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距离高一开学的时间日渐逼近。在妈妈和妹妹的目送下，载着满满行礼的轿车开往东京。
从小熟悉的风景从窗外倒退，那朝阳、那座桥、那片海……成为高楼大厦、霓虹灯牌，也从满是阳光气息的自然之园驶向充斥着钢筋混凝土气味的社会楼宇。
无形的存在似要在不知不觉间，一点一点将心变质。
在一个中产家庭，从前幸村的花销主要是网球装备和园艺工具，现在有了赞助，不需要花钱买网球用品，剩下的钱也能用来填补房租和生活。
幸村将自己视为独立的人。作为家中长男，也认为自己应该成为顶梁柱一样的存在。他一直不想给家里太多的负担，在网球职业需要巨额资金支持的情况下……
八神等在公寓里帮他搬东西。他的日常用品、书籍和盆栽。来之前幸村就想好了，在房间里壁挂或者橱柜上安置小绿植，三个大花盆摆在阳台。
空寂的房间被有层次感地填充，仿佛连温度都上升了些许。
八神对此似乎是无所谓的态度。
送走爸爸后，幸村回到房间里，伸了个懒腰。
以后的一段时间，这里就是他的“家”了。
“辛苦了，八神。”
“没事。”他们已经安顿好一切，八神开始做功课。
还是老样子。幸村感叹。
合租同居的生活没有网络上反应的那么糟心，可能是有位贴心的舍友吧？
每天做饭的是八神，幸村不擅长厨房内的事物。他负责家里的打扫和整理，很清闲。在得知八神处于离家出走、断开经济来源的状态时，他又给自己添加了采购任务。
竟然决绝到这种地步，无论如何也太残忍了。
幸村感觉到八神在为自己的钱发愁，他也在慢慢摸索管理自己的财务。现在还很简单，只有同居生活费和学费，每月还会收到一笔赞助费，毫无疑问是正向收入。但当离开基金会的资助时，昂贵的团队聘用费和出行开支会成为一股极其巨大的压力。
似乎还很遥远，又仿佛在缓缓迫近。
教练已经谈好了，是迹部推荐的青森正吉。
与三年前截然不同，筹划着许多事情，以一种成人的心态，幸村再次踏入了象牙塔校园。
4月2日开学。在每所学校必有的樱花潮下。
青神的校服也是西装，深蓝色，要打领带。
但是这里的风纪委员意外得很松，在立海真田每天都会揪类似没系好纽扣的学生，这里完全不管，对幸村放开的衬衣领和松松垮垮的领带视若无睹。
整个高一七个班大约两百人，从A班到F班、P班，幸村在P班，另一栋教学楼。
“P取自Profession，指职业、专业。”他们的班主任久松首课第一个讲的便是班级的含义，“在座的你们都是通过特招选拔进来的，已经以既定职业为目标的优秀人才。青神的教旨有两个——立德树人、指引未来。学校取这一首字母，正是没有忘记招收大家的根本意图，希望通过针对性的教学指引大家通向更顺畅的职业道路。”
相当…异类但实际的风格。
在自我介绍时，幸村看到了熟人河下，体招生只有6人，艺招生占大部分。大家的交流都很克制，浅尝辄止，不像初中时感到的那种“小心翼翼的热情”。
久松花了一上午的时间讲解这所高校，给台下以往的天之骄子们打预防针。
“青神的每一个人都很在意学习成绩，P班是唯一的例外，学校对你们的要求很松。所以，你们是游离在主流之外的。你们会感受到无形的隔阂，但不要陷在里面。你们的目标不是成为万人迷，而是朝着自己的梦想前进。”
“我从来不对别的班这么说，因为他们还没有确定自己的未来。已经成为青少年TOP的你们不一样。无论如何，请各位谨记——保持初心。”
似乎很空很大的四个字，有人不以为意，有人不明所以。但久松并非教条的语气，他很认真，仿佛从一届届学生们的身上看透了什么。
下午的新生欢迎会在大礼堂举行，校长鸠山又说出了另一句话：先学做人，再学成名。
整个青神校方给幸村的印象更深刻了。它就像一干学校里的叛逆者，充斥着与主流不合的观念和矛盾点。它放纵学生样貌穿着却要求“做人”，重视学习却能自由带手机平板，以及宁愿挖个湖也不建棒球场。
幸村自己也是个“叛逆”，他喜欢校方的风格。
欢迎会后，社团招新就开启了。这个环节全国学校都一样，各式各样的社团在道路两边摆摊位。本来幸村想找八神的，被天海看到了。
“精市君。”天海招手，走来搭上幸村另一侧的肩膀，举止亲近的样子。
“蓝桑。”幸村放任天海的行为。
幸村在以前从来和同学保持距离，哪怕是真田也从不勾肩搭背，他很有距离感。天海却很聪明，在一点点摸索到那条线的时候，他直接探了进去。自然的，有分寸的，并不让幸村反感。
又或者说，幸村其实希望有人能这么做。
一直端着、矜持着也挺累的。
“三年级这么早放课？”
“我们今天下午只安排一节课，为了招新。”天海轻车熟路地带幸村进入人群。
“来来来，让你见识一下我们最火爆的社团。”
幸村的确好奇，毕竟连棒球社成员都没超过40人。
被天海带到最前面，这最好路段上的摊位前摆着一个…机器人。虽然外形是圆脑袋没脖子的“胖虎”，但会说话。
“胖胖！你今年又来了。”有学生打趣。
“我在呢。”
“你知道空气的成分吗？”
机器人的显示屏里是漫画式可爱眼睛，“空气的主要成分是氮气，不是氧气哦~”
“诶，有进步嘛！我记得上次还是‘我没听清’。”有学生嚷嚷。
“胖胖，2的十次方是多少？”
“胖胖”沉默了一会儿，用毫无起伏的语音回答：“你猜呀，这都不知道吗亲~”
“……”不知道还学动漫傲娇，把兴致勃勃的围观学生们都搞沉默了。
“果然还是人工智障。”不知是谁吐槽。
真有意思。幸村明白这儿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了。他扫一眼入部申请，叫人工智能社。
“我们都叫AI社的，以前叫机器人社，再再以前叫编程社。”天海给幸村科普，“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响应科技热点改名字，哈哈。”
幸村看了看人工智能社的摊位，除了“胖胖”，还有可以自己走动的机器狗、被操控踢足球的小机器人，在迷宫里自动寻路的机器鼠……
“据说今年AI社的社长放出豪言，要做一个青神版‘阿尔法狗’和围棋社PK。”天海小声说，“最近学校里最热的新闻就是这个了。”
“机器和人…PK？”从未接触到这个领域的幸村突然产生了疑问——未来的机器人能打网球吗？在网球比赛里会不会比人更厉害？
……
仿佛开启新世界的大门，幸村在沉思中被天海带着逛街。
“围棋社和侦探社，也比较受欢迎。‘归家社’人很少，被分流到数学社、化学社这些学科社团了，青神的老师比校外培训班的厉害。”
天海絮絮叨叨，讲了很多不为外界所知的信息。
“你们好啊。”一名女生向他俩打招呼，身姿挺拔，自信而有朝气，“蓝，在给新弟弟介绍社团吗？”
“什么弟弟啊石雪。”天海严谨地否认，“我们可是正经的伙伴。”
“哦？”石雪惊奇地看了看幸村，“看来你很优秀呢，是A班学生吗？”
幸村温和道：“我在P班。”
“P班啊。”她似乎有点失望，“那就是艺术生喽。”气质蛮好的。
“我是网球特招生。”幸村坦言，感觉到前辈明显下滑的印象。
“噢，网球，确实蓝好像网球很厉害呢。”石雪微笑着礼貌应答，转而和天海聊起来，当得知幸村的名字后，她又燃起了兴趣，“原来是幸村君！藤野老师都说你很优秀啊。”
幸村得体回应，“我的荣幸，面试时接受过老师的指教。”
“只一场面试啊。”石雪感叹，“原来体招生里也有幸村君这样的人。要知道藤野老师的眼光很高哦。”
这段话透露了很多隐藏情报。在立海因为出众的网球技术和社团部长地位而受欢迎，在成绩至上的青神却会因为特招生的身份而受到偏见，不妙的是，似乎体招生整体在学生当中的印象比艺招生还差一大截。
为新闻社招新的石雪送了幸村一本最新校内杂志。晚上训练回家后，幸村就琢磨起来。
封面果然是AI社和围棋社PK的特写；第二页是数学社在国际奥林匹克竞赛获奖的热烈祝贺，翻过；第三页报道了航天社做模拟火箭试验，完全不感兴趣；第四页是化学社、生物学社社员在全国竞赛获奖的庆祝，翻过；第五页是工程社……
幸村翻回目录，才找到第九页排球社憾得春高全国准优胜，和棒球社在春甲晋级八强的版面。再往后是两页其他体育社团的简讯。
哎——
幸村在内心叹气，再往后翻，是关于校内生活的。文风变得八卦起来。
永远免不了俗的校内最受欢迎男生投票，NO.1叫藤原正仁，还有一张他的全身照片。
很眼熟，幸村想起来在友谊赛集训的时候遇到过，看来他就是八神口中经常说的‘藤原前辈’了。
幸村考量的眼神扫视整个版面。
理由TOP1：学习成绩优异。
然后在所有上榜的评价里，不乏“理性、智慧、有分寸感、气质出众、温文尔雅、体贴”等等词语。
而在留言墙，幸村似乎发现了体招生隐隐处在全校鄙视链底层的原因——
“昨天路过篮球场，被突然飞过来的球吓了一跳。我在铁网外面，篮球砸在网上的声音让我后怕。他们在笑，好像吓到我很开心一样。伤害别人也能当做乐趣，我怀疑他们的素质。”
“一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典型。把粗鲁视为直率，把愚笨视为单纯，似乎任何举动都不过脑，或者他们的脑袋里只有水，和黄色。我很同情艺术生，以及，最好离他们远远的。”
“虽然学校终于认识到了错误，但后果是所有学生在承担。他们可不笨啊，从来避着…走。你们知道我的意思。所以，我还得忍一年吗！”
虽然没指名道姓，却字字意有所指。幸村平静地合上杂志，半晌，笑出了声。
“呵呵……”
真有意思。
他面对着已经极其不利的氛围偏好，成型的偏见和无法摆脱的标签。但那又如何？石雪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场无形的对抗，他要赢！
职业不仅仅与技术实力相关。
作者有话说
第115章 第 1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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