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此言,姜逸仙从容笑笑,执起红扇轻摇几下,道:“哪儿有学生请先生的道理,还是之后由我来请你们去醉春楼一叙吧,到时候切莫推辞便可。”
“若无重大要紧事,定然奉陪。”游万洲似乎终于整理好心思,朝姜逸仙行了学生礼。
“好,那便一言为定。”说罢姜逸仙跟两人道别,带着书侍转身登上马车。
二人并肩站直遥望着姜先生远去,马车彻底绕过拐角消失的那一瞬,惠芷玉猛地转身伸手,游万洲同时转身朝杏林馆冲。
“给我停下!方林拦住他!你听到了是不是,李常安都跟我说了,你刚才居然还给我装病!”惠芷玉一抓没能得逞气得跺脚,随后追着冲进去。
“我错了错了,现在还有伤在身呢,安安你别追了!”游万洲奔到后院把自己关在病人休息室中,惠芷玉堵在门口一推,没能推开。
“李常安。”她一声令下,李常安叹息,拎起荡风棍抽开大门。惠芷玉两腿生风冲入,左右环顾不见人影,疑惑间听见身后一道人落地的轻哒声迅速转身,游万洲从房梁落下又朝外跑。
“抓住他!”几乎与惠芷玉喊声同时,李常安一棍截住游万洲。游万洲左右腾挪出手,都只能勉强把李常安赶到院中,根本无法完全摆脱,而惠芷玉早已飞身扑抱过来,挂在他腰上。
“好吧,你赢了。”游万洲立刻举双手投降,惠芷玉不满地抬起头:“本来就有伤在身,你还这么剧烈跑动,就不怕大出血吗?”
摸了摸自己的鼻头,在她关心又急切的话语中游万洲语气弱下:“你不生气啦……”
“我更气你不管是刚才还是现在都在拿自己开玩笑!”惠芷玉见他老实下来,才松开他的腰捏紧他的手,连珠炮一样发话:“你知道我听见你头晕难受的时候有多担心吗,我差点以为箭上有毒你中毒了,结果你居然只是在装,你,”惠芷玉伸手就要去捏他的软肉,“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原因,”游万洲躲闪开,将她揽入怀中,“只是当时更希望你多关心我、关注我而已,但姜逸仙在,我若是直接说,又好像很幼稚。”
“装病也没成熟到哪去。”惠芷玉不忿,手上却乖乖环住他。
“但是效果多好啊,你立刻就不管他,只想着我了。”游万洲嘟囔。
“可我真的以为你中毒了哎!”
游万洲沉默一瞬低下头对她耳语:“我真的错了,以后直接说就是。你不能笑话我,我可是伤患。”
“我心疼你还来不及,笑话你干什么。”惠芷玉下意识答,随后忽然意识到什么,盯着游万洲。
游万洲摸摸自己的脸,疑惑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她不明白,为什么圆圆会这么想。明明已经为了救自己负伤,但在他人面前还是只敢别扭地博取自己关注,他以前可是很大方很坦荡的。惠芷玉摇了摇头,有些说不出自己的感受。
“不想说就算了,回去吧。看看能不能从抓到的刺客身上问出点什么。我遇刺再怎样也是皇家大事,得给京城修书一封,说不准能更顺利借到爆药。”游万洲语气重新轻松起来,惠芷玉也不再去琢磨那些微妙的念想。
回到王府下地牢,剩余唯一一个尚且生还的刺客,此时正被捆缚住双手闭着眼坐在木椅之上喘息。胸前被游万洲捅出的洞口已经被包好,尽管脸色惨白,但还有生息之气。
面对险些夺走圆圆性命的敌人,惠芷玉没什么好可怜,若非圆圆拦着说把人弄死就不好问话,她都想上去给他两刀。惠芷玉面若寒霜,问审讯人员:“他现在状态如何,能不能审问?”
“殿下、小姐,”狱卒行礼回话,“此人伤势虽重,但伤口避开了真正的要害处,只要注意别崩裂他的创口,就无事。”
“好。”惠芷玉抽出刑架上的铁鞭,游万洲摁住她的手皱眉:“让他们行刑吧,我们出去歇一会儿,回来就能听到消息了。”
惠芷玉握紧了把手,与他对视:“但是我很生气。”
“我也很生气,”游万洲将散落的发丝别到她耳后,“他要害你,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但我们带着气来行刑,恐怕下手不知轻重。他要是死了,可就什么都吐不出来了。”
的确,她现在真是一看到此人就胸起滔天怒火。惠芷玉不得不闭上眼深呼吸,缓慢放下铁鞭,看着游万洲将它挂回架子上,对那些狱卒下令:“此人胆敢众目睽睽行刺世子殿下,务必要将他从属何方势力、听令于何人的消息问出。”
“是!”狱卒齐声行礼。
天光早已黯然,回卧房的一路上,惠芷玉闷闷不乐地踢着一颗颗小石子。游万洲在旁边走路边观望,半晌后,待到迈入他的庭院,忍不住道:“早知道你会这么气,我们就不该去地牢。”
“那怎么行,方才在街上他们来得太快,我都没看清脸,现在当然要好好记住这帮坏蛋的模样。”惠芷玉说。
游万洲两指搭在下颚,凝视着她:“虽然之前就隐约有些感觉,不过我没想到,原来你真的不怕杀敌。”
惠芷玉长叹出声,“我为何要怕,他们都要取我性命,难道我还要哭泣哀求吗?当然是先杀掉他们才行。你难道一直以为我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也不至于十指不沾阳春水吧,”游万洲寻找着合适的措辞,“只是我更希望你能无忧无虑一些,离这些兵戈杀伐之事远一些,看见你现在这样,我总有些替你难过。”
“都到现在了,你居然还是这么想的?”惠芷玉不可思议地望他,“我不可能放你一个人去面对这一切,你明明也只是为了帮助我才卷入这场风暴里,现在敌人有爆药、伺机想取你性命,而你又因刺客负伤,怎么,你是想让我等着你浑身是伤地回来说声辛苦了,什么都不付出坐享其成吗?”
“你也真够倔,”游万洲不禁呢喃,却又很快换了话,“不聊这些,之前的比试还记得吗,你原本是想买什么来赢我?”
既然他还是固执己见,惠芷玉也会继续沿着自己的心意往下走。她撇嘴还是搭理了他生硬的新话题:“我想买蜡烛,只要用光装满房间,那就是我赢了。”
“那看来赢的还是我,”游万洲眉睫微扬,“我打算用一颗夜明珠的光来装满,夜明珠可比蜡烛亮。”
惠芷玉当真被他引走注意:“市集上哪儿能买到一两银子的夜明珠,你这分明是耍赖!”
“你这是什么话,我只要把一颗夜明珠送给摊主,再花一两银子买回来不就有了么。这可不算耍赖,明明你也可以去王府宝库里摸出一颗来的。”游万洲得意挑眉。
“你,恬不知耻!”
“多谢夸奖,所以这回是我赢了吧。”
惠芷玉失去了语言能力,指指点点两下,甩袖径自先行。游万洲低头笑了几声,赶紧跟上被惹毛的小青梅,换着花样哄人。
直到惠芷玉不耐烦地压着他写信,游万洲才在书桌前坐下,收拢了一些笑容,眼中闪着精光,落笔却是悲愤煽情之辞。惠芷玉也坐在在一旁,看着毛笔在他握持下行运出“刺客如此嚣张跋扈,这是对皇室游家的大不敬”一句。
“这么说真的没问题吗,这样扣帽子,都有些像是在逼迫皇帝做抉择,会不会让他对你印象更差?”惠芷玉有些不放心。
“他对我印象再差,也不会希望我在这鸣县受伤死亡。毕竟我是信王世子,全天下不说数一数二,也是名列前十的尊贵之人,还受了皇命,代表了陛下的颜面,伤我就是伤天子的脸,他会为自己而生气,不会怪罪我的。”游万洲回答完,继续落笔,一笔又一笔黑色墨迹组合成令人心神激荡的语句。
等写完这张纸抽给惠芷玉,让她放去晾干,继续往下书信。直到整整三十张纸都被写满,游万洲才停下笔放到一旁:“这样就能组出很厚的一封信了,面对这样的形势,陛下应当会给予我们爆药。”
屋内椅背、椅面、桌角、书架等,都挂满了晾干的信纸,惠芷玉看着自己亲手打造的壮观一幕,默默捏拳给他锤了肩颈:“你也真够拼的,累不累,我给你揉揉?”
方才还脊背挺拔的游万洲迅速软了骨头,靠在她身上拉长了声音:“累啊——”
“嗯,这样才像你嘛。”惠芷玉甜滋滋地托住他,绕过他的伤处给他揉摁肩膀脊背。
甜蜜了没多久,屋外的侍从敲响了门:“殿下、小姐,地牢那边来消息说,不管怎么严刑逼供,那人依然什么都不肯说,甚至中途还试图咬断自己的舌头自尽。人已经被他们救下来了,但今天恐怕不会有什么结果。”
惠芷玉皱了皱眉,扬声:“养好他的伤,继续审问,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翘出他的来路!”
屋外侍从道了一声是,逐渐退开。游万洲躺在她膝上若有所思:“嘴巴这么硬的人可没多少,他们既然是一同组织前来,就必然有共同的驱使者,难道是谁的死士?但一般的死士也没有这么强的功夫。”
“说不定是话本子里的暗杀帮派之类,从小就把人洗脑只晓得听命杀人。”惠芷玉没好气地乱猜。游万洲捧住她的脸面露惊叹,“安安,你难道真的不是笨蛋?这完全有可能啊!”
“我本来就不是,你在瞧不起谁呢。”惠芷玉故意轻轻碰了一下他的伤口,游万洲倒嘶一口气弹坐起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