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下两个还在跟坚硬如铁的磨牙饼干较劲的孩子，戚雨洲开始满屋子乱窜。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探索更大的活动空间。
戚雨洲还记得，自己最初见到双胞胎的那段时间，他们只会躺在摇篮里吃了睡又睡了吃，自己的活动范围也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限制在他们身边。
虽然后来这种限制被放开了，但他却始终保持着一种距离感，除非必要而不会轻易去探索。
然而，一间间房子看过来，戚雨洲的心也渐渐沉重了不少。
“有这么多纸张组合成的书本……大户人家啊。”
然而翻开书页后，他便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封面后的第一页上，大概是记述了这本书的信息吧。
戚雨洲看着自己并不算擅长的古地球文字犯了难，艰难翻译了一会儿之后，更是被自己得到的信息给惊得合不拢嘴。
“这个纪年……我这是在母星！”
乍一得知这惊人的事实，戚雨洲说不出自己到底是惊还是喜。
能接受自己可以在梦里养娃这件事，就已经耗费了他太多的想象力，现在又被告知自己是在千年前的母星上养娃，更是让他觉得难以接受。
怎么会这样呢？
冷静下来的戚雨洲，开始回想着被自己忽略的各种细节。
“不说别的，井井木木躺的摇篮，就是再明显不过的地球风格啊，我怎么就……”
怎么就没往这方面去想呢？怎么偏偏就在这些事情上粗心大意呢？明明在这个满是破绽的屋子里待了那么久，难道是真的一点都没发现吗？
当然不可能。
戚雨洲小声地否决对自己的质疑。
他当然是察觉过不对劲的地方，尤其是那次找药箱的时候。
惊醒后再没睡意的那段时间，他在复盘的时候就发现过了，那个药箱里的东西与联邦存在极大的不同。
但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他却习以为常，甚至在看见每一种药品的时候，脑海里还能下意识浮现出各自的名称与功效。
事后再要回想，却捉不到一点痕迹。
就好像有一种特殊的力量，在刻意将梦里与现实的记忆隔离开来。
戚雨洲感觉自己的头脑乱成了一团。
他放弃了想跟这个家的主人沟通的想法，甚至顾不上再回头把困在儿童椅上的两个孩子抱下来，狼狈地逃离了这片梦境。
“怎么会这样呢……”
他说不出自己为什么这么恐慌，竟然会不顾一切只想逃离，还是那么不负责任地行动。
明明在意识到这件事之前，他能很好地适应在那间屋子里的一切生活，并且会没来由地觉得很安心。
就像现在同样没来由地慌乱一样。
戚雨洲再次没了睡意。
焦躁不安的情绪持续到后半夜，让他清楚地意识到，如果自己再不抓紧时间休息，明天的工作就泡汤了。
但此时的他实在是没心情也没办法强迫自己休息。
自从工作以来，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陷入星际乱流，甚至在前男友牺牲的消息传回后，都坚持工作而不愿意缺勤的戚雨洲，终于完成了一个新的初体验。
消息发出去了，意料之外地没等来即时的回复。
戚雨洲跳转了页面，进入了几层加密后的数据库中。
“钟燚……我好像出大问题了……”
——
另一个空间中，刚结束一天工作回到家里的男人，还没来得及打开家门，就耳尖地听见了小孩子的哭声。
细细弱弱的声音还有些嘶哑，听上去好像哭了有一阵时间了。
他来不及多想，连鞋子都没换就直奔哭声来源。
在唯一亮着灯的餐厅里，看见了窝在宝宝座椅上哭得快喘不过气的双胞胎。
“没事了没事了，爸爸回来了……”在商场上的搅弄风云的男人动作熟练，一手抱一个轻声哄着。
已经哭累的两个小孩，在看见熟悉的人之后渐渐止住了哭声，很快就睡了过去。
关上婴儿房的门，男人才终于有时间收拾自己。
顺便找人兴师问罪。
“你确定？”听了保姆的回话，男人有些不解地皱眉，正打算反问些什么，却在余光瞥见流理台上的东西时顿住。
“……没事了，应该是误会。”男人说着，走进了厨房：“但明天结算完工资后，我会让你们公司找个更有经验的。”
不服气的保姆追问他原因。
男人看着手上的碗冷笑出声：“我家两个孩子马上就十个月了，你就没想过给他们的食谱里添点辅食？”
心虚的保姆还想为自己辩解两句，但男人已经没了那个耐心，不愿意多说就直接挂断拉黑一条龙。
男人伸手拿了支筷子伸进碗里，沾了点果泥放在舌尖细品：“……沙沙果？”
熟悉的味道帮他确认了心里的猜测。
“看来在你心里，孩子还真是比我更重要点啊。”男人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睫，愣在原地发呆。
半晌，等他回过神来之后，却毫不犹豫地将剩下的那点果泥送进了垃圾桶。
只仔细洗干净了那只不该属于这个屋子的小碗，郑重地摆在了餐桌最显眼的位置上。
顾忌着两个孩子今晚上的过度伤心，男人最终还是决定守在他们身边。
推开房门之前，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好像……孩子在他心里也不是那么重要？”
那自己的重要性岂不是跌得更低了？
“不行，得拿点行动让他加深对我的印象。”
万一在他千辛万苦找到回家的路之后，却发现自己的爱人已经移情别恋，那这一路的跋涉不就白费了？
放在房门上的手缓缓收回，男人又轻手轻脚地进了一旁的书房。
刚进门，脚下就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男人开灯看去，是一本被翻开扔在地上的书。
“怎么看了书还随地乱扔啊，真是不乖。”男人勾起嘴角，欣然接受了这个甜蜜的烦恼：“带坏了小孩子可怎么办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他却一点没打算想办法约束一下。
——
“新来的阿姨添过辅食了，晚上要是两个孩子嘴馋，就只提供奶粉就好了……”戚雨洲取下贴在碗底的便签，轻声念了出来。
苍劲有力的笔锋带给他浓厚的熟悉感。
盯着便签上的字迹想了很久，他也没想通这感觉从何而来。
索性不去为难自己，转头抱着温度正合适的奶瓶，低声下气地给双胞胎道歉。
“昨天晚上是爸爸错了，爸爸不该忘记宝贝们的，宝贝能不能给爸爸一个补偿的机会呀？”
两个小朋友还在气头上，自顾自凑在一起玩着，就是不乐意理会戚雨洲。
戚雨洲自觉理亏，也没想着能这么轻易得到他们的原谅，很有耐心地继续道歉。
终于磨得双胞胎受不了了。
虽然还是气成了小煤气罐，但好歹愿意正眼看他了。
甚至还愿意拿他们那一口含糊的婴语，跟他进行“友好”的交流。
闹腾了一阵子，俩小孩也有些饿了。
此时一直被戚雨洲温在锅里的奶瓶就派上了用场。
在小孩嘴馋的时候，拿食物去哄他们和好，一般都是最有效果的。
戚雨洲对这个说法深以为然。
“噫唔！咕噜噜哇！”木木举高了空掉的奶瓶，在戚雨洲的面前鼓足力气晃了好几下。
戚雨洲装傻偏头，目光就好像被定住了一样，始终盯着色彩斑斓的地毯，一点不舍得挪动半分。
就是……这地毯虽然挺鲜艳，但怎么看着和那几个玩偶的风格如出一辙呢？
发散的思维突然回到刚才熟悉的字迹上。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会觉得熟悉了。
戚雨洲被自己的发现给震住。
但看着身边还在玩闹没有睡意的孩子，他到底还是暂时忍耐住了。
直到把他们都哄睡着，看着他们睡沉了，戚雨洲才再次拿起了那张淡黄色的便签纸。
“这是……”戚雨洲拂过黑色的文字，手指不自觉地蜷缩：“是联邦通用文字啊。”
联邦如今通用的文字，是古地球几大语言混杂而成的新文自，在带着母星文字框架的同时，又有着截然不同的新结构。
戚雨洲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接受了自己在古地球养了两个小崽子的事情，并对照着古地球字典，参考了文献中记载的相关礼仪，反复措辞后做好了与孩子的父母交流的准备。
然而，在看见这朝夕相处了二十多年的熟悉文字后，他的那些准备好像都成了笑话。
也让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想错了什么？
可是……
戚雨洲终于大胆了一次，拉开了一直禁闭着的窗帘，望向外边的星点灯光。
如果说这间屋子的主人，出于对母星文明的喜爱而进行刻意的装修，那或许还有些可能。
但要完成窗外的景色，哪怕是联邦的王室也没法做到。
“母星上的人，怎么可能会知道联邦文字呢？”
后来者可以探知先辈历史，但先行人却没办法预测未来详情。
因此，戚雨洲更倾向于另一个可能。
“木木井井的父母，难道是意外回溯到古地球的联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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