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左右手各一只巨大的行李箱，加起来和他自己的重量差不多，背后的背包鼓出一大块，因为里面婶婶塞进了一只压力锅，嘴里叼着的护照里夹着火车票。
他现在在装作欣赏芝加哥火车站教堂般的穹顶。
楚子航挎着一个巨大的编织袋走了回来，编织袋里的十二孔棉被和路明非箱子上捆的枕头是一套。
“我已经联系过教授了，列车会在下午一点进站，我们还有时间可以先吃个午饭。”楚子航本身只带了一个Prada的拉杆行李箱，现在它在编织袋的压迫下显得楚楚可怜。
“好呀！”路明非往上颠了颠自己的背包，把护照拿在手上，准备先放起来。楚子航见状将编织袋在拉杆上一绑，又伸手去接路明非右手边的箱子。
“不用不用！”路明非慌忙阻拦，不过慢了一步。
“这位帅哥一看就是好心人，赏点钱让我买杯可乐吧，我真不是乞丐，只是出门在外丢了钱包。”楚子航侧身，露出身后一个魁梧的身影，此人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看着确实不太像个乞丐。
乞丐穿的都比他像样儿点，他看着更像是刚刚获救的鲁滨逊。
再次强调，楚子航是个好人，所以即使是这么一个不明人种突然靠近，他也稳在了原地，礼貌地观察了一下对方。
“芬格尔·冯·弗林斯，真不是乞丐，大学生。”野人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从背后挎包里掏出了字典般的课本。
课本看起来颇有年头的课本上，用英文混合拉丁文写着书名，加上这一口流利的中文……路明非灵光一闪：“你也是在等CC1000次快车？”
双方各摸出一张磁卡票来，一模一样的票，漆黑的票面上用银色绘着枝叶繁茂的巨树花纹。
“亲人呐！可算能找着一美元买可乐了。”芬格尔激动地一把抓路明非的手，路明非尴尬地往回抽，没抽出来。
“既然是同学，那就一起去吃个午饭吧。”楚子航打断芬格尔的表演。
“兄弟我很欣赏你，你看起来很有义气。”芬格尔冲楚子航竖大拇指。
你的义气就值一杯可乐么？路明非想。
最后是楚子航请客，他当然不止请了一杯可乐。
等候排队的时候，排在他们前面的是个红头发的女生，头上扣着一顶棒球帽，让路明非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他想起了陈雯雯，她的企鹅头像就带着一顶棒球帽。
远在异国他乡的时候，随意一点相似的细枝末节都能让人心生亲切。
卡塞尔通知他们这批新生提前入学参加暑假小学期，所以路明非从沙漠回去后办完手续不久就出发了。
他也在学校里待不下去了，周围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能把他戳死。
“可惜没能好好道个别。”路明非低声自语。
他办完手续后在家鸵鸟了半个月，半个月里忙东忙西，忙到婶婶想把他和打好的包一起丢出门，他才终于鼓足勇气敲响了黎簇家门。
家里没人。
他去了天台，又去找苏万，结果在路过网吧的时候遇到了一起打游戏的杨好。
杨好说：“黎簇让我转告你，他和他爸有事出远门，就不当面祝你学业有成了。”
“他们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他们好像准备搬家了，这次就是先去物色房源的。”
“……哦，挺好的。”搬走了就找不到了。
于是路明非拖拖拉拉往回走。
“路明非！”杨好突然叫住他，路明非回头，见他表情有些不忍，“你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路明非一愣，稍稍张了张嘴，复又沉默，最后只是回身摆了摆手，就散了。
“在想初恋？”前面的女生突然回头，银色四叶草的耳坠随之划出闪亮的弧度。
路明非惊了一下，很快答道：“我这是在美国对吧？怎么是个人都会讲中文。”
女孩耸耸肩，让出位置，舀了一勺刚到手的草莓圣代：“校友咯，大家都是在这里等车的嘛。”
芬格尔挤上前来，笑嘻嘻地伸手：“美女你好！”
女孩看了他一眼，表情是肉眼可见的嫌弃，但还是回答道：“我叫诺诺。”她歪了歪脑袋，示意道：“让付钱的人点菜吧，我们去边上坐着聊？”说着，率先往仅剩的一个靠窗座位走去。
“好呀好呀！”芬格尔屁颠屁颠地跟上，顺道一个胳膊肘把路明非也勾走了。
“每到这个时候，我就要感谢校领导的先见之明。”芬格尔不算隐蔽地跟路明非咬耳朵，“如果不是学校推行中文校园，我得错过多少和中国美女搭话的机会啊！”
路明非提醒：“人家是来留学的，你不会中文她也会英语。”
“No，No，No……”芬格尔竖起食指摇了摇，“怎么能让漂亮女生迁就你呢？”
这一个白眼是他应得的，路明非恶狠狠地想。
“所以你到底为啥要和明非分手啊？”苏万拆快递拆到发狂，不光是因为数量多，包裹里的东西也属实考验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早就知道回来后有这堆破事儿等着你呢？”
这个问题他其实最初已经问过一次了，但黎簇的回答模棱两可，他本想着人两口子的私事外人不便掺和，但在如今忙前忙后拆了一仓库的碎尸块，生理心理都到极限的情况下，苏万终于爆发了。
还真是对象如手足，兄弟如衣服啊！有事第一个先把对象摘干净是吧？
哦不，现在是前对象了。
过了许久，见黎簇没有回应，又凑过来补刀：“不会是嫌你现在爹味儿太重，被甩了在这儿给自己挽尊吧？”
黎簇平静地开口：“我确实不知道他们后面还给我寄了这么多东西，只是有预感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罢了。”
说完，他又背过身去搅拌手里的泡面，在面饼发软但未散的时候手动搅开，这样泡出来的面口感筋道还不容易断。
杨好那个二愣子“砰”的一声扔下拆好外层的泡沫箱，声援道：“在这儿死人堆里还能有胃口吃面，黎簇我敬你是条汉子，大丈夫何患无妻！”
黎簇把面条撩起来凉了凉，本身只有一小杯，一叉子下去就全捞干净了。
他把面条卷了卷，悄声念叨了一句：“生日快乐。”随即张大嘴一口全塞进嘴里，艰难地咀嚼起来。
苏万在旁边冷眼看着，见他开始喝汤了才出声提醒道：“人家现在拿着高额奖学金在美国读书呢，估计有的是人乐意给他买生日蛋糕。”
“生日快乐。”一份芝士蛋糕被单独放在路明非面前。
路明非愣了一下，忙道：“谢谢师兄。”他不意外楚子航知道他生日，他第一次出国，路上很多手续是楚子航带他办的，很容易看到他的证件。
芬格尔已经起身，殷勤地接过楚子航手里的餐盘，心机地把三明治朝向自己，沙拉对准诺诺。他刚刚被诺诺判定留级三年，负债累累，现在对这个小学妹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
诺诺直接起身端走两份料最足的牛排三明治，推一份给路明非，自己那份慢条斯理地塞进嘴里，缓缓咬下一大口。
芬格尔哭丧着脸，拿了剩下的鸡排三明治，楚子航安慰道：“我下次会全买牛排的。”
路明非感觉芬格尔看楚子航的眼神像看再生父母。
芬格尔扭捏了一下，状似羞涩道：“其实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众人默契地移开了视线，路明非试图用胳膊肘阻断芬格尔恶狗般的视线。
这还是他第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生日蛋糕呢！路明非在心里盘算，婶婶家从来不会记得，初三时他跟黎簇两人躲在天台吃的泡面；高一时黎簇家里没人，于是黎簇趁机下了两碗清水挂面，在路明非的碗底卧了个蛋。
仅此而已。
蛋糕也没有很好吃。
路明非心里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但他还是小口小口把盘子刮得干干净净。
诺诺慢慢嚼着三明治，眼珠滴溜溜地在对面几个男生间来回转动。她本也不饿，刚刚抢菜不过是为了膈应芬格尔，现在她更想要些精神食粮。
突然，诺诺“噗嗤”一声，笑道：“你们都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们。”
“在学妹面前，当然要保持风度啦！”芬格尔义正言辞，可惜他连第一印象都没能保护好。
“师兄一向如此严肃。”路明非解释。
“那你呢？”诺诺上身前倾，嘴角上扬，做出捕猎的姿势，“你在紧张什么，小白兔？”
路明非一时汗如雨下：“没，我没……我没被漂亮女生盯着瞧过！”
“哦~”诺诺一脸意味深长地坐了回去，“没被漂、亮、女、生、盯过啊……”
路明非紧张地勺子都要脱手了，好在诺诺放过了这个话题。
“我说，你们三个都是新生吧？怎么对学校一点都不好奇呢？”芬格尔吃饱喝足，舒服的靠在长椅上，试图挽回一点学长的尊严，“卡塞尔的活字典在此，有什么要问的抓紧啊，看在第一次见的份上，学长不收你们钱。”
“谢谢，不用了。”路明非道，“七年级的活字典，确实罕见。”
问一下仅有的几个小可爱哈，是希望我写完一章发一章，还是像之前一样写完一卷一起发？
PS：码字效率取决于三次元工作强度
PPS：楚子航cb向，小魔鬼亲情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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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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