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正是食堂人最多的时候。本科生们这个时候刚刚下课,都一窝蜂地挤到食堂来,导致这里人满为患。
如果是平时,郑云天一定不会卡着饭点才来食堂人挤人的。他会提早一会儿或再晚一会儿,和本科生们错开来。但是今天他顾不上那么多了,还是硬着头皮在这种人山人海的时候来了。
他绕着各个窗口走了好几圈,最后点了一份咖喱鸡排饭。拿到号之后他回到已经占好的位置上坐下,那是一张靠着窗户离着空调口很近的黄金卡座。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桌上,郑云天沉默地坐在被靠背挡住的阴影之中。
几分钟后,一个瘦削的身影出现在卡座旁边:“学长。”
是苏雨泽。
郑云天伸手示意:“坐吧。”
苏雨泽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衫,看起来倒是不像之前穿T恤的时候那么瘦骨嶙峋了。郑云天莫名冒出来了一个奇怪的想法,江尽帆喜欢看男生穿白衬衫。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T恤,或许自己也应该买几件白衬衫穿上?
苏雨泽把点餐后取到的号码牌放在桌子上,然后在郑云天对面的位置坐下。
“听说学长前一阵子还住院了……现在都恢复好了吗?”
郑云天点了点头:“已经不碍事了。”
“听说,尽帆的案子……要结了?”
郑云天“嗯”了一声:“警方那边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所以结案了。”
苏雨泽很是意外:“那他们认为尽帆是自杀?尽帆会自杀?”
“介于自杀和意外之间吧,”郑云天语气平静,“尽帆是自己跳下去的。按理说那座桥不算高下面还有水,就算跳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但是意外就出现在她撞到了旁边的景观石,这才让她去世的。”
“她怎么会三更半夜地出门就为了从桥上跳下去……”
“086号,取餐——”
机械的叫号音响起,打断了苏雨泽的激动。郑云天看了一眼苏雨泽放在桌子上的号码牌,道:“你的饭好了,先去取餐吧。”
“C75号,取餐——”
又是一阵机械音,郑云天笑了笑,也站起身:“挺巧的,我的饭也好了。先取餐再说吧。”
苏雨泽只得止住话,站起身去拿自己的饭。
郑云天从窗口端了碗回来,看到苏雨泽拿餐具时才想到自己只顾着拿饭了。好在苏雨泽直接拿了两份餐具,将多拿的筷子和勺子递给他:“学长感觉有点失魂落魄的”
郑云天笑了笑:“是吗。”
苏雨泽点的是番茄肉酱意面,看起来红红的像是很有食欲的样子。窗口给这份饭搭配的餐具是叉子,不过苏雨泽嫌用起来不顺手,所以还是拿了筷子用。
他夹起一筷子面条送入口中,嚼了两下后皱起了眉:“天,这面条吃着还有硬芯,又没煮熟。”
郑云天碗里的咖喱鸡排饭看着也是色香味俱全的模样。然而当他夹起一块炸的金黄酥脆的鸡排时,咬了一口就尝到了那种鸡身上独有的特殊味道。而浇在饭上的咖喱汤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香料味儿重的有些冲鼻子。
他用勺子把所有酱汁米饭都捣成一团:“C大食堂就这样,总能在某些出乎意料的地方难吃。”
苏雨泽“啧”了一声:“学长你本科学校是哪里的?我本科学校食堂虽然说不上好吃,但也不至于难吃的五花八门。”
郑云天知道苏雨泽本科是在同省的另一个学校,江尽帆以前跟他说过这些事情。
“我本科食堂也不说好,但学校周围的小店很多,大部分时候我们不在食堂吃饭。”
“哎,C大怎么做到难吃到这个程度的……”说着说着苏雨泽就想到了江尽帆,“听说H大的烧鸭饭很好吃。”
郑云天看了他一眼:“你去吃过吗?”
苏雨泽摇头:“以前尽帆说可以带我进学校,不过我……”
他说不下去了。
郑云天替他把话说完了:“不过你忙起来根本顾不上理她,更不可能跑出二十公里去H大吃什么烧鸭饭了,是吧?”
苏雨泽有些尴尬:“毕竟H大太远了……”
郑云天笑了起来:“尽帆家很近,也没见你经常去。”
苏雨泽有些吃不下去了。但不等他想到反驳的内容,郑云天却又突兀地回忆起了往事:“不过,我去过H大的食堂。”
“……”
苏雨泽放下了筷子:“尽帆带你去的?”
郑云天点了点头:“那是暑假的时候。我在商申市实习,有时候周末会回秣陵开组会。有天尽帆说H大的另一个校区离高铁站很近,那个校区的食堂很好吃。所以有一次我回来的时候,就和她一起去了H大。”
“H大还挺好近的,食堂是一栋五层的大楼……”
苏雨泽忍不住打断了他的回忆:“然后呢,你们去吃了烧鸭饭?”
“没有,我们去吃了鱼粉,”郑云天扬了扬嘴角,“尽帆说她很喜欢那个食堂的五谷渔粉,所以我也一起吃了。烧鸭饭是校本部食堂的,因为校本部的食堂没什么好吃的了,只有一个烧鸭饭还好一点。”
“……”
苏雨泽忽然觉得他们现在聊的内容没什么意思。他清了清嗓子,还是把话题扯回了一开始的内容:“江尽帆是自己跳下去的?这可能吗?”
郑云天将思绪从回忆中收了回来,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
“你觉得是哪里不可能,她不可能自杀,还是不可能选那种死不了人的地方跳下去?”
苏雨泽张口结舌:“这些确实都挺奇怪的……”
想了想,他还是问出了最怀疑的部分:“尽帆三更半夜地出门,就为了从一座桥上跳下去?”
郑云天看着他的眼睛:“你觉得,江尽帆三更半夜出门这件事,很奇怪?”
“……”
苏雨泽莫名有种被掐住脖子的感觉。他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但还是道:“对。”
“那你知道,江尽帆为什么会大晚上地出门吗?”
“……有人找她?或者……”苏雨泽的声音不自觉地带着些战栗,“她……她想……”
“或者,”郑云天又一次替他把话说了,“她想自杀。你是这么想的,是吗?”
苏雨泽张了张嘴,他感觉自己有点喘不上气。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几下之后,他有些艰难地开口:“尽帆竟然真的会……真的会自杀?我一直觉得她很坚强……”
“但是啊,你知道吗?”郑云天的声音渐渐放缓,“尽帆有晚上出门散步的习惯的,特别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苏雨泽有些不可置信:“什……”
郑云天步步紧逼:“这一点,你不知道吧?”
“……我不知道。”
郑云天继续:“那你猜猜,她这个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的?是本科的时候吗?H大校园里有山,确实也很适合晚上散步。”
“是……是本科时候养成的?”
“错啦,”郑云天微微一笑,“是在她备考二战的时候养成的。”
他细细观察着苏雨泽的神色:“更准确一点来说,是在和你谈恋爱之后才养成的。”
“当啷”一声,苏雨泽手里的筷子掉在了盘子里,金属的餐具与瓷器碰撞,发出的声响清脆异常。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郑云天:“怎……怎么会?”
停顿片刻,他终于又挤出了声音:“那我……我怎么不知道?”
郑云天轻轻笑了:“你知道什么呢?”
苏雨泽哑口无言。
他低着头,用叉子心不在焉地搅动着盘子里的面条,把所有的食物扒拉到一边,露出了“恭喜光盘”的盘底。
沉默半晌,他艰难道:“她为什么会……会晚上出门散步,这对独居女生来说不是很危险吗?”
郑云天将一勺米饭送入口中,浓郁的香料味儿直冲天灵盖,有一种叫人食不下咽的诡异感。不过他现在已经吃不出什么味道了,能填饱肚子就行。
咽下米饭后,他才开口:“尽帆备考的时候,压力很大。毕竟每天呆在屋子里,不出门也没有社交,时间长了很容易抑郁。为了缓解这种负面情绪,尽帆会在晚上学习结束之后,出门散步。”
“是……是因为压力过大啊。”
郑云天点了点头:“很容易理解吧?尽帆的父母你也见过了,控制欲很强又非常偏执。虽说尽帆在上学的时候也攒了一些钱,但是只靠自己攒的钱是负担不起房租和资料费的,少不得就得手心向上向家里要钱。尽帆脱产备考的时候是无业游民的身份,不像学生这样有底气,压力有多大就不用我解释了吧?”
苏雨泽想起来了江志安李卉那一对父母,见过之后他才知道江尽帆为什么几乎从来不回家。但是在他们还在恋爱的时候,苏雨泽并不知道这一点。
他和家里的关系很好,所以想不到会有什么排斥父母的情况,自然也不知道江尽帆还有这一方面的压力。
“不过很奇怪啊,她心情不好可以找人倾诉的,讲出来总比乱走更好发泄一些。那为什么她会选择大晚上的出去散步,而不是和人聊一聊呢?”
“那时,你们不是……还谈着恋爱吗?”
郑云天的声音叩击着苏雨泽的心脏。
“她为什么,不跟当时的男朋友,也就是你,倾诉一下她的痛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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