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悄悄报了夜校课程
她没跟任何人说,直到哥哥整理文件时发现报名表。
“你这是……准备干啥?”
她笑着说:“我想考个证,以后也能多赚点。”
妈妈开始学着接受一个事实:
她真的老了。
不是那种一下子倒下的衰老,
而是藏在生活细节里的疲惫:
她买菜回来喘得比以前多了;
她做饭时偶尔会忘记放盐;
她坐在沙发上刷微信,手指滑得很慢;
有一次我听见她对嫂子说:“你帮我看看这个字,有点模糊。”
那一刻我才意识到:
我们以为是她在照顾父亲,
其实是我们在慢慢学会照顾她。
那天哥哥带父亲去康复,顺道买了菜回来。
一进门就喊:“妈,你快来挑挑这鱼新不新鲜。”
母亲走过去看了一眼,摇头:“这条不够活,下次别买这么大的。”
哥哥笑着点头:“好嘞,听您的。”
其实他心里明白,母亲已经不太能自己杀鱼了。
但她还是愿意“指点江山”,
因为那是她熟悉的节奏,也是她最后的小骄傲。
有一天嫂子在客厅擦桌子,听见母亲在卧室打电话。
她说:“我女儿最近都不让我干活了。”
“说我老了,怕我累着。”
“其实我知道……她是长大了。”
嫂子站在门口没进去,只把抹布又拧了一遍。
她后来对我说:“你妈终于开始接受‘被照顾’这件事了。”
有时候,最动人的话不是在关键时刻说出的。
比如那天晚饭后,母亲坐在阳台上晒太阳,我陪她一起。
风吹过楼下那棵桂花树,香味飘上来。
她忽然说:“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坐在我腿上听故事。”
我说:“你还记得我老背错《出师表》,你打我手心的事吗?”
她笑了:“你爸还记得呢,他说你那时候哭得像个女娃。”
我看着她笑,忽然觉得——
原来人老了,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
至少,在她还能讲故事的时候,
我们还能坐在她身边,听着、笑着、陪着。
父亲突然说:
“我想去台球厅看看。”
母亲正在擦桌子,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哥哥坐在沙发上低头玩手机,没说话。
嫂子看了我一眼,轻声问:“你确定?”
父亲点点头:“我只是病了,又不是废了。”
从前的父亲,是那个教小孩打球、在小区里人人都叫一声“李叔”的人。
他站在台球桌边,手腕一抖,球杆划出一道弧线,白球精准撞上红球,清脆一声响。
那时候他说:“打球靠手感,做人也一样。”
可那场脑溢血之后,他的右手开始发颤,语言能力时好时坏。
医生说他已经很幸运了,能走路、能说话、能认人。
但我们都知道,他失去的,不只是健康,还有身份感。
他在家待了一年多,从不说“无聊”,但从不主动出门。
直到那天,他第一次开口说:
“我想去看看以前的朋友。”
早上,我看见他在阳台晒太阳,手里握着一根旧球杆。
那是他住院前用的最后一根,现在被嫂子擦得干干净净,挂在客厅墙上。
他轻轻摩挲着杆身,像是在抚摸一段记忆。
我说:“爸,你要真想去,咱们陪你。”
他摇头:“不用,我自己走过去。”
下午,哥哥悄悄问我:“你觉得他能行吗?”
我没回答。
其实我们都担心,怕他摔倒、怕他迷路、怕他被人笑话。
可哥哥最后只是默默把他的医保卡塞进外套口袋,然后说了一句:
“让他试试吧。”
父亲走后,母亲一直站在阳台上望着楼下。
她嘴上说:“他自己愿意去,就让他去呗。”
可她的手一直扶着栏杆,像是怕风太大把他吹远。
嫂子轻声说:“妈,你也别太紧张。”
母亲叹了口气:“我不是担心他走不到,我是怕……他回不来从前。”
父亲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汗,但眼里有光。
他进门就说:“他们还记得我。”
嫂子笑着递水给他:“有没有人夸你技术还在?”
他得意地说:“有个小伙子说我是‘最稳的老球杆’。”
我们都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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