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城上空恰好有烟花炸开，金色的烟火如繁花般绽放，在明亮的火光中，螭龙的面容越发清晰。
她眉眼凌厉如一把即将出鞘的宝剑，下颔线的弧度分明，虽是女子，五官却格外硬朗。她身穿黑色云锦织成的长袍，袍上绣着的不是常见的云纹，也不是代表高洁的墨竹，而是一只张牙舞爪的龙。
金色的绣线在黑袍上勾勒出一只活灵活现的螭龙，螭龙表情生动，动作张扬，带着不可一世的傲然之气。
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琼玖自然垂下的指尖轻轻抖了抖，整个人都有点麻。
她曾在君泽上仙口中听说过螭龙这个人。君泽说她向来不喜热闹，独来独往惯了，除了白夜召唤，鲜少往仙殿中去。尤其是最近万年来，她跟着了魔似的一直在找化龙的契机，众多仙家在人界的名山大川里都曾看过她的身影。
琼玖任由传闻在妖界传播，就是因为螭龙行踪成谜，谁曾想今天居然让她碰见了正主。
不，不仅是碰见了，这螭龙居然对妖界的事都有所耳闻，琼玖悄悄看了眼一眼，见她消薄的唇还勾着笑，就意识到这人大抵是认出来自己了。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认出来的，但今天自己打着她的名头招摇撞骗了那么久，今天可能难逃一劫。
琼玖小心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距离，对螭龙行了一礼道：“没想到今天居然遇见了您，世人皆传您不爱热闹，喜欢清修，现在看来，传闻不全是真的。”
暗示传闻终究是传闻，做不成真的。
面前的女子既没承认也没反驳，只是拐个弯地暗示一句。螭龙听懂了她的暗语，她将目光远眺，入眼所见是密密麻麻的人群，耳边的小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半空中的烟花不断炸响，人群熙攘，热闹非凡。
确实很清静二字搭不上边。
但……
“传闻不错，我确实不爱热闹，”螭龙朝前一步，拉进了两人距离，她个子高挑，比琼玖高出了小半个头，带来的压迫感十足。她低头看着琼玖微变的脸色，心情甚好地解释了一句，“我只是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理由？
琼玖的视线越过螭龙的肩膀，投向远处的帝宫。帝宫上，龙脉龙气凝成的土黄色龙影似乎与整个大陆连成了一体，气势雄壮而宏伟。
想到她找化龙契机的传闻，琼玖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出现在这里，怕是想蹭一蹭祖龙脉的龙气。
如今大典已经结束，她还在帝城闲逛，并未离开。风吹不散她身上的酒气，那就说明她还未达成所愿。
思绪回转间，琼玖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仁德终于感觉到这两人间的氛围不太对劲，他摸着胡须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出声：“你们认识？”
“认识。”
“不认识。”
螭龙和琼玖一齐说道。
本就尴尬的场面更加尴尬起来。
“不认识我？”螭龙双手抱臂，右手撑着下巴上下打量着琼玖，见她神情不像作假，再次反问道，“真不认识？”
“大人，都是外人乱传的，”琼玖只想把这事揭过去，赶紧为自己辩解，“我被罚关一年禁闭，等我两年后出关，他们便传我与您……暗通曲款。”
“从我那次出关至今，我出洞府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我出去的少，只知道外面一直有传闻，但传成什么样我真的不知道。我最多任由谣言四散，但从未以您的名义换得一丝好处。大人，您明鉴啊！”
琼玖喊的那叫一个深情流露，围观的人群围了一层又一层。
这四个人，老的仙风道骨，一副高人之姿。小的精雕玉琢，如年画中跑出来的年画娃娃。两个年轻女子，一个面容绝艳，气质妖娆，妩媚近妖。一个气质矜贵，穿着一身黑色王袍，王袍上金线绣的金龙活灵活现，霸道非凡。
这四人没有一个是池中之物。
烟花虽美，但年年都有，早已腻了。这四个人聚在一起可是难得一见，更别说她们谈论的内容还十分劲爆，虽然听不太懂，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螭龙似乎信了她的说辞，垂眸思考了一会便不做声了。
看这画面，琼玖终于松了一口气。
安静许久的龙卿悄悄拉了拉她的手，将小脑袋靠在她的腰侧，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看着螭龙。
她年纪小，要不是魔器笼罩出一块区域，护住了她，以她的身高，估计早就被人群给淹了。
龙卿探究的视线根本不加掩饰，顺着那道特殊的目光，螭龙终于看见了这个被自己忽视彻底的小女孩。
先前她在楼上，只看见她身上的大红袄子和头上带了圈白毛的虎头帽。帽檐挡住了她的脸，从高处根本看不见她的长相，只是从她的衣着打扮上觉得，这孩子不可能跟自己一样。
可现在，螭龙又有些不确定了。
琼玖和这孩子身上都有秘宝护身，秘宝的品阶很高，仅次于半神器。她们两身上的气息被秘宝遮掩，即便是她也无法透过秘宝，看清她们本体。
虽然无法用仙力感知，但螭龙可以用眼睛看，这小团子天生带了一股独特的气韵。
就像她能一眼认出琼玖，靠的就是她那张妖气横生的脸。仙人没有她妖，凡人没有她美，一眼就能看出她出生妖族。
妖都是大大咧咧的，长的好看又喜欢打扮的只有狐妖和花妖。狐妖螭龙见过不少，天生一股狐媚气，时时刻刻散发着自己的气息，媚眼抛个不停。她虽长的妖，但气质偏冷，思来想去，符合条件的只有自己传说中的那位夫人了。
螭龙因此猜出了她的身份。
但螭龙发誓，这小团子绝对不是妖。她似天生近道，每一个动作都有莫名的气息流转，就好像天地万物以她为中心，簇拥着她前行。
螭龙只在人皇身上见到类似的气韵，不同的是，秦皇只有踏在龙脉阵眼里才能带给她这样的感觉，而这团子明显是初来帝城，一双大眼四处乱看，对周围的一切十分好奇。
也不知道琼玖从哪拐来的孩子，这孩子要么天生道骨，要么血脉超群。
亦或是，都有。
墨色的眸子深沉，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龙卿，似乎想强行看透她的本体。
螭龙如狼般的眸子让琼玖心猛地一跳。这螭龙想化龙想疯了，对关于龙的一切都十分敏感，她怕龙卿动作大了，不小心露出龙角来。
这魔器在遮蔽气息上是一把好手，不知道防御力怎么样，能不能抵挡住螭龙上仙的攻击。
妖界传闻，龙祖曾赐下祖龙血，助妖兽褪去妖身重铸真龙身。琼玖怕螭龙魔怔了，为了化龙把龙卿抢去炼化了。就算事情暴/露，被龙族追杀也无所谓，到时候原地入魔，直接加入魔界成魔界的第十九位大将。
琼玖抱起龙卿，将她的脸埋在自己的肩上。她限制了龙卿的活动范围和动作幅度，有那一圈狐狸毛盖着，就算帽子歪了也可以遮挡一二。
此地不宜久留，琼玖想带着龙卿赶紧走。
周围人潮拥挤，堵的密不透风，想离开唯有用妖力飞走。
帝城禁飞，但琼玖管不了这么多了，就算禁飞她也要赶紧离开这里。
妖力在她脚下聚集，琼玖打算跃身上楼，从屋顶离开。
还没等她运功，前方聚集的人群渐渐散开。他们退到街道两边，露出半条路来，然后对着青石板路缓缓跪下。
穿着铠甲手持长/枪的禁军鱼贯而入，将他们挡在身后，他们神色肃穆，严阵以待。
帝宫的大门打开，八匹披着重甲的高头大马拉着辆辇车从中驶出，驾车的是位面白无须的身着蓝衫手持拂尘的宦官。
那么坐在车里的那位，自然不言而喻。
琼玖做梦想也不到自己此行不仅遇见了螭龙，还见到了人皇。
在看见人皇之前，琼玖以为挂帅出征，统一八国的是类似螭龙这种放荡不羁，粗中有细的女子，最少也得像白夜那样，气质清冷，实力超群，以绝对的武力压制反抗者。
但没想到的是，人皇居然是个温文儒雅，书卷气很重的女子。
并不强壮的身体上套着件明黄色的龙袍，上绣的神龙不仅比螭龙身上的多了一对威风的龙角，还多了一只爪。她长发被金簪束起，眉眼柔和，气度温雅。
龙脉龙气覆在她的身上，但并不显得厚重，她只是做了个抬手的动作，所有下跪的子民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扶了起来。
秦皇笑的温柔，她看着螭龙，说话声也是温柔的，像是一抹春风拂过。她柔声道：“我听说螭龙是祥瑞，能带来幸福与安康，想请上仙在我这多住一会。”
螭龙有些眼馋她身上的龙气，但这东西看得见摸不着，她无帝王之姿，就算得到一缕龙气也留不住。
与其这样，还不如研究一下这个团子是谁家孩子。
见螭龙不为所动，秦皇笑的更温柔了，远处的烟火在她眼眸中盛开，熠熠生辉。
她说：“我有一种预感，可以助你化龙。”
螭龙：怎么化龙？
秦皇：蹭我的龙气（字面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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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秦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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