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盲目地伟大成狂,还是受害者用犯贱犯到被虐成狂
——【斯德哥尔摩情人】
阿晶明明记得睡着前是背对他的,醒了之后却有些无奈的发现,自己又回归了那个与他最熟悉的睡觉姿势:抱着他的手臂,被他另一只手臂搂在怀里。
结婚以前他们聚少离多,见面便总是难分难舍。连睡觉的时候也是,他总爱把她搂在怀里,她一开始很不习惯,可他喜欢这么做,她也随他去。后来结了婚,两个人终于可以名正言顺一起生活,他却还是喜欢搂着她睡,“这到底是谁给他养成的习惯?是他前妻么?”这个令她不自在的念头一闪而过,就被她连忙丢在脑后。搂就搂吧,时间长了,她也习惯了。
仔细想想,他们之间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无论阿晶有怎样的喜好或习惯,只要和Jacky不同,都会被她毫不犹豫的压抑掉。
一切以Jacky为主,只要他喜欢就好。
她自己喜不喜欢,那不重要。
她不觉得这种迁就有什么不妥,反而生怕自己迁就的不够。
跟他结婚后,这种情况不仅没有改善,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她跟他回了家,他说之前的房子给了Vivian和萌萌,只能带她住以前住过的小别墅,家居陈设都是旧的,如果她不喜欢都可以换掉。
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喜欢,说是小别墅,在她看来也很大。
但他还是带她去看家具,中式或是欧式她都不在意,一切全由Jacky喜好,但他看来看去不满意,索性又买了栋大别墅。他父母十分不满,斥责他不该为她挥金如土。
“我住大房子住惯了,不关阿晶的事。”Jacky这样答道。
于是他们转而又来责怪阿晶不该纵容他这样任性。
阿晶缩在沙发里,觉得自己实在冤枉,钱是他的,他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我有什么资格管。
不过,这却是一栋让人没什么安全感的大房子。
Jacky是个很热情的人,常常邀请些客人到家中作客,有时一住就是几天,阿晶不善待客之道,面对这些性情各异、天南海北的男男女女,真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一次她在房中午睡,一阵刺耳的暴鸣声将她从床上惊醒,她心脏砰砰直跳,壮着胆子走到楼下,看到游戏房里横七竖八几条电线连在音箱上,中间一个衣着古怪的人正在激情澎湃地弹奏一把电吉他,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Jacky在他旁边,看到她下来,兴高采烈地对她招呼道:“老婆,这是我一个内地朋友,他给我带来好几把电吉他,你来帮我挑挑!”
这还不算最尴尬的,一天阿晶刚醒,穿着吊带睡裙想去厨房找些吃的,竟在走廊迎面见到一个黑人,她一声惊呼,飞也似的跑回房间,抖着手锁上房门,刚要打电话报警,才看见Jacky发来的要带朋友来玩的信息。
那个黑人似乎还是个挺有名的r&b歌手。
对于阿晶这些尴尬事,Jacky只是哈哈大笑,见他并没往心里去,阿晶也不好意思再提。
唉,那毕竟是他的房子,他邀请朋友作客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算啦,是他朋友嘛,四舍五入,也算我的朋友啦!”
自此开始,她对自己说“算啦”的时候越来越多。
香港的伏天又湿又热,让从小在北方长大的她很不习惯,可她还是安慰自己:“算啦,就当免费蒸桑拿啦”
香港人饮食清淡,尤其Jacky呵护嗓子,从不吃油腻生冷辛辣的食物,阿晶从此告别烧烤炸鸡麻辣烫,也一同走上养生道路。
她见过他父母后的第二天,他的妈妈找她,礼义廉耻的讲了许多道理,最后摆了一张支票在她眼前:“价钱随便开,为了Jacky的名誉,请你离开。”
她只好尴尬的笑:“妈,等Jacky回来,我跟他商量一下。”
他母亲碰了个软钉子,愈发疾言厉色的讥讽她,她只好把大脑放空,安慰自己:“算啦,婚都结了,她还能怎么样呢,她是他妈,忍一忍吧!”
又过了几日,他的弟妹Gigi上门作客,笑盈盈地说是Jacky怕阿晶一个人在家孤单。阿晶连忙招待她进门,找最好的茶叶泡给她,却没成想她聊着聊着,话里话外的不断打探Jacky是不是婚内出轨。
阿晶只好一味装傻充愣,说他们是一见钟情、闪电结婚。
Gigi的眼神愈发不善,冷冰冰笑着说:“Jacky身边可算美女如云,为什么能对你一见钟情、死心塌地?”
阿晶不知怎样才能礼貌又合理的回答这个问题,只好说:“我也不知道,晚上我问问他吧。”
这个回答显然不怎么样,Gigi脸上连冰冷的笑意都消失了,起身告辞,至于阿晶泡的茶,她一口都没喝。
“算啦,她大概不喜欢茶,下次泡咖啡给她吧,咖啡还更省事些。”
第二日,Gigi邀她出门喝咖啡,阿晶情知大约不会多么愉快,但总不好拒绝,于是略收拾齐整就上了她的车,到了地方才发现,那哪是什么咖啡厅,是个清水湾的一栋豪华别墅。三个衣着华贵的阔太太正在花园里围桌闲聊,其中一个,正是Vivian。
“江太太来咗,快来坐!”一个阔太笑容满面地招呼她俩,阿晶只好硬着头皮跟Gigi坐过去。
Gigi并没坐她身边,而是亲亲腻腻地挨在Vivian身边落座。阿晶这才后知后觉,Gigi与Vivian多年妯娌之情,难免为她打抱不平。
四个贵妇的视线在阿晶身上来回打量,脸上难掩鄙薄之色,当然了,她们各个靓妆艳服、珠光宝气,阿晶只套了个T恤牛仔裤就出了门,跟她们坐在一起,画风十分割裂。
她们对她没什么话好说,很快回到她们自己的话题里,她们粤语讲的飞快,中间一会儿掺着英语,一会儿掺着法语,形成了一种堪称加密的语言系统,阿晶听着听着就开始恍惚,在考虑完晚饭和明日Jacky出门要穿的衣服,正要回忆一遍昨晚看的电视剧的时候,忽然发现那位别墅女主人的视线正集中在自己身上。
“是不是我走神的太明显了...”阿晶心中想着,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微笑。
那位阿晶也搞不清姓什么的太太忽然说:“哎呀,我去French玩,畀大家带返嚟啲小玩意。(给大家带回来这些小玩意儿)”
说完就招手让菲佣端过来一个大珠宝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盛了几套各色手镯,太阳光下闪闪发亮。
那位太太笑着说:“都唔值钱嘅嘢,大家唔好嫌弃,是但拣啦!(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大家不要嫌弃,随便挑吧)”
没人动手,Gigi笑着说:“阿晶是新朋友,让阿晶先挑吧。”
阿晶连忙摆手,那位太太于是说:“阿晶唔拣系唔愿意同我哋交朋友呀?(阿晶不挑是不愿意跟我们交朋友吗)”
阿晶连忙说:“唔系啊,大家先拣啦。”
那位太太笑着说:“阿晶后生靓,我睇呢个boucheron最衬你,你就拣呢个啦!(阿晶年轻漂亮,我看这个boucheron最衬你,你就挑这个吧)”
阿晶一愣:bou...啥?
Gigi笑嫣嫣地将下巴搭在Vivian肩上,一字一顿地道:“阿晶啊,人家送你的是boucheron你可不要拿错。”
阿晶呆望着大珠宝盒里闪亮亮的手镯们,她猜出那个bou什么的大概是个品牌名,可是就算她认识那个品牌,也没信心在这一大堆镶金的、带钻的、蛇脑袋的、K金加金属链的、还有金灿灿缠成一大团的手镯中间精准的把它挑出来,难道她们就能认出来吗?
她们知道她挑不出来,故意想让她出丑,阿晶的大脑飞速运转,拼命想给自己想个解围的法子,可没等她想出来,那位她甚至根本不认识的太太就笑着说:“麻甩都唔系咁易变凤凰嘅,姜太,boucheron定送你吧。(麻雀不是那么容易变凤凰的,姜太太,boucheron还是送你吧”
说着,将珠宝盒子递到Vivian眼前,Vivian把那只k金镶钻带金属链的手镯拣起来,放到阿晶面前,笑笑说:“算啦,我根本都唔在乎。”
阿晶盯着眼前的那个亮闪闪的手镯,觉得它好像一个手铐,一副由宝石和金属制成的沉重枷锁。
她其实都还没搞清那个戏耍她的太太究竟姓甚名谁,她们都互相叫x太太,x太太,不仅称呼差不多,就连打扮谈吐也相似。好像这些女人结婚后,就不配再有原本的自己了。
可笑的是,这五个女人里,有足足三位江太太。
江家大太太,江家二太太,前任江太太。
但没人管阿晶叫江太太,并不是出于认可她的独立人格,而是认为她不配。
太奇怪了,阿晶觉得这一切都非常不合理,包括继续忍气吞声的自己,全部都奇怪的夸张。
太太们终于聊天聊够了,决定回别墅打麻将,阿晶庆幸自己的多余,如释重负的逃脱出来。
她在这些战争中节节败退,却没打算把这些告诉Jacky,这毕竟是些女人的战争,告诉他又有什么用。
站在别墅外,阿晶好半天没见到一辆出租车,只好给Jacky打去电话,他没接,大约是在工作,她只好又打给乐俊。
乐俊没有找司机老何,而是二十分钟后亲自开车把她接上,送到Jacky公司。
Jacky正在排练新歌mv舞蹈,在一群年轻的专业舞蹈演员中,44岁的他毫不逊色,边唱边跳,气息十分稳定,即使不在舞台也照样光辉夺目。
阿晶痴痴望着他,心中绝望的感到自己是如此一无是处。
“乐俊,有没有那种教辅书,教人可以快速成为一个合格的体面人呢?”
“你说什么书?”
看着乐俊露出难得一见的困惑表情,阿晶尴尬的笑了笑,说:“如果我想认识些高端品牌,包括珠宝啊,名包啊,名表啊,还有服装啊什么的,有没有那种书呢?”
乐俊探寻的眼光在她脸上停了一会儿,渐渐露出了一个了然的表情,他收回目光,仍旧把目光远远放在练舞的Jacky上,说:“我订杂志给你吧。”
“多谢你。”
稍过了一会儿,乐俊指着一个路过的模特,问道:“你能说出几个她身上穿的牌子。”
阿晶认真看了看那个时髦美丽的女人,答道:“包是香奈儿的。”
“还有呢?”
“没了,认不出来了。”
乐俊沉默良久,阿晶觉得他那样子很像自己上课时想无奈叹气又拼命忍住的样子,最后他说:“明天Jacky录影,我带你去逛商场吧。”
逛商场本来该是很愉快的事,但抱着颗备战高考的心逛商场时,阿晶就完全高兴不起来了。
一天晚上,她窝在沙发里闷闷不乐的看珠宝杂志,Jacky洗完澡出来,扑通坐在她身边,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短裤是ck的,拖鞋是nike,手腕上这个...哦,是我十块钱一大把买的皮筋。”
“老婆,你在看什么?”
她指着杂志上一个品牌问:“老公,这个怎么念啊?”
“van cleef &arpels”
她跟着念了一遍,很中式的发音,一点不似他醇厚的伦敦音。
她于是慢慢又念了一遍,也不怎么样。
想再念一遍的时候,他丢开她手里的杂志,吻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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