽走了两本账册,都摊在桌上一心二用同时翻看。军需粮册没什么问题,有临县的征用支援,是固定规模的兵马,收支都比较稳定;民需粮册则波动较大,不仅只能从粮商处购买,也需要同时采买供给百姓日常吃喝与还他们的足额粮草。
看着看着,惠芷玉不禁抬手撑脸。民需账册的收支状况也十分合理,但总有几组数字她看着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嘴边触来口热茶,惠芷玉偏头一喝,就瞧见立在门外把守的李常安的背影。她恍然大悟:前几日李叔带队去采买的粮食票据就是这个数,没想到县衙采买的粮食也是这些数目。
明了此节,惠芷玉张口正准备问话,衣角又被扯了一下。她转头对上游万洲警告的眼神,于是赶紧闭上嘴,重新核对一番两本账册的数额,还给李县丞:“好了,拿走吧。”
李县丞将两本账册接入自己怀中,问:“敢问殿下和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游万洲直接无视了他这句问话,只问惠芷玉:“军用账册情况如何?”
“一切正常。”惠芷玉谨慎着措辞,在李县丞面前没提流民账册的疑点。
游万洲颔首,重新看向李县丞,道:“过几日京城的部队就要抵达鸣县,到时候会有更多国库库银,李县丞,军需用品依然由你亲自负责。”
“是,臣遵命!”李县丞深深弯下腰。
直到和游万洲上了车,惠芷玉松了口气,才开始宣泄自己的疑虑:“刚刚采购粮食的那本账册有疑点,我还想问问呢。不过你到底发现什么了?”
“你先说,我看看怎么告诉你。”游万洲神色自如地拿过一只靠垫塞入她腰后,惠芷玉调整了下坐姿,狐疑地瞧瞧他,“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上面写的粮食购入价,与前几日我派李叔去采购的粮价一致,我有些怀疑这是不是巧合而已。”
“粮食斤数也一致?”
惠芷玉点点头,抽了一张纸笔给他默下那几串数字:“完全一致,不过县衙每日采买量的确不小,总是分批次采购的确能碰上几回这种巧合,凭借这个不能说账册有问题。”
游万洲捻起她书写的纸认真仔细看了一会儿,放下它道:“的确,光凭借数字,确实不能说账册有问题。方才你有发现县丞不对劲之处么?”
“嗯……我们刚进去的时候,他一下就站起来,感觉反应有些过度了?”
“你居然注意到了呀。”游万洲打趣她一句,惠芷玉顿时不服气:“你什么意思,小看我是吗?”
“咳,怎么会呢,安安最是聪明伶俐头脑冷静,”一连串赞美之词溜出来,惠芷玉得意地晃晃脑袋。游万洲笑着拐了个弯,“——就是没发现人家在这暖洋洋的春天还带着丝巾。”
“什么?”惠芷玉皱起眉努力回想,记忆里李县丞方才跟他们的几次会面……衣冠楚楚,官袍层层叠叠,衣领也比较重,脖子上可能似乎貌似真的有那么一条与官袍同色的丝巾。
那头游万洲已经提笔在纸上画人像,他寥寥数笔已经勾勒出李县丞的模样,惠芷玉瞅眼仔细一瞧,李县丞的人像脖间确实有一条细薄的浅色丝巾。她一拍手:“我想起来了,他确实戴了,但是这有什么问题吗?”
“天气已经热起来了,你会戴一条丝巾装饰吗?”
惠芷玉起劲:“那可不一定,现在还没那么热呢,咱们也可以戴呀。”
“哪怕兴致很高要戴,那你认为我会把女士用的香味丝巾戴在脖子上吗?”游万洲用笔勾几条线,画出丝巾上的细腻花纹,为表香气还涂了两只蝴蝶。
这下惠芷玉的确想不出原因,应声:“这倒是不会,除非是我给你戴的……难道是他夫人今日有兴致打扮打扮他?”
游万洲撂笔弹一下她的脑门,有些无奈:“再想想。”
“难道是,他想遮什么东西,但只有夫人的丝巾用起来比较自然?”惠芷玉正经地猜测着,一看游万洲挂上一副老怀甚慰的表情,她眉头一展:“我猜对啦?”
“不知道,”游万洲笑眼弯弯,“虽然我也是这么猜的,但除非咱们去扒县丞的丝巾,不然根本没办法确定最终答案。”
“什么嘛,这样也太吊人胃口了,”惠芷玉不满地嘟囔,“不然我们找个夜黑风高的机会,潜入李宅,趁他不注意把丝巾扒下来看看?”
“……”游万洲一愣随即转为敛目沉思,“也不是不行,凭借我的身手,潜入李宅给他放点迷烟再解开丝巾一看究竟完全可以做到。”
一听他居然真的能够实施,惠芷玉一爪就揪住他的前襟双眼发光,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带我带我!我也要玩!”
游万洲捧起她的脸蛋,“最稳妥的办法肯定是让李常安或者影一去啊,你多大了?还想玩这种刺激的?”
惠芷玉不甘示弱,伸出双手也捏住他的脸,口齿不清道:“扒丝巾可是你提出来的,明明是你想玩我奉陪!所以去不去嘛,你要是不想带,我一个人去——”捕捉到游万洲不善的目光,立马改口,“肯定也不行,所以咱们一起吧。”
“哎,好吧,那让我计划一下,得去找方林要一点迷药,最好能把县丞夫人他们引走,”游万洲状似不经意地布置着计划,说得却越来越详尽具体,也越来越黑心,“或者,我给他下几道急令,让他夜半都只能留在县丞署工作,再行迷药晕人之事。怎么样?”
“那个,”惠芷玉听得都有些不好意思,“这样是不是太为难县丞了?其实他除了账册有些疑点,脖子上缠丝巾,也没做什么吧。”
游万洲啧了一声,敲她一个暴栗,“你装什么呢。非得我说现在是多事之秋,章县令王县尉均不可信,必须确保唯一一个可用之人李县丞的干净清白,所以要详细细致地调查一番,你才愿意?”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去详细细致地调查嘛,”惠芷玉嘿嘿笑着贴上去,“这都是为了我们的查案大计能顺利进行,才不是贪玩呢,对不对?”
“不,你就是贪玩。”
惠芷玉挑眉,直接一个猴子捞月,捞得游万洲脸色涨红,才悠悠道:“我们是为了大计,才不是为了玩,对不对?”
“卑鄙。”游万洲咬着牙将手臂放在腿上,用了十二分力气才打消自己也对等报复的念头,否则事态必然不可预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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