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的场景倒不是笛飞声记忆中的先前模样,这里山林重叠,影影绰绰,辨不分明,倒是一个隐秘的去处。
莫非,幻境中的他们是隐居状态?
笛飞声心下疑惑,面上倒是不动声色。
回想起刚刚刚那个仓促的吻,不可一世的金鸢盟盟主竟然感到了羞恼。
明明是个幻境,他却那么难以自持。
但
如果,
这不是幻境呢?
笛飞声的呼吸略显急促,他迅速的向四周环望,一点树叶的晃动声都能让他瞬间警觉,他将全身紧绷,提防着那个可能有的幕后黑手。
倏地,他向树林深处拍出一掌,破风声传来,众木晃动,然后,了无声息。
只有空旷之处,急促喘气的他。
没有破绽。
哪怕一丝一毫。
他体验过数不尽的幻境,或是迷香或是迷药将心神扰乱,构造虚拟的场景。甚至是各种阵法,将人围困,图形排列,然后,惑人心神。
但是,像这样真实的幻境,他从未体验。或者说,以他这样的修为,谁又能真正的困住他?
笛飞声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立马甩袖飞身,原路返回。
他的心里涌起难言的慌乱与急迫,他现在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再好好看看他,哪怕一眼,也甘之若饴。
莲花楼里,李莲花正悠闲的浇着刚刚出芽的萝卜。他穿着经常穿的青色衣衫,头上的簪子莲花灼灼绽放,细碎的阳光透过枝桠,温温柔柔,洒在他的身上,恍惚了笛飞声的双眼。
“这么快?”
一看外面直愣愣站着的红衣男子,果然,两手空空。
李莲花叹气,耸肩“哎呦我就知道,在一起生活时间长了就会倦,你看才过了多久,我的话你都不听了”,边说边慢悠悠的放下木勺,理理皱了的袖子,抬头,将落在前面的头发拢在身后,继而叉腰,好似面无表情又好似无奈的看着笛飞声。
笛飞声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眷恋,似故人相见。
敏锐如李莲花,很快将此时的反常和今早的不对劲联系在一起,他微眯着双眼,走近笛飞声,突然来了一句“我们几时办的婚典?”
这倒是把笛飞声吓了一跳,但面上还是端的不动声色,微扯嘴角,“就前一阵子”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笛飞声僵硬的立着,被李莲花前后端详。
忽然,脑袋一阵眩晕,笛飞声按住太阳穴,微微晃了晃,随即不可置信的看向李莲花。
李莲花正看着他,面无表情,双手抱胸。
Duang的一声,笛飞声倒地,晕倒前还听见李莲花微微嘲讽的声音,
“拉倒吧你,我和阿飞可还没结侣呢。”
这好像比幻境更加难以接受。
合着,这里的笛飞声,和他也没啥区别。
没来得及深想,笛飞声就沉沉的睡去。
李莲花俯身,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地上的人,确认一动不动之后,面无表情的站起来,回屋写了几个字,而后唤来信鸽,让其给方小宝送去。
这边,方小宝正走在路上,顶着火辣的太阳,不住的擦汗。
“速来,速来?”
方小宝神色一凛,眼神示意周边的侍卫加快行进速度,快速朝着莲花楼赶去。
“死莲花!你没事吧”方小宝急匆匆赶来,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先连忙关心坐在院子里喝茶的面无表情的李莲花。
“笛飞声呢?”说道这个混蛋,方小宝神色变幻,向四周看着,怒气升腾,“好啊,你有事,你这爱死爱活的恋人,人呢?丢了?”
咣——李莲花撂下茶杯,盯着方多病。
方多病即将骂出口的话骤然收回,眼睛瞪大,“真丢啦?”
“呵”,李莲花扯扯嘴角,起身,向莲花楼内走去,身后跟着神色莫名,嘴张张合合的方小宝。
“没丢。”
李莲花无奈。
但他这表情属实让方小宝有些害怕。
走进屋里,床上赫然躺着刚刚说的人。
方多病神色大变,连忙凑过去探了探鼻息,发现还有气,才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本来给他让位置的李莲花瞪他一眼,将他拨拉开,“去去去,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但方多病还没搞清楚状况,伸出手指头指指躺在床上的笛飞声,再指指李莲花
笛飞声睁眼时,两只面无表情的脸直映眼帘,他半支起身子,略警惕的后挪,眼神却是直勾勾的盯着李莲花,不敢移开分寸。
方多病一脸嫌弃,轻哼一声,拒绝开口。
问题抛给了李莲花。
一片静默。
有人尴尬,有人深情,有人愤愤不平。
“阿飞啊,是这样的,你是不是…”
“我失忆了”笛飞声抢先回答,而后突然伸手,紧紧拉住李莲花的衣袖,“李莲花……”
他说的声调平平,甚至还有些生硬,但是流露出来的依赖做不得假。
李莲花心头一软。到底是自己决定相守的人,笛飞声身体出了问题,他又怎么会不关心。
“你还记得我曾经中毒?”
李莲花想起来笛飞声曾经问他的毒,想来没有彻底失忆。
笛飞声声音低沉,“我记得你中毒未解,东海约战失踪,然后……”
方多病像是想起了什么,狠狠地瞪了李莲花。
“呵呵呵”李莲花讪笑,“这不是以为没法解毒…”
笛飞声沉默的看着他。
“……”
李莲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一起后,他们都默契的没有提过那段日子。在他的眼中,笛飞声一直是沉默的,内敛的,偶尔会有一些疯狂以及情绪外露,但都是特定情形,
甚至说,他们在一起都是由李莲花提出的。
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表白,就是在一次夜间,他们喝着酒,一如当年在角丽谯婚房那样,他们看着月亮,一时间的迷离,李莲花突然间的开口,“当年月色……”
“正如今日。”
笛飞声举着酒杯,眼里盛着化不开的笑意。
李莲花失笑,与他碰杯。
“老笛啊”
“嗯?”
“你,以后打算做什么?继续练武?”
笛飞声看着他,突然来了句,“这莲花楼不错”
“嗯?不如你来陪我种菜”
“好啊”笛飞声不假思索。
“笛盟主,我是认真的”
李莲花笑意收了收。
“好巧,我也是。”笛飞声看着他,眸色深沉。
“你想做李夫人?”李莲花这话问的足够直白。
明明对话里面没有半分旖旎,但是李莲花就是想借此机会挑明。
他虽然有过年少轻狂,不可一世,沉淀下来之后,才了悟有人相伴一生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他无惧世俗眼光,笛飞声是最合他心意的人,多年的对手与至交,总归是不一样的。
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但是自从解毒之后,他没有别的想法,找人相伴一生,大概非笛飞声莫属了。
就是这么顺理成章,他们名正言顺的住在了一起,在方小宝震惊的目光下,开始了牵手,亲近甚至接吻…
回到现在,李莲花叹了口气,好不容易笛飞声情绪这么外露,他总得往前也走一步吧。
当初他真的以为自己没几天可活。所谓去去重去去,来时是来时,他都不确定自己对这江湖还有几分留恋。都说哀痛莫过于心死,但其实他并没有麻木心死,他只是不在乎罢了。
年少时总是想着去争天下第一,万人敬仰,惩恶扬善,侠义无边,等真正去过那高处以后,才发现真的没意思。
没意思,还不如种菜来的有趣。
也没什么轰轰烈烈的,他只是想开了。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他用这偷来的十年等来了方多病,等来了笛飞声,还有许许多多志同道合的江湖友人,他觉得,值了。
不如就此,魂寂东海,也算有始有终。
可是,有一天,五感尽失,功力全无的他突然怀念起了笛飞声。
这大海,着实无趣了些,不如阿飞的刀,叫人眼花缭乱。
他试着运转悲风白杨,与残存的扬州慢呼应,眼睛竟慢慢可以感光。
他生出了最后一个妄想。
或许,在临走前,他还能看看他们。
就当做一次真正的告别吧。
方多病,还有,笛飞声……
后来他在岸边停泊,披着那个白裘,面色苍白。身后传来马蹄声,不用回头,他知道,他们,找来了。
这下,好像,走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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