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倒黑白向来是钱顺的强项，闵行自然拼不过钱顺的脸皮，也不想拼，转头就想走。
钱顺却不愿意放过闵行，晃悠手里提的东西，字字句句都往闵行心里戳：“不会是签的合同出问题了吧？”
“我说过了，不关你事。”闵行胸膛剧烈起伏着，强自压抑翻涌的怒火。
想到以后都要和这个人同处一个屋檐下，他突然有些后悔，答应得太仓促了。
钱顺也不管闵行说什么，自顾自继续：“哦，我忘了，你们还有一位难缠的老东家。尾巴没收干净，公司当然不敢给自己招惹麻烦，但公司也是有运营成本的，再大的腕儿，好不容易组好的局也不能一直等着吧？你说拖到最后公司会如何解决？”
“不会临场退货吧？！”钱顺夸张地张大嘴，而后又露出关切神色，“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也算朋友。实在不行，你告诉我，说不定能帮上忙。”
闵行麦色的皮肤胀热，眼角眉梢的皱纹被鼓胀的两腮推拢，颤着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什么主意，我告诉你，休想！”
真要求到他门前，顾迁恐怕这辈子都没翻身日。
“自己没本事帮手下艺人解决问题，又不许被人插手，闵行，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迂腐又愚蠢！”钱顺斜睨闵行，脸上嘲弄装也不装，“当年的许雯婷毁在你手里，不冤。”
“你还敢提雯婷？如果不是因为你，她能……”闵行睫毛颤动，冷气模糊了镜片，眼前尽是挥之不去的血色，说不下去了。
“啧！真够废物的，永远只会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手上的东西重，钱顺调整了下着力点，“如果我是顾迁，遇到这样的经纪人，早跑了。”
“我选什么样的经纪人，还轮不到你来决定。”熟悉的声音穿过飞雪，落入对峙的两人耳中。
两人不约而同向声音传来方向看去。
真是顾迁，更糟糕的是，和他并排站着的人分明是竺知鹤，他们身后还跟着各自助理，刘铭、孙亮。
风大雪大，以至于他们只顾着争吵没法兼顾周围动静，刚才种种也不知道被人看了多少听了多少。
背地里说人被人抓现行，钱顺脸上的得意色挂不住了。
“竺老师，看来你家经纪人对你很不满意，光天化日的到处挖人。”顾迁语气淡淡，斜睨竺知鹤一眼。
飘扬的飞雪模糊了视线，竺知鹤脸色远得看不清，转身就走。
钱顺连忙拎着东西跟上。
丢人，干嘴仗没赢！闵行原地默了好一会儿，才亦步亦趋到顾迁身旁：“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多冷！”
“拍完了。”顾迁戏服还没换，上身裹了羽绒服，却挡不住寒风从下往上钻，整条腿都僵了。
照理说艺人应该去专门的化妆间卸妆换衣服，但化妆师和化妆间的数量都是固定的，闵行瞥了眼陆陆续续出来的人群，插队不好，硬等还不知道要排多久。
心里有了计较，闵行扯住顾迁胳膊往前推：“快进房车，我另外喊人过来。”
又是一阵冷风倒灌，孙亮连忙撑开大黑伞护着顾迁走。
终于坐进房车，顾迁整个人像重新活过来一样舒展四肢，喝着热水问闵行：“拍戏的时候没看见你，你做什么去了？”
“等消息呗。”闵行叹气。
“何助理还没回？”顾迁仿佛随口一问。
“我看看啊。”闵行这才想起正事，翻开手机，而后喜笑颜开，“他回了！”
骤然换进温暖环境，手机机身温度还没升上去，凝结出薄薄一层水雾，短信内容模糊不清。
闵行手机屏向内，在衣服上抹了两下，才看清字体。
“他说已经联系深海影视的人了，安排这两天面谈，后续他会持续跟进，有问题随时联系他。”闵行捧着手机笑咧了嘴，“他还加我微信呢。”
“何助理还挺平易近人的。”孙亮也凑了过来，探头探脑地看着手机屏幕。
“有人管，我就放心了。”闵行双手合十，捧着财神像手机壳，态度虔诚，“否极泰来。”
手机对面，何助理翻开手机确认好友验证通过长舒一口气。
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正给各高管开会的黎云梦。
顾迁的合同签完就返给映像影视了，映像影视只是黎云梦当年开来练手试水的公司，材料压根不进黎氏集团存档。
而顾迁对外公布的邮箱账号都是老东家的，再蠢的人也知道，深海影视绝不会在临近解约的时候轻易告知他顾迁和他经纪人的真实电话。
唯一一张可能留存黎氏集团的交接单，他让秘书处核查了，与合同一并返回。
相当于说，唯一一个获得顾迁联系方式的渠道都没了。
何助理当时只觉得天都要塌了，这要是让黎云梦知道还得了？
马上就要年终，何助理想到自己的全优考核，还有与考核挂钩的年终奖，几乎一整天都在战战兢兢，生怕黎云梦顺嘴一句：顾迁那儿怎么说？
幸好他记得自己给顾迁经纪人留过名片。
虽然大部分情况下，没人会选择直接联系他。
但是，万一呢？
就是这样，他在无数垃圾短信中筛出了最关键的消息。
谢天谢地！他终于能给黎云梦交差了！
今天开会的时间不算长，会议结束高管们陆陆续续离开办公室，黎云梦抬腕看了眼表，才下午4点。
“今天还有什么安排？”黎云梦问。
“和各区经理有个联合视频会议。还有商务局领导助理刚发了消息，说6点要过来视察。”
“6点？”黎云梦拧紧眉，当真是临近年末，政府部门也赶着攒业绩？
何助理点点头。
“去定个餐厅，要隐蔽性强的。”黎云梦还是喝不惯咖啡的苦味，放下手里的杯子去泡茶。
何助理连忙找出茶叶递上去，君山银针，黎云梦最常喝的那种。
滚烫的水注入茶壶，烟气缭绕，黎云梦垂眸凝视着翻滚的茶叶状若无意问：“顾迁那边怎么样？”
果然问了，何助理小心窥觑着黎云梦表情：“我跟深海影视的高总约了后天下午三点碰面，韦总到时候也会去，您去吗？”
“深海影视？”这名字似曾相识，黎云梦一时没想起来。
“顾先生的老东家。”何助理适时提醒。
“原来是他。”黎云梦回想着那天在童晓霜办公室看到的资料，半张脸氤氲在热气中辨不出喜怒。
“约在哪儿啊？”
何助理报出餐厅名字，试探着问：“您觉得如何？”
“挺好。”
“那您参加吗？”
“再说吧。”黎云梦端着茶杯往办公桌走。
何助理默默决定尽量把黎云梦当天的日程空出来。
今天还有一场夜戏，竺知鹤闭着眼睛，任由化妆师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
化妆师是长期合作的，自己人。
“我不希望以后再看见你去招惹顾迁和他经纪人。”竺知鹤蓦地开口。
“嫌我丢人？”钱顺收敛惯挂的虚伪笑容冷笑出声，“别忘了，没有我就没有你的今日。”
“他也是映像影视的艺人，如果被上面知道你针对他，我们不会有果子吃。”
“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要动手。之前君胜影业比顾迁挂靠的深海影视强了那么多，顾迁依然能成为我们最大的对手，抢走的资源不计其数，进入映像影视后他的实力只会更强！况且童总早就对顾迁青睐有加，这个时候不立威，以后公司里谁服你？”
“你是真心想帮我抢资源，还是看不惯闵行？”妆造已经完成，竺知鹤睁开眼，原本清淡的眸勾勒着眼线，更显凌厉幽深。
私心被人堂而皇之点出，钱顺哑了声，怔愣数秒才回：“那个废物，我有什么好看不惯的？”
“对，你没有看不惯，只是忌惮。”竺知鹤站起身，拿起镊子夹走掉落在卧蝉处的两根睫毛。
许雯婷的事于钱顺而言就是一颗定时炸弹，而揪着这件事不放的闵行无异于随时会引爆的引线。
竺知鹤不比闵行，他手里真真正正握着钱顺的把柄。
即使挨了骂，钱顺也只能选择闭嘴不言。
“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竺知鹤撂下话起身离开。
徒留钱顺在原地，三角眼中幽光闪烁：竺知鹤已不可控，是该另寻出路了。
两天后，和高竟文约好的时间快到了。
顾迁在化妆间卸完妆换完衣服还没出剧组。
外面突然闹嚷起来。
孙亮推开门，一副活见鬼的表情：“是竺知鹤，他说……说来探班。”
闵行刚喝进嘴的奶茶差点喷出来。
“竺知鹤？来探班？”闵行压下奶茶，扯出纸巾搽嘴角，“我们剧组里有他金主？”
跑得太急，孙亮上气不接下气，缓了好一会儿凝着顾迁：“他说来探你的班。”
空气刹那凝滞，闵行看看顾迁又看看孙亮，放下奶茶，推门往外走。
迎面就撞见钱顺的脸，差点一拳头挥过去。
“闵老师下午好，请问顾老师在吗？”竺知鹤缓缓走近，手扶住门框，眼神落在堵门的闵行身上。
闵行和钱顺有仇，但和竺知鹤却没有，别人笑脸相迎，闵行一时间让路也不是，不让路也不是，两方顿时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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