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
夜幕降临以后,路灯便徐徐亮起,昏黄色的光如流水一般倾落,有力无气地驱散了周围的黑暗。
时风站在栏杆边,微咸的海风迎面吹来,微微扬起他的发尾。
这本应该是极为惬意的享受,但时风脸上却没有太多表情,他微微垂着眼帘,看着泛起些许波澜的海面。
这是一幅很美的画面——
繁星在漆黑的夜幕中闪烁,柔和的月光洒落,海面上便泛起星星点点的光。
时风看见了星星和月亮的倒影,而离港口不远的地方,一艘游轮停靠在岸边。
今天有一场宴会会在这艘游轮上举办。
凡是上流圈层里的人,多多少少都受到了邀请。
而举办宴会的人如此大张旗鼓地行事,为的则是庆祝自己找回了遗失多年的亲子。
没错,今天这场宴会是时家举办的。
时风在受邀到来的人里看见了很多张熟悉的面孔。
有他以前的同学、认识的长辈,还有……
时风的目光定格在眼前几人身上。
几天不见,时家夫妇依旧没什么变化,他们穿着昂贵合身的定制衣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一举一动间皆是优雅和贵气。
一切和以往似乎没什么不同。
只是时家夫妇身后跟着的孩子换成了另一个。
这个孩子深受时家夫妇的喜爱。
不过短短几天过去,时千凡便换了一副模样,与时家夫妇一样,他换上了考就得体的衣衫,虽表现上还先得有些羞涩拘谨,但在时家夫妇的鼓励下,时千凡还是慢慢挺起了胸膛。
他眼中总是闪烁着光芒,笑容也犹如蜜糖一样,叫人一看便对其心生喜欢。
这是一个被爱意浇灌着长大的孩子。
和时风不一样,他从来不缺旁人的喜爱。
时风的眼帘轻轻颤了颤,时家三人亲密站在一起对他来说似乎有些灼眼,他轻轻抿了抿唇,而后飞快地收回了视线。
没人注意到时风的存在。
明明已经过去了三天,但没有人在意时风的消失,也没有人会担心他,时风便像是一个透明人。
没有谁会理会一个透明人。
时家夫妇和时千凡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时风是……不被需要的。
时风用上网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当手表型的通讯器被开启,一个半透明的屏幕便投映在时风眼前。
屏幕的右上角显示出时间——7:20 P.M。
晚上七点二十分。
时风在等某一个人的出现。
随着时间的流逝,受邀前来的人陆陆续续登上游轮,时风偶尔也会听见有人在说话时略微提及到他。
不过提到他的人最多只会说一两句有关他的评价,并且这些评价大多是负面的。
“专横跋扈”、“大少爷脾气”、“不喜欢搭理人”,这便是所有人对时风的全部评价,言语间,有人隐隐约约对时风的遭遇流露出些许幸灾乐祸,并将时风和时千凡放在一起对比,至于对比所得出的结论则是——时千凡可比时风好多了。
听着这些一味贬低他的话语,时风轻嗤了一声,但他并不否认这些评价,毕竟——他脾气确实不怎么好。
只是近日来,时风似乎沉默了许多。
又是一阵海风吹来,带着凉意的风吹开了时风额前的碎发,时风再次低头看了眼时间。
身后似有脚步声响起。
时风似有所觉,他回头看去,一个年龄与他相仿的少年映入他眼中。
贺灯。
贺家的下一任继承人。
明明只是十六、十七岁的少年人,但贺灯却与其他爱玩爱闹的成年人不太一样,他很优秀,也很沉稳,就连不少大人在与他相处时,也会下意识他当成一个成年人来尊重,而不是还未成年的小孩。
许是来得有些迟,贺灯加快了脚步,眼看着贺灯便要从自己眼前走过,时风用通讯器发了一条信息。
“叮——”
一声轻响。
贺灯脚步微顿,他点开通讯器,瞥了一眼信息,片刻后,贺灯抬头,他在周围环视了一圈,而后目光缓缓落到了站在角落里的时风身上。
贺灯一怔,而后朝时风走来。
“你怎么在这里?”
看清时风此刻脏兮兮的模样,贺灯略微蹙起眉。
“因为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明明是叫人难过的话语,时风却说得分外轻描淡写,他懒洋洋地靠着栏杆,垂眼看着海面,而余光却从贺灯身上轻轻略过。
今天为了参加宴会,贺灯的穿着比以往稍微正式了一点,但无论什么衣服,穿在他身上都分外好看。
这人天生便是一个衣架子。
不过……今天这套衣服似乎比以前那些衣服还要衬贺灯的身材,时风盯着贺灯俊美的侧脸看了一会,一时竟有些移不开视线。
贺灯穿着越得体,便衬得时风此刻越狼狈。
但时风并不在意。
听见时风的话,贺灯眉头皱得越发紧了,时风看着这人眉间的“川”字,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而实际上,他也的确轻笑了一声。
时风的笑似乎让贺灯误以为他是在苦中作乐,这人似乎想说什么,可话刚到嘴边,他却又开始犹豫,好半晌,贺灯才憋出一句:“你的亲生父母呢?”
“他们并不需要我,比起我,他们也许更喜欢时千凡一点。”时风耸肩,他说得漫不经心。
贺灯一愣,他抿了下唇,似乎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人从以前就是这样。
总喜欢替别人担心,当时风像只弃犬一样蹲在路边淋雨时,也只有贺灯给他递了一把伞。
时风接过那把伞,从此就开始惦记上了贺灯。
对时风来说,这是一场“浪漫”的邂逅,但对贺灯来说,也许他只想把当初那把伞丢进垃圾桶。
时风忍不住想,但片刻后,他又反应过来贺灯并不是这样一个人。
就算知道自己会被缠上,贺灯也会依旧把伞递给时风。
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完美、沉稳、成绩好、受人喜欢,这世上所有一切美好的词语似乎都可以用来形容贺灯。
无论贺灯去到哪里,他都是人群中的焦点,在旁人看来,贺灯无疑是发着光的,他和时风完全不是一类人。
时风在贺灯眼里看见了怜悯,他垂眸,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而后忽然轻慢地笑道:“既然你那么关心我,那不如……你也可怜可怜我,收留我一下?反正我现在也跟条流浪狗一样,哪里都回不了。”
贺灯不太喜欢时风对自己的形容,他再次皱了起来,时风听他说:“别那么说自己。”
说罢,贺灯又沉吟半晌,他迟疑地点了点头:“如果只是一阵子的话,也不是不行。”
贺灯的神色很认真,他是真的打算收留时风。
“……”
时风沉默了一会,忽然冷嗤了一声:“你这人,还真是烂好心。”
明明是他自己提出的要求,但当贺灯答应后,时风却又显得不大高兴。
“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在追你,你带我回去,是打算引狼入室?还是说,你终于打算接受我的追求了?”
说着,时风抬眼看向贺灯,他说着分外轻佻的话语,但那双红眸里却没有半分暖意,反而显得越发孤冷。
透过时风的眼睛,贺灯看见了一片无尽的黑暗,贺灯顿了顿,他避开了时风的话题,只说:“不错,最近你语文进步了不少。”
至少会用成语了。
“……”
贺灯这样的反应总会让追求者感到挫败,但时风却显得不怎么在意,又或者说,他早已习惯了贺灯这种反应。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时风又将头扭回去,凝视着海面。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你以后应该不用再见到我了,高兴吧?”
贺灯轻叹:“为什么会这么想?”
“难道被我一直缠着不讨厌?”时风瞥了贺灯一眼,“还是说,你对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好感?”
贺灯又不说话了,与时风习惯了他的回答一样,他也早就习惯了时风对他时不时的“胡搅蛮缠”。
只可惜,这一次,时风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终止这个话题,他眼中映出深沉的海面,半晌,时风冷不丁开口:“喂,贺灯,我追了你这么久,你有没有……稍微喜欢过我?”
贺灯一怔,海风从他耳边呼啸着吹过,衬得时风的声音越发轻了些,贺灯侧眼去看身旁的人,有一瞬间,他觉得眼前的人比起之前又瘦了不少。
在贺灯眼中,时风总是孤寂的,他像是一匹独来独往的孤狼,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看不见的高墙困住了时风,也让他难以融入这个世界,而现在,时风与这个世界最后一丝联系也即将被切断。
他的存在越来越薄弱,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从贺灯眼前消失。
不知为何,贺灯隐隐有些不安和心烦意乱。
但他最终选择了沉默。
贺灯没有回答时风的问题。
时风掀起眼帘,红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贺灯,贺灯看见时风的眼睛里倒映出自己的模样:“我和时千凡,你更喜欢谁?”
时风想抓住自己与这个世界最后那一丝联系,宛如溺水之人在慌乱之中紧紧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时风直勾勾盯着看着贺灯。
可贺灯至始至终没有回答他。
“算了。”时风嗤笑了一下。
贺灯松了一口气,以为时风打算就此结束这个问题,可下一秒,时风忽然迅速倾身向他靠近,他用力扯起贺灯衣服上的领带,而后在贺灯震惊错愕的目光中,时风重重吻上了贺灯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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