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思不得其解，惠芷玉只好将自己的疑问说与游万洲听，聊到最后还开玩笑般说了一句：“该不会他们不只有一条地道可以通往铁矿洞吧？”
游万洲原本拧起的眉一散，拍了拍惠芷玉的肩膀，意味深长：“有理，一会儿我们去询问军队的准备情况，顺便也派人去给徐将军带话，让他重新搜寻铁矿洞好了。”
“嗯？”惠芷玉惊讶，“你难道真的认为，铁矿洞中还有一条敌人的通道吗？”
“我一直很疑惑，虽然在那时炸矿洞，的确有可能消耗我方一部分兵力，但一则洞道狭窄，杀不了多少兵；二则□□毕竟珍贵，仅仅为了杀敌有浪费之嫌疑。不过之前认为这个地道的确通往他们的大本营，所以不惜代价炸洞是他们保全自己的良策，但你现在这么一说——”游万洲故意拖长声音，“他们狡兔三窟，也未尝不可能。”
“可是之前都已经探查过一次了，也没找到其他的洞口，这次哪怕再找，也只是做无用功吧？”惠芷玉并不是很确定自己这一突发奇想，但她随即坚定了目光，“再找一次总没什么坏处，之前我们找的是地面，铁矿洞大着，说不定洞壁高处还有什么通道呢。”
“没错，我们这回沿着高处再找一次，得先让他们将石场的通道凿开，才好将登高的器械搬运进去……都是些费时费力的活啊。”游万洲无奈摇摇头。
你一言我一语间，已经定下以后的计划。吃了几块烧肉歇了片刻，游万洲派去的人已经带来两个驻外县兵的队长、带路的猎户。
一袭甲胄的队长们单膝跪地抱拳，游万洲问：“先前让你们准备上莽山，现在准备得如何，能按时出发么？”
“禀殿下，我队三百士兵早已准备好，随时可以出发！”“我队也是。”
点点头，游万洲继续道：“很好，你们两队一同行动，共同决策。这名猎户会给你们带路，他怎么走你们就跟上，直到找到因爆炸坍塌的洞口，听懂了吗？”
“尊令！”两个队长齐声，声音洪亮。
游万洲看向猎户，他也正单膝跪着行礼，于是说：“王府侍卫会保护你的女儿，放心引路就是。”
“谢殿下，那我就带着他们上山了。”许是因为游万洲许的承诺一一兑现，猎户态度看起来恭敬了许多，道过谢后先一步起身。游万洲令队长们退下，两个队长才依令起身，三人离开屋舍。
目睹全程的惠芷玉低垂下眉睫，搜山本就是大事，理应由世子或职位更高之人带队。所以圆圆就这么放权给部下们，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茬子。
可是他不让自己出城，也不会离开她。惠芷玉懊恼地瞅游万洲一眼，此男神色坦荡地在饮茶，仿佛毫不担心缺席后果。她撇撇嘴问：“六百县兵进莽山，肯定会被山贼发现，你就不担心他们被埋伏？真的不用去前线指挥？”
“我已经将战场所有事宜交给那两位队长，如果他们连这些决策都做不好，跟寻常百姓没区别，那就证明，哪怕我失去他们，向周围临县调兵或最后征兵，也不影响什么，”游万洲语气平静，“这是他们向我证明自己本事的机会。”
有道理，但惠芷玉只关心一件事：“如果有人因此牺牲，你别自己闷着，我陪你一起难过。”
“……”游万洲垂眸，半晌后嗯了一声。
县兵队长汤定领命告退，离开王府后，就与另一个队长于岩、带路猎户吴昊聚在一处，商讨一会儿的带兵汇合之处。
确定了在城门北灾民聚集的远处集结，汤定翻身上马，一路疾驰抵达自己的军部营寨，高喝：“列队集合！”
营寨里三五成群的士兵顿时提好枪迅速列队，让各小队长确认全员到齐，他一声令下，三百人的军队整齐出发朝城北移动。
与另一支三百人的部队汇合，两个队长并肩齐行，在猎户吴昊策马奔腾的带领下，六百余人一齐向莽山进发。
汤定在策马途中开口：“吴兄，看方向，我们是要去北边的山脉？”
“嗯，从北入山，往深处翻过一座山，两条河，一直抵达长鹰山，那里就是我听见异响的地方。”吴昊答。
如果行军速度快，那么一日就可以走个来回。汤定心中谋算了一下，问：“听说近日莽山的猛兽有异常之举，恐怕不在以往栖息的地方，考虑到需要扫平路途中的猛兽，此行少说要费两日，吴兄就与我们同住吧。”
“要不了两日，”吴昊说得斩钉截铁，“我已经摸排清楚野兽异动后的群聚地，带你们绕最快的近路过去。我今晚还要尽快回家陪女儿。”
“好。”
再无他言，两名队长安排前哨兵依照吴昊指定路径，当先去长鹰山寻安全的落脚之地，领着大部队在半日后抵达长鹰山脚，前哨兵重新集结回来时无一人牺牲，只有一名士兵因毒蝎扑脸需要军医解毒医治。
安营让士兵们休息片刻，汤定请吴昊确定了异响的大致方位，留大队人马驻守在营寨，保留大部兵力并护卫吴昊，估算长鹰山的大小，点出一百零二人待命。
与另一队长于岩商定片刻，决定汤队从山西侧往上搜寻，于队从山东侧往上搜寻，山顶汇合汇总情报。若中途发现了飞龙山寨的踪迹，则立刻派快马来回通知，山上山下同时集结发动总攻；若只是发现坍塌洞穴，则用烟花信号弹通知另一搜山队伍，待两队集结再行标记轮守之举。
搜山计划制定完毕，汤定领着百余人，以三人一队列阵铺开，从山脚一寸寸往山头搜寻。
他的估算没什么错误，三人小队总计三十四支队伍，沿着山脚包围，每一队之间隔着三十尺，能够互相得见。与东侧搜山队也能互相守望，及时通知军情并支援友方。
唯一的问题是……沿着山上搜寻了数十尺之后，汤定一枪戳透一条长蛇头颅，将其甩开，皱起眉。
长鹰山蛇虫鼠蚁众多，虽然山体本身较小，但也保不齐会有猛兽袭击。不过安排三人小队本就考量到猛兽这一原因，三人足可列出最简单的盾枪阵，正面击败一切猛兽。
树林阴翳，蝉鸣蚊蝇嘈杂，他再次用枪挑开缠绕一起阻在前路的长条枝桠，小心踩着脚下的泥土向上行路。
左右两侧的小队已经在茂密树林中不见踪影，此时此刻在这片浓密山林中踩着泥土树枝与虫子咔擦响的，仿佛只有他们四人。
绕过一棵大树，眼前猛地豁然。一片长满青草的平地在眼前铺开，这片平地没有一棵树、一条荆棘、一根高草。越临近尽头，青草越稀疏，直到接上黑色的焦土，而在尽头竖直的山崖上，赫然现出被石堆与黑尘掩埋的洞穴。
“队长，我们这是发现坍塌洞穴了吧！”小队成员里有人欢喜惊呼，而汤定皱起眉说：“小心，这里很平坦，也很适合布置陷阱。”
从兜中摸出火箭筒，以枪尖试探着脚下的土地，他慢慢前行了几步，确保信号弹不会被树叶阻隔，才举起火箭筒拉动绳索，咻呜尖声亮，烟花在空中爆出噼啪巨响。
令小队成员不准妄动，片刻后，陆续有离得近的三人小队逐渐集聚过来，汤定让一半人沿着平地边沿围成平地的形状，另一半人站在林中时刻防护猛兽或敌人。聚来一支小队就添上一人。
等到于岩带领的队伍终于汇合，他也看见目前的阵列，令自己的士兵依序排列，多人齐聚，终于围拢平地。汤定下令：“压下枪头！”众兵齐齐提枪，枪头压住土地。
“前进！当心陷阱！”
当百人的脚步同时落在草地上时，连大地都发出了轻微的颤动声。一步接一步，围拢的圈逐渐变小，两名队长指挥多出的士兵站后举盾防护，前列士兵仍然继续探路。
咔哒，锵！机械清脆的跳动声忽然响起，一名士兵的枪尖被泛着铁光的捕兽夹咬住，在他之后紧接着，咔哒咔哒声音接连脆响，在不知第几名士兵枪尖被咬住的同时，靠近坍塌地道的空无一物的黑地上突然迅速窜飞一只麻袋鼓包，绳索连接着这数十只捕兽夹，随着捕兽夹的弹跳迅速抽离，麻袋袋口敞开，浓烈呛鼻的香雾瞬间吞噬了这块平地。
汤定瞳孔一缩：“屏息后撤！”自己立马捂住口鼻往后连退数步，退出香雾范围。
他看不清雾中景象，只能听见仿佛是人倒地的闷响，雾内的士兵顿起嘈杂，脚步慌乱。心头一沉，同时眼睛被铁器反光晃花，他猛抬头，从东西南北四边射来的铁箭携带尖利刺耳的风声，仿佛从天空笼罩而下的铁笼，噗嗤嗤扎入平地。
在士兵们连天凄号里，香雾染上血味，浓密不得见的雾气里显然已经是人间炼狱。
汤定、于岩与剩下的县兵撤到安全距离，远远地望着平地血雾，俱皆沉默。半晌后汤定捂住额头，压住声音中的沙哑：“我们必须将有效的情报带给殿下，方才有谁看清铁箭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报，我，我看清了，”人群里高举起一只手，一个小兵双目含泪，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颤抖，“西南北三个方向的箭矢几乎都是固定的路径、固定的距离，应该是机关发射，只有东边来的铁箭密度不一，也比机关晚了片刻，应当是人为。”
“东边……”汤定与于岩对视，在对方同样沉痛的眼中瞧出同一种含义：敌人在东边，且能看见此处平地的山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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