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和梁湾被锁进了卫生间里,透过毛玻璃能影影绰绰看见一排黑影守在门前。
两人扒在门背后,侧脸紧贴门上,试图听清外头的动静。奈何距离太远,虽然厕所门隔音不佳,仍是听不清。
突然,梁湾余光一撇,大叫一声,扑到了洗手台前。
“怎么了?怎么了?”路明非吓了一跳,两步跟上。
“乖乖!我鱼尾纹都出来了哎!”梁湾对着镜子扒拉自己的眼角,又手忙脚乱地在梳妆盒里翻眼膜。
对此,路明非只有以下六点想说。
……
梁湾动作利索地贴好了面膜,又继续翻箱倒柜,嘴还不停:“你刚刚跟那个老板讲什么小话呢?我看着他不像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梁医生好像对这事儿特别好奇。”路明非不想回答,他摆弄着刚刚截下来的钥匙串,试图看出点什么,未果。唯一值得注意的,是上面串着的那把瑞士军刀,磨损严重。而且不像大部分人,仅仅常用个其中一两样平口刀或开罐器,吴邪这把看起来尽到了它最大的使用价值。
“拜托,多少人一辈子都遇不上这种事儿啊。”梁湾找到了想要的东西,转身坐到了马桶盖上。
这个老板看样子还挺以身作则的,路明非漫无边际地想,看他这一身书生气和成群的小弟,还以为会是犬金组那样的幕后剧本写手呢,平时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写剧本和揍小弟……等等!那他和黎簇算啥?
路明非一阵恶寒,慌忙止住自己这不切实际的脑洞,这时梁湾已经贴着眼膜坐在马桶盖上吃起来了。
“你要吗?”梁湾见路明非看了过来,把手中的苏打饼干递过去。
“你为什么要在厕所放饼干?”路明非有点习惯这个医生的脱线了,但这是什么生产处理一条龙么?
“那你要不要?”
路明非抬手拿了两块。
之后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刚才的话题。
刚吃了馒头,现在再吃饼干,难免有点渴,路明非直接拧开水龙头喝了两口,喝完直接侧头在肩膀那一擦。梁湾在一旁兴致勃勃地打量他,她好像又找到了新的兴趣点。
“你是仕兰的学生?看着不像啊。”梁湾含混不清地发问。
路明非也嚼着饼干回道:“那怎样的才像呢?”
梁湾思索了一下,比比划划着说:“挺胸抬头,试试用鼻孔看我。”
“你这是刻板印象。”路明非分辨道,“我们学校也是有很多有素质、懂礼貌的好学生的。”虽然他班上的不多。
梁湾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抬头肯定他:“你说得对,我记得一个叫楚子航的,也是你们学校的吧?他就挺有礼貌的。”梁湾咂咂嘴,补充道:“可惜太小了,不然姐姐我真不一定把持得住。”
让我们恭喜“导航社”喜提校外在编成员一位!路明非在心里悄悄报幕,感叹楚子航老幼通杀的魅力。“导航社”不是什么研究宇宙航天的,是学校里的小迷妹们自发拉扯起来的追星社团,航是楚子航的航。
整个学校里大概只有楚子航不清楚这件事。
“你也知道楚子航?他在你们那住过院?”只要不聊黎簇相关,路明非不介意给梁湾透露一下楚子航的生辰八字、生肖属相。反正这在仕兰中学都不是什么秘密,这个花痴的医生会不会脑袋一热上门提亲那也跟他没关系。
“就前两年,那个什么台风来着,好像是叫‘蒲公英’吧?”梁湾把空了的饼干包装袋一丢,拍了拍手,“那个时候高架封路,但还是有车开上去了,你懂得,人嘛,总是不作一下不信命的。”
“楚子航被困高架上了?”路明非咂摸着,觉得他这师兄挺靠谱的啊?不像会做这种事,难道是家里的司机自作主张?
“他没被困,但他一直在高架下面等,最后拖车都要撤了也不走,问话也不答,连伞都不打一个。警察怕他失温,就先叫了救护车,送过来的时候嘴唇都紫了,人也木愣愣的没点反应。啧啧啧,怪可怜的。”
这属实是让路明非意想不到的,或者说仕兰中学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把楚子航和可怜这个词放到一起。
不过说到“蒲公英”啊……
路明非瞅了瞅在浴缸边沿寻了块地坐下了,那年他应该是初三,记得因为台风放了三天假。
“那时候你们好像都放假了吧?惨还是我们医生惨,那几天我们都忙得脚打后脑勺的,不过还好,至少我不是儿科的。”梁湾一脸劫后余生。
路明非托腮沉思,他记得那时候初三学校比初一初二多组织了一节答疑课。所以那天放学叔叔婶婶直接接了路鸣泽先走了。黎簇父母那时候还没离婚,他妈妈去接的他,路上看见叔叔婶婶的车,就告诉黎簇他已经被叔叔婶婶接回去了。
所以那天路明非一个人等在教室里,连把伞都没有,同学都陆续上了自家豪车。他试图向最后离校的柳淼淼求助,被拒绝,只能用外衣裹着脑袋,试图冒雨跑回去。
那天雨下得比依萍回家要钱时还大,坠落的雨滴像子弹一样砸得他晕头转向。路上的车流挪得还没有他跑得快,任你是S500的顶配大奔还是小巧迷你的奇瑞扣扣,堵车面前,车车平等。
一侧是车灯串联成的光流,连绵不绝好像要流往天的尽头;一侧是万家灯火块块相接,那温暖的黄光诱惑着人进去躲一躲。路明非就在这天与地与光与水的牢笼里,察觉到自己渺小无依。
路明非对那天最后的印象就是刺目的灯光,刺耳的鸣笛,漆黑的天幕,还有无穷无尽、永不停歇的落雨。
再有记忆起,他就已经躺在婶婶家床上了。黎簇的父母在暴雨天应景地大吵一架,黎簇溜出来串门的时候发现他还没回家。听黎簇说自己是在高架桥出口下头找到的路明非,可能他本想去那躲个雨,结果歇下了没能起来。
黎簇身上没带钱,去不了医院,只能把他带回婶婶家。对此婶婶表达了感谢,并表示不必浪费公共资源,男孩子嘛,有个头疼脑热睡一觉就好了。
也是从那天起,路明非开始体会出世界的美好,毕竟连他这样自己都放弃自己的败犬都有人冒着风雨来捞,那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似乎每次路明非脑内跑火车,只要不被打断,最后都会跑到黎簇那去。
梁湾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揭了眼膜起身洗脸,“都说仕兰的学生非富即贵的,怎么我遇到的这一个两个都可怜兮兮的。”
路明非试着想了想楚子航可怜兮兮的样子,想象不出来,开口想问,这时候卫生间门开了。路明非连忙起身钻了出去,门口的壮汉扶着半开的门愣了一下,没拦。同时,梁湾从里侧伸出手,“啪”的一声,用力又把门关上了。
壮汉:……行吧。
吴邪抬眼看了看窜过来的路明非,又低下头看了眼手表,起身说道:“我已经把我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三天后,我会去医院接你。现在大家都客客气气的,我也信任你。但你别耍我,如果你对不起我了,我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到那个时候,你跑也没有用,随便你去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路明非下意识想跟上,嘴里忙问:“你要带他去哪?”又被黎簇死死拽住。
吴邪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来:“对了,小朋友,我的钥匙。”
路明非举手,黎簇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钥匙,狠狠朝吴邪后脑勺砸去。吴邪头也不回,反手一接,就离开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他要带你去……”路明非话停住了,因为黎簇很用力地把他摁在了怀里,他能感觉到黎簇在颤抖。
“我用了很长的时间编出了这个故事。”吴邪刚刚花了半个小时讲述他的目的地:古潼京,却又凑过来用一句悄悄话把之前全盘否定。
“我做了很多思想工作才决定拉你入局。”黎簇听得想笑,吴邪这话说的像个良民。
“但到今天我才发现没必要,”吴邪笑了笑,声音轻轻的,像是魔鬼的低语,“只要你放不下卫生间那个小同学,那你本来就在局里。”
两天后,放学时间。
“路明非,你还不走吗?”陈雯雯背上书包招呼路明非。
“我去把拖把什么的洗干净再走。”路明非四下找活儿,背过身不看陈雯雯。
“谢谢你帮我们做值日。”陈雯雯细声细气地道谢。
“不客气!同学之间应该的!”
“走啦!走啦!大哥请喝奶茶啊,社长你也来吧。”赵孟华带着一众小弟在教室门口催促陈雯雯,每次陈雯雯值日的时候都是如此热闹。
等路明非洗完拖把回来,教学楼里都已经不剩几个人了,他抱着书包在座位上发呆,虽然楚子航帮他开了假条,但他除了两天前,再没有早退过。
他和黎簇吵架了,显而易见。
“咚咚”虽然教室门开着,但来者很有礼貌,还是敲了两下提醒里面的人,“路明非,我们可以走了。”
路明非匆忙起身跟上,点头道谢不迭:“来了,这几天真是太谢谢师兄了。”说实话路明非没想到楚子航会愿意帮他这个忙,事情棘手不说,楚子航这样的乖乖牌居然也能干出这么离经叛道的事,就挺意想不到的。
何况他们真的不熟,路明非也是真的走投无路,才厚着脸皮找上楚子航的,没想到对方答应得这么痛快。
“老师已经给你叔叔婶婶打过电话了,今晚先住医院旁的宾馆,黎同学还没到能出院的时候,如果他们约的三天后出发,那今天晚上就会接他走。”楚子航向路明非解释安排,路明非不由感慨,这位师兄,貌似靠谱过头了。
最开始他只是想拜托楚子航帮他请半个月假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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