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穆逅乘兴来败兴归时,姜雪容和向日倾已经走出罗星山几十里地了。
入宗大比即将开始,罗星山附近的客栈反倒没有那么满了,很多修士都三三两两地在山脚下直接安营扎寨。
两人赶了一整天的路后,又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客栈。
那个掌柜也眼熟他们:“两位仙长又见面了,赶巧了,我们客栈今天有空房,你们要两间上房对吧?”
“一间就够了。”姜雪容道。
“好嘞——”
掌柜的刚要吩咐下去,却又被向日倾拦住:“两间。”
姜雪容转头看向他。
向日倾不敢与她对视,只盯着掌柜重复道:“两间上房。”
“呃……”掌柜瞟一眼他,又瞟一眼面色冷淡的姜雪容,语气迟疑,“那就两间上房?”
姜雪容不欲为难他,微微颔首。
掌柜松了口气,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二楼天字一号房和六号房可以吗?”
“可以。”向日倾也松了口气,然后接下掌柜递过来的号牌。
眼看掌柜和小二没有领路的意思,向日倾顶着姜雪容淡淡的目光,垂着头低声问:“师姐,我们上去吗?”
姜雪容没说话,只转身上楼梯。
向日倾连忙跟了上去,下意识想与她并肩,抬脚时却又是一顿,故意慢了一步落在她身后。
姜雪容却忽然停了下来,为了不显刻意,他只得走上同一个台阶:“师姐,怎么了?”
她看着他:“师弟为何要订两个房间?”
“我……”向日倾垂在身侧的手紧张地抠了抠指甲,垂着头道,“两个人一个房间终归是拥挤了些。”
“是吗?”她黑蓝色的瞳仁清澈透亮,像是能看穿他的一切伪装。
他硬着头皮道:“……是。”
姜雪容收回目光,不再看他,径直往上走。
向日倾愣在原地。
他站在岔口,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进走廊东边尽头的一号房,这次她没再回头喊他跟上来。
他望着那扇合上的门出了一回神,才迟缓地拖着脚步走向西边尽头的六号房。
进了房间后,他也没有收拾东西,就颓丧地坐在床沿边,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他猛地站起身来,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噔噔噔地跑到走廊东边尽头的一号房门前,抬起手的那一瞬间他又犹豫了起来。
一门之隔的房间静悄悄的,向日倾不敢用神识查看,听觉被调动到极致却连呼吸声也没听见。
又是几次深呼吸,他才终于敲响了那扇门:“师姐……要不要一起下去用晚膳?”
房间里传来了很轻很轻的脚步声,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向日倾将耳朵从房门撤开。
他看见师姐抱着小狼走了出来,语气稀松平常:“走吧。”
“哦哦好!”
两人一起向楼下大堂走去,期间向日倾一直在偷偷观察姜雪容的神色。
师姐似乎……没有生气。
也对,师姐一向寡言冷情,怎么可能因为他不和她住一个房间就生气。
向日倾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忽地涌上心头,来势汹汹,涨得胸口发闷。
两人在大堂坐下,向日倾看着对面有一搭没一搭摸着小狼的师姐,试探性地问:“师姐想吃些什么?”
“我都行,你看着点吧。”姜雪容头也没抬地道,她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枚妖丹,喂给小狼。
妖丹对它确实有用,它这些天修为已经恢复到了化形境,但她却始终未见过它化形,毕竟化形境的妖兽化形不完全,只有到了超凡境,才能长时间维持人形。
向日倾点完菜后,看着撸狼的师姐发呆。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主动找话题时,却听见旁边桌有人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与身旁的同伴道:“你知道氐族吗?”
“你是说那个东部第一大修行世家吗?”
“那都是多少年之前的老黄历了!”那人语气透露出不屑来,“那氐族早就没落了,族人都没有几个了,你没听说吗,那氐族这一辈唯一的独苗苗都沦落到要比武招亲了。”
“比武招亲?”同伴瞪大了眼睛,“这个独苗是个女的?”
“非也非也。”那人道,“是个男的,但他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中了一种怪毒,哪怕氐族给他喂了不知道多少天灵地宝,把他堆到了超凡镜也没用,短命,据说活不过四十岁,这不,那群老古板为了留下提纯出更有天赋的后代,就弄出了个比武招亲的损招。”
“这哪个冤大头想不开才会去参加啊?”
“那还真不是,这病秧子长得不错。”那人的语气夹杂着明显的酸,“而且氐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次比武招亲拿出了不少好东西,有冰魄草三株,有长命缕一对——”
听到这,向日倾心中微微一动。
“长命缕?”那同伴打断了他,“这种东西大街上不是到处都是,那氐族怎么好意思拿出来?”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那人解释道,“这长命缕不是普通的长命缕,据说是千年前氐族最优秀的器修大师耗费多种稀有材料精心打造的,还曾放在古佛塔供养了七七四十九天。”
“具有多种神奇功效,据说道侣之间佩戴,不仅可以分摊伤害,还可以短时间内分享修为,对敌人造成双倍伤害。”
听到这,向日倾猛地看向姜雪容,悄悄做了个口型:“师姐,长命缕。”
姜雪容眸光闪了闪,点头回道:“绕路去东部。”
她前世也听说过这件事,但不是作为现在这样的茶余饭后的八卦,而是一桩惨案。
氐族大少爷氐风惨死在洞房花烛夜,尸骨无存。
等饭的功夫就打听到了一个消息,也算意外之喜。
两人简单地吃了个饭后,向日倾让姜雪容先回房间,自己则继续找人打探氐族的消息。
等他打探完时,已经接近亥时。
太晚了,师姐估计已经睡下了,他就没有再去打扰,自行回了六号房。
夜渐渐深了,天幕群星闪耀,窗外一片寂静,街巷无声。
天字一号房内,姜雪容正在打坐修炼,而小狼就在她旁边胡乱打滚。
忽然,它一骨碌爬了起来,弓着身子警醒地盯着门口,浑身的皮毛炸开,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姜雪容睁开眼睛,眸光冷冽:“许久不见,阁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偷偷摸摸。”
说着,她一扬手,一道精纯的灵力朝被戳了个洞的窗纸射去,将竹管里不知作用的粉末朝反方向吹了过去——
“咳咳咳——”黑袍男人的咳嗽声都显得更为嘶哑难听。
见偷袭不成,他当机立断地炸开窗户冲了过去,烟尘碎屑四起中,他一连甩出七张符篆,直逼她命门!
姜雪容手中掐诀,丹田处星轮运转,一手撑起保护罩,另一只手却是隔空招来霁雪剑——
破空声起,剑身凌厉地朝他刺了过去,爆发的剑气直接掀翻了一路的障碍!
黑袍男人一个侧身翻滚躲开,就势一滚,竟是想捞起床上的小狼就走。
但就在他手刚碰到床边时,他脚下倏地亮起一个阵法,繁复的图案流光运转,变幻出一只无形的手,将他死死摁在地上!
出门在外,还有个没解决的仇家,她怎么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姜雪容收回剑,慢条斯理地走到他面前,抱起床上的小狼,然后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说说吧,为什么要抓它?”
黑袍男人整个人被压得匍匐在地,挣扎间露出一张枯瘦苍灰的脸,他目眦欲裂地瞪着她:“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丫头,快放了我,不然我让你好看!”
姜雪容语气平淡:“那你试试看。”
“你个狂妄小儿——”黑袍男人想要暴起,压在他身上的灵力却也骤然变强,“啊——”
客栈楼道里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两人打斗的动静不算小,但大多数人都事不关己地待在各自的房间里,只有向日倾匆匆赶来——
“师姐,你没事吧?!”他人未至声先至。
“无事。”姜雪容任他拉着自己上上下下地查看了一遍。
向日倾确认她无事后,对上她含笑的目光后,倏地松开了方才情急之下牵着她的手。
慌乱的目光在瞥到地上挣扎的黑袍男人后,陡然凌厉了起来,他一个闪现过去,揪着他领子,厉声质问:“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偷袭我师姐?”
姜雪容抬抬手,阵法纹路流转,双倍的灵压只作用在黑袍男人一个人身上,他喉咙里挤出几声怪笑:“我、我咳咳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向日倾知道不在乎这个:“那你为什么要给我师姐下蛊?!”
“什么蛊?”黑袍男人的表情有些古怪,“纹章虫?”
“少在这装疯卖傻!”向日倾咬牙切齿,眼神发狠,“快把解药交出来,否则我会砍了你的双手双脚,将你制成人彘,再把你练的蛊全种到你身上去,让你生不如死!”
黑袍男人瞳孔一颤,他可是养了一堆歹毒的蛊虫,眼前这小子一看就是说到做到的狠人,但——“我没给她下蛊啊!”
向日倾没说话,只冷笑一声,揪着他领子的手改为掐住他的脖子,紧接着掏出一把粗钝的药刀,猛地插进他的胳膊,然后缓慢又用力地转动着。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他的惨叫声:“啊啊啊——”
钝刀子割肉,不见血,但要命。
“还不说吗?”
黑袍男人疼得满头大汗,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直抽气:“我、我不知道——我没给她下蛊——”
“你还有一只手两条腿,”向日倾嘴角上扬,眼神却一片冰冷,“你只剩三次机会。”
“你这个疯子!我说了我没下蛊!”
向日倾没说话,又是一刀扎了下去。
如果不是他,师姐怎么会中蛊,怎么要那样委屈自己喜欢他、向他告白。
第二刀。
如果不是他,自己还可以暗暗地喜欢师姐,不用担心被她发现,不用担心被她讨厌。
第三刀。
如果不是他,自己怎么会陷入这种两难之地,进又不能、退又不甘。
如果不是他——
向日倾一刀带着更甚一刀的恨意,下手极狠,血流了满地。
“嗬嗬……”惨叫到最后,黑袍男人抽缩的喉管只能挤出急促的气流,他知道自己今天是彻底栽了,怪笑着叫骂,“我知道了,我什么都知道了——”
“这就是正派修士的手段吗,原来喜欢通过诬陷来冠冕堂皇地折磨人吗,我呸,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有本事杀了我——”
下一瞬,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道威压极大的灵力压缩成针尖大小,精准地刺进黑袍男人的眉心,他狰狞变化的表情僵住了,浑浊的瞳孔涣散无神。
人死了,困着他的阵法也就撤了,白色的流光渐渐散去。
“够了。”身后传来师姐冷淡的嗓音。
向日倾松开手,放开那具尸体,拔出血淋淋的药刀,缓缓站起身来,背对着她:“师姐也觉得我太残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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