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默凡叹了口气,看来终究是还是躲不过。
她转过身,在堇文对面的座椅上坐下。
“我先说。”
堇文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将手边的咖啡一饮而尽。
“八年前,我是有错,不该在何静雅的生日宴会上当众训斥你,可你仔细想想,你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你无数次给她难堪,无数次让她下不来台,你觉得这样作弄一个人的自尊很好玩吗?”
顾默凡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堇文,心却直直地坠入湖底。
“小白没了。”
她低下头淡淡道,“就在那天我跟你打电话之后。”
她的语速很慢、甚至带些温柔,却如一块巨石砸入堇文的心湖,霎时惊起滔天骇浪。
生日宴风波之后,堇文故意冷着秦冉,连家教工作都一直推脱。
耐不住性子的秦冉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带着小白到他们经常游玩的地方向堇文率先低头。
“堇老师,你别生气啦,我知道错了,我带着小白到公园来了,我知道你今天下午没课。”
秦冉瘪着嘴,一向高傲惯了,道起歉来咬着牙根,颇有几分威胁的意味。
“可我并没觉得你会改。”
对面传来堇文冷冰冰的话语。
“你到底想怎样啊?我都叫你‘堇老师’了!”
秦冉气不打一处来,那天她吻他的照片被传到了网上,还好秦志明消息灵通、镇压得及时,不然定会在舆论上掀起一番不小的风波。
为此,她被整整禁足了一个月。
“秦冉,你还是不懂。”
说罢,堇文挂了电话。
秦冉又追着打了好几个仍没接通。
直到她冷静下来,却发现猫笼里的小白已经不见了,她绕着公园找了一圈都没找着。
忙给堇文发去了短信:小白在景山公园不见了,我找不到它。
可堇文仍旧没回她,她只好打电话向父亲求助。
加上家里的保姆司机,十几个人一直在景山转了大半天,直到傍晚他们搜寻到了山下。
一想起那一幕,顾默凡又忍不住湿了眼眶。
“对不起,我……”
堇文“唰”地站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嘴唇动了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致歉却又好像所有的语言在此刻都失去力量。
“其实半个月后,我打过一通电话给你。”
不想听她的辩解,顾默凡将座椅拉后,身体靠椅背坐直,与他拉开距离。
堇文猛地瞪大眼睛、愣在原处。
难道?
难道是……
小白刚离开的第二日,应橙也坠楼身亡。
可她还来不及悲伤,她父亲秦志明的公司星光娱乐在一周之后也被警察查封,被抓进看守所。
一个个她闻所未闻的罪名被扣他的头上,可面对充足的证据与母亲的沉默,她也不得不硬下心来接受。
眼看秦家大厦将倾,所有人都来踩一脚,那些曾经觊觎秦冉美貌却不敢动心思的权贵富商们,一个个都站了出来。
他们打着可以救秦父的旗号,实则只想暗地里占她的便宜。
可她也不是个傻子,将他们一一赶了出去,投奔了与秦家有着几十年交情、与秦志明一同发家、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叔叔赵诺山。
可秦冉怎么也想不到,他竟也不怀好意。
只是在那时,他已是最稳妥的靠山。
那个风雨飘摇的夜晚,秦冉陷入了她人生的两难抉择,一边是从小宠爱她父亲的性命,一边是她的身体。
都这个时代了,权色交易早已司空见惯,与至亲的性命相比,后者的牺牲似乎到了不用思考的地步,可她还是在深夜给堇文打去了一通电话。
由于秦家被查封,不仅财产被冻结,连秦志明的电话也被停机,秦冉的电话卡是秦志明的副卡,所以也被停了。
那个电话她是偷拿母亲的手机打的。
没想到电话接起的那刻,响起的竟是何静雅的声音。
“你找文哥什么事?我来转达就好。”
女声温柔清脆,却如一把利剑霎时贯穿秦冉的身体。
她挂了电话,万念俱灰。
第二天夜里,她独自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
“那天晚上我们都喝醉了,下了大暴雨,何静雅打车把我们送回学校的。”
堇文语速飞快地辩解,眼神却有些闪躲。
“几天之后,我就从新闻得知你家出事了,我曾四处找过你,可你的电话停机了、家也被查封了,我怎么都找不到……”
堇文说到最后已是低声哽咽。
他怎么也无法相信,原来那个最后推她一把、成为压死骆驼最后的一根稻草的人竟然是他。
就在他错过电话的第二天,网上铺天盖地的报道秦冉为艺术献身娱乐公司老板,网上甚至流传出她遭受侵犯的视频片段。
一时间外界议论纷纷,她更是被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乃至传出主流媒体联合将她封杀。
之后他的父亲在看守所畏罪自杀、母亲也坠楼而亡。
谁也不清楚那个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那天晚上后,秦冉便从此销声匿迹了。
堇文捂住胸口,只觉心脏袭来的剧疼令他无法呼吸。
他从来没这么执着地希望时间能够重来,他能回到过去。
如果那天他接到了电话,之后的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冉冉,你能不能……”
剩下的话,堇文已无法再说出口,似乎所有的祈求在此刻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愧疚与心痛充溢他的整个胸腔。
他恨不得立马死掉。
“不能。”
顾默凡抬起头,藏在镜片后的眼神坚定而执着,她打断他的话,“我们早就不可能了,还请堇总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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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顾默凡早就想找个机会跟他说清楚,可真到说清楚的那一刻,她调整已久的心境仍是被糟蹋得不成样子。
她不是没想过自己会难过,可撕开的伤口还是让她疼到忍不住颤抖。
短短半个月,她接连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四个人和她此生唯一的宠物,她曾决绝的认为自己的情感已在那些埋头痛哭的深夜消耗殆尽。
她不会再爱了,但愿也不会再痛了。
可面对那个人,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让她破防,那些被紧紧被压制在心底的情感,那些她一层层为自己穿上的伪装。
又兴许自己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这么些年来,她就从未真正放下过。
从办公室出来,顾默凡在工位上整整枯坐了一天。
直到临近下班,邻座的同事好心提醒自己今晚有个约会。
她才猛然想起,今晚是她一周前跟洛一诚约好喂流浪猫的日子。
待她准备下楼,才发现肚子已是空空如也,她有些失神地低着头往附近的便利店走去。
突然一双黑色的运动鞋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往旁边让了一步,那双鞋也让了一步。
感觉到来者不善,顾默凡猛地抬头,只看到一张被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的脸。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人从身后钳制住,一条湿毛巾捂住她的口鼻,转瞬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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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默凡向来守时。
洛一诚却坐在停在维瑞大厦门口的蓝色超跑上足足等了半个小时,仍不见她下来的身影。
电话不接、消息也迟迟不见回复,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忙拨打她的办公电话,得到的回复却是一个小时前就已经出门了。
洛一诚瞬间就慌了。
他脑海里闪现的第一个人便是有过前科的邱然然。
这时的邱然然已经离开维瑞,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弄到她的联系方式。
“顾默凡呢?”
洛一诚接通电话后单刀直入。
“她在哪儿,我怎么知道?”
电话里尖锐的女声厉声反问,转而又变得得意,“不会又在哪儿得罪了什么人?我可不知道。”
好一出此地无银三百两,洛一诚的质问在霎时变得凶狠。
“你最好实话实说,否则后果自负。”
“你是谁?凭什么怀疑我?”
电话那头的女声也恼怒起来,“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邱然然是好欺负的,什么下三滥都敢往我头上骑。”
说罢,那头粗鲁地挂了电话。
洛一诚瞬间就火了,又拨去几个立马被挂掉的电话。
他站在马路边,愤怒地将手机扔在地上,刚准备回车里翻出藏起来的备用手机,余光却瞟到附近的草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警觉地站定,才恍悟到,这里不是美国,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老爷子的监视之下,这件事虽然紧急,但远不到暴露底牌的时候。
他站在原地冷静了片刻,捡起屏幕已经被摔得碎裂的手机,拨打了堇文的电话,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口吻。
“文哥,告诉你个不好的消息,顾默凡失踪了。”
在办公室休息间里头疼了一天的堇文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心里第一个念头便是她又像八年前那样消失了。
一种苍茫的无力感在他心底肆意奔涌。
整整八年,他努力把自己从一无所有变成应有尽有,没想到即使站在人群的最高处仍然留不住她。
他突然便有了一个强烈的念头,伤害也好、破碎也罢,不爱也好、怨恨也罢,只要能把她留在身边。
“我知道谁绑走了她。”
洛一诚利落的言语打断堇文的思路,他整个人为之一振。
“她是被人绑走了?”
堇文的思绪这才开始飞快的运转。
“我想邱然然之前的所作所为你应该也知道吧,我刚打电话探了探她的口风,感觉**不离十。”
堇文眉头紧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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