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尺？苏寄水眼睛瞪大，每一个毛孔都充满了难以置信：“你要打我？”
崔修玉：“既然写字不能让你好好反省，我只能换个办法。”
如月把戒尺从隔间取来，戒尺约苏寄水的胳膊长，拇指宽，两枚铜钱的厚度。苏寄水从小就是被她爹爹宠大的，从小到大，犯错的时候当然有，但她爹爹可从来没有用戒尺打过她。
但是她幼年，看见王三郎夏日独自偷摸溜入河中游泳，他娘知晓后，狠狠地揍了他几戒尺。
隔着一条街，苏寄水能听到王三郎凄惨的哭叫声。
虽然没被打过，但苏寄水不是傻子，肯定会很疼。
崔修玉拿到戒尺，没有急着惩罚苏寄水，他先吩咐屋子里的婢女，“你们出去。”
王嬷嬷不在乎苏寄水挨不挨打，但记得自己的人设，她用为难的语气说：“姑爷，二娘子细皮嫩肉的，怕是受不了打，您……”
“你们出去。”崔修玉沉声命令。
王嬷嬷如月等人只能告退，苏寄水见状也想跟着离开，但刚走到门口，如月歉意地看了她一眼，用力合上房门。
苏寄水只能整个后背都贴在墙上，慢慢往远离崔修玉的地方挪去。
崔修玉：“过来。”
苏寄水摇头，她是傻子才会过去。
见她不愿意主动受罚，崔修玉沉着脸，恍若冷面罗刹一般向她走去，苏寄水赶紧想跑，可就一间屋子哪里能跑得了？没两步就被崔修玉攥住了手腕，往房中央拖。
“你放开我？崔修玉，男子汉大丈夫，你欺负我一个弱女子是什么回事？”
“什么欺负，你这是咎由自取。”
见苏寄水两只胳膊一直扑腾不休，甚至不管不顾地往自己脸上抓，崔修玉沉了脸，直接把人扔到拔步床上，扯下一截床幔，粗暴地缠住苏寄水不停反抗的双手，随后将人翻了个身，隔着柔软的百褶裙揍了下去。
一戒尺下去，崔修玉发现不停扑腾的苏寄水没了反应，只有身体因为疼痛不受控制地瑟缩了下。
崔修玉本来想给苏寄水五戒尺的，不为其他，只为记住阳奉阴违的后果。陆云霜和陆彩蝶关系亲厚，以后同在上京，免不得经常下帖子请苏寄水过府游玩。
可能这两年陆云霜的性格真的改了不少，没从前那么恶毒狡诈，但陆彩蝶可不是什么好人，昌安伯府一个一个死去的庶子庶女，经常从后门抬出去的婢女尸体，难道没有她的手笔？
近墨者黑，崔修玉不愿陆云霜和陆彩蝶紧密来往，沾染从前的恶习。
但见陆云霜脑袋埋在被褥间，一言不发，心如死灰的样子，崔修玉五戒尺改成了三戒尺，教训完人，崔修玉看着苏寄水的背影，语气很冷：“此次小惩大诫，若有下次，陆云霜，你会体会到陆家真正的家法是什么。”
陆云霜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没有任何反应。
崔修玉沉默了下，没有多言，转身走了出去。
俄顷，王嬷嬷和丹红一前一后地进了正屋，却见苏寄水站在拔步床前，眼圈有些红，几缕乌发也凌乱地垂了下来，不像是很受了折磨的样子，王嬷嬷道：“二娘子，姑爷吩咐如月取了上好金疮药来，可要上药？”
“我们没有金创药吗？要用他的？”苏寄水愤愤，说话的时候不小心牵扯到她的臀部，她红着眼睛骂了两句崔修玉，她这辈子还没被人打过呢！
上完药，苏寄水不要用晚膳，挥退房间里人，独自趴在床上。
对，趴。
因为崔修玉的三戒尺打的都是她的屁股，她不仅没法坐下，还没法躺下！崔修玉这么会打人屁股，小时候肯定被揍过很多次，反正比她多很多次！
迷迷糊糊地幻想崔修玉被人按在地上打屁股的样子，苏寄水睡着了。
翌日起床梳洗后不久，崔修玉已去上值，松风堂里迎来了崔若意。
崔若意打量站在窗前赏花的苏寄水，眼神可八卦了，“听说你昨晚被我三哥教训了？”崔若意扫了扫她的手，双手肌肤细腻干净，没有任何伤痕，崔若意道：“我三哥揍的哪儿呀？唉，你是怎么惹了我三哥不开心的？我三哥脾气最好了。”
苏寄水觉得崔若意在开玩笑，“你三哥脾气好？”
转念一想，可能对妹妹挺好，对他的这个妻子动辄横眉冷眼！更过分的是，居然还打她屁股！
“对呀。”崔若意说。
苏寄水抿了下唇，语气纠结地问，“现在整个国公府是不是都知道我被崔修玉打了的事？”
想到这个，苏寄水更讨厌崔修玉了，她都十六岁了还被人教训，传出去她还怎么见人！不过罢了罢了，被打屁股的是陆云霜，关她苏寄水什么事？
崔若意看了看苏寄水的脸色，“这怕什么，我去年还被五哥打了五戒尺呢，没人会笑话你的。”
“你不是来笑话我的？”
“对哦。”
“不过你三哥都会打你了，你怎么还说他脾气好？”
崔若意摆了摆手，“那还不是我贪嘴，一直想吃蟹黄，后面母亲不准我吃，我偷偷让人出去买，后面吃出毛病了，我三哥就打了我几戒尺，让我引以为戒。”
崔若意庆幸，“幸好是我三哥教训我，要是我大哥二哥，肯定得给我十下！”
肩膀碰碰苏寄水手臂，崔若意看向苏寄水不自然的屁股，“我三哥打了你几下啊？”
人可能就是需要比较，苏寄水原本觉得崔修玉打她这件事罪不可赦，但原来他的亲妹妹也动用过戒尺，还打了她五下，苏寄水陡然觉得崔修玉打她这件事就没那么可恶至极了。
她挪到铺了软垫的凳子，缓缓坐下，淡淡道：“三下。”
“居然才三下，三哥对你下手也太轻了吧。”
“才不轻呢，疼死我了！”
和崔若意聊完天，苏寄水心态平衡了一些，但晚上仍然不想看见崔修玉，得知崔修玉回了松风堂，立刻躲到了正屋，如月请她用膳厅用晚膳，苏寄水只说，送进屋子里，她不想去膳厅用膳。
王嬷嬷可不愿意苏寄水和崔修玉的关系越来越差，劝了一句，“二娘子，你还是不要惹姑爷不快了。”
不过就是不去膳厅用晚膳，怎么就是惹崔修玉不快了，但想到崔修玉居然会揍她屁股，为了自己的屁股着想，苏寄水脸色很丑地挪到了膳厅。
正眼都没给崔修玉一个，自顾自走到平时她坐的那张椅子前，刚准备让丹红娶个软垫放在圈椅上，然而崔修玉先一步道：“给三少夫人铺一个软垫。”
丹红赶紧去拿了软垫铺上。
苏寄水忍着疼坐下，拿起银箸挟了一块她喜欢的蜜炙肉，心里暗道，崔修玉才别指望这一句话就能让她原谅他！
吃过晚膳，苏寄水回到正房的外间，站在花窗边看崔若意送的话本，见崔修玉进来了，她哼了一声，背对着他。
崔修玉也没有出声，只是坐在美人榻前，拿起了日前没看完的一本游记。
半个时辰后，崔修玉一言不吭地离开了。
接下来的三日，两人一句话都没说过。
这天午后，淅淅沥沥的雨滴在窗外响个不停，苏寄水无聊地捧着一本不喜欢的诗词，王妈妈扫了一眼安静的廊庑，低声道：“二娘子，你就打算这样和姑爷置气吗？”
她叹口气，看起来颇为殚精竭虑的样子，“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的？”
苏寄水疑惑地抬眉，“王嬷嬷忘了，我不是他的妻子吗？”
王嬷嬷打量一番苏寄水的脸色，试探道，“二娘子，姑爷虽然如今待你有些冷淡，但他每晚会在正房待上一段时间，不难看出他虽然冷淡但依旧会给嫡妻的敬重，不让外人轻视你，你若是好好经营你们俩的婚姻，姑爷定然会待你更好，而且你入国公府二十日，林夫人并不磋磨人，还颇有几分宽厚，大少夫人温柔可亲，二少夫人…有和没有差不离，你和她也没有妯娌问题，五姑娘虽然有点小脾气，骨子里却和林夫人一样，说实话，老婆子活了几十年，这样厚道的夫家可极难找的，你当真就……”
不用王嬷嬷说完，苏寄水清楚她到底想说什么，她冷声道，“没心动。”
苏寄水看着王嬷嬷，说：“我的夫君最起码可以光明正大的叫我爹爹父亲，崔修玉能吗？”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苏寄水转而问道，“行了行了，你也不用给我灌**汤了，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今晚崔修玉晚膳时没有回来，据说是衙门繁忙，用过晚膳，等夜色笼罩天地后，苏寄水带着丹红出了门。
国公府占地广阔，虽有仆妇侍卫数百人，可总有僻静的角落。苏寄水就来到了碧湖的角落处，白日里这个地方就少见人，夜里更少了。
今日是远舟哥哥的冥寿，按照田口镇的习俗，是一定要祭拜的。苏寄水起初打算去寺庙，不用去白马寺，就国公府最近的寺庙就好，可出府定要跟着许多人，她怎么解释祭奠的故人是谁？
何况她被陆明德掳走的第二日本来是阿檀姐姐的忌日，若是没有这场意外，她翌日应该去给阿檀姐姐扫墓添香的，今晚既然要祭奠远舟哥哥，苏寄水当然不会忘了阿檀姐姐。
她蹲在河边，给两人烧了厚厚的一堆冥币。
腾空起的一缕黑烟消失在夜色中，苏寄水站在岸边，记忆却飘回了四年前。
四年前，阿檀姐姐，远舟哥哥，阿鸢姐姐都陪在她身边。
春日里，阿鸢姐姐去乡下义诊，远舟哥哥给她驾车，她就帮阿鸢姐姐拎着药箱，黄昏时爹爹会在镇子口等她，而家里阿檀姐姐会做好最美味的饭菜。
最先离开的是阿鸢姐姐，苏寄水并不意外，阿鸢姐姐虽是女子，但胸有远志，她知道田口镇无法留下她。
但她以为远舟哥哥和阿檀姐姐会永远陪着她的。
苏寄水抬手摸了摸湿漉漉的脸颊，俄顷，她低声道，“回去吧。”
今儿朝中有事，回府之后崔修玉没有直接回松风堂，先找了他二哥。
从二哥的院子出来走了数百步，崔修玉听见了两道脚步声，崔修玉耳力过人，并不难发现其中一道脚步声是谁，侧眸看去，苏寄水从鹅卵石小径上绕了过来。
看见崔修玉，苏寄水怔了下，赶紧侧眸，把眼睛里泪水憋了回去。
崔修玉微不可见地拧了下眉，“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发现回答的声音有些哽咽，苏寄水也不能说是在想爹爹，阿檀姐姐，远舟哥哥，垂着头，恹恹地道，“我就是……就是有些想家了。”
想家？
崔修玉可不觉得陆明德那一家子祸害有什么好想的，但转念一想，陆明德虽然卖官鬻爵，不择手段，残害忠良，可到底是陆云霜之父，他待陆云霜应该不错。
崔修玉把不准想三个字咽回了腹中。
苏寄水走在昏白纱灯下的背影寂寥，透着点难以掩饰的忧伤，崔修玉难得反思了一瞬，他对陆云霜是不是过于严苛了？
**
苏寄水不喜欢沉湎于悲痛，晚上想家，偷摸躲在被窝里擦了很久的眼泪，翌日又活蹦乱跳了。
当然还有她的屁股养了四天伤后，几几乎已经算痊愈了。
这天晚上崔修玉没有回松风堂用晚膳，苏寄水没在意，第二天用早膳的时候却在膳厅里瞅见了崔修玉，苏寄水有些纳闷，他今天不上朝吗？这么晚还没出门。
嘴皮子刚动了动，想到她还没和崔修玉和好，苏寄水轻哼一声，当没看见他人一般垂眸用膳。
用完早膳，崔修玉先开了口，“换身衣裳，等会儿去玉明池。”
打算离开的苏寄水屁股稳当地坐在圈椅上，双眼眸光璀璨，“玉明池？皇家园林玉明池？”
苏寄水知晓玉明池，是阿鸢姐姐给她的来信中，玉明池本是皇家园林，专供皇室宗亲游玩，两年前，皇上下旨，每年三月初一到四月底，士庶皆可进内游玩。
阿鸢姐姐去年给她写的信里，就说了玉明池比他们县城里的上元节还热闹，新声巧笑，四海奇珍，箫鼓管弦，反正有很多镇子上没见过的新鲜东西。
“好……”啊字还没出口，苏寄水猛然清醒，先眯眼问了一句，“你带我去玉明池干什么？”
玉明池是上京城内赫赫有名的游玩之地，但崔修玉不像是特意抽出时间带自己去玉明池观花赏柳游玩的人。
指尖在膝上轻扣一下，崔修玉神色淡定，“今日休沐，前几日若意缠着我带她去玉明池。”
目光落在苏寄水身上，崔修玉问，“你到底要不要去？”
原来是因为要带妹妹出去玩，顺手带着自己这个假媳妇，苏寄水微不可查地瘪了瘪嘴，但回答的声音脆亮，“去啊，为什么不去。”
能够去外面玩，她才不要留在松风堂看什么琴棋书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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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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