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舍当然不会怪娘亲!”舒舍用力地摇了摇头,“舍舍会保护它,像爹爹保护舍舍一样,保护它!”
对,他要保护娘亲,还有未出世的弟弟或妹妹!
如今爹爹不在了,他就成了这个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他应该肩负起保护家人的责任!
没错,他应该保护他们!睡到被子里的舒舍这么想着。
他蜷缩起身子,脑子里闪过很多了片段,有叶叔叔掐着他的脖子骂他的场景,有几个少年朝他丢石子的场景,也有亲舅舅说他是倒霉鬼的场景……
这些场景聚集起来,在他脑海中不断重演,一遍遍地强调着他是那个害死唐一、小叶子,克死亲爹的“丧门星”。
在得知娘亲怀孕之前,他还能心安理得地告诉自己,他没有做错,这些都只是意外。
但如今不一样了。他知晓了娘亲怀孕的事情,那就不得不慎重起来。
舒舍心想,他自己如何不要紧,要紧的是娘亲和小宝宝的安危。
如果真如别人说的那样,他是一个克死家人的“天煞孤星”,那么,他再跟娘亲呆在一起,那么娘亲一定会有危险!
柔软暖和的被窝里,舒舍紧紧抓住了自己发凉的胳膊——他当然不想承认自己是个带来霉运的倒霉鬼,但是……
但是娘亲毕竟还怀着小宝宝呢,如果他真的带来霉运,害了他们,那他会后悔死的!
他这么想着,然后缓缓握起了拳头。
不,我不能害了娘亲!
舒舍顿时有了决定,然后掀开被子草草穿上了衣裳。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继而拉开门……
就在他开门的一瞬间,旁边的屋子里忽然传来“嘭”的一声!
舒舍立刻转头看去,只见娘亲和爹爹的屋子里亮着烛光。烛光映照出娘亲的身影。
但紧接着,娘亲的影子陡然晃了一下,然后像落叶一样倏然倒落下去,随即,被撞到的门板发出刺耳的“哐”的一声。
舒舍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连忙跑了过去。
他用力推开门,看到甄三娘痛苦地倒在地上。他的娘亲捂着肚子满脸煞白,额头上更是冒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他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娘、娘!你怎么了?!”
此时,甄三娘的小腹正一阵一阵地抽疼,好像整个肚子都要撕裂了。她的喉间发出疼痛的喊叫:
“疼、好疼……舍、舍舍,快、快去把沈郎中请来,快、去……”
看见娘亲如此痛苦,舒舍立即就红了眼睛。他只见过娘亲的严厉和温柔,却从没见她这么难受过。
舒舍抹了抹湿润的眼角,强行保持着镇定:“好,舍舍这就去。娘亲您再坚持一下,舍舍很快就回来!”
他没敢耽搁,忙不迭跑出院子。风吹在他的脸上,心脏也在他胸腔里有力地跳着,咚、咚、咚。
他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大喊着:“来人、快来人,我娘病了,快来人,我娘病了!——”
他一边跑,一边大声叫嚷起来:“沈郎中、沈郎中,快,救命!快救救我娘!——”
黑夜里,他看不清脚下的路,即便是摔倒了也不敢停下来,两手并用着爬起来,然后接着往记忆中沈郎中的家跑过去。
大概是他的呼救起到了效果,很快,周围有了些许动静。
有人点了灯笼走出农庄,并且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追来:“谁、谁在哪里?”
舒舍下意识地向着光亮的地方看去:“我娘、我娘她病了,要请郎中,求求你们帮帮忙,救救我娘!”
不一会儿,有人快步走来,用力地抓住舒舍的肩膀:“你说什么?你娘出事儿了?”
灯笼的光亮猛地送到眼前,舒舍的眼睛被刺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等适应了才眨了眨眼。他看清了来者的面容。
是舅舅!
舒舍抓住甄恪,就像是抓住了救星。他说:“舅舅,快救救我娘,我娘她病了,很疼很疼……要找沈郎中、对,要找郎中……”
甄恪脸色一变,即刻扭头吩咐道:“你们快去舒家看看!朱老四,你去,把沈郎中带过去!”
其余人连忙应了几声,各自散开。
“甄大爷,那这小子……如何料理?”有人问了一句。
“他?”甄恪忽而冷笑一声,眸光冷冷地看着舒舍。
他这一眼极为冷漠,看得舒舍浑身打了个冷战。
慌乱的情绪散去,舒舍终于清醒过来,顿时有种近乎本能的直觉——舅舅要杀我,他要杀我!
这个认知令他胆寒——不要,他不要死!
求生意志像火一样在舒舍的身体里烧了起来,他几乎是用尽浑身的力气,反抓住甄恪的手,进而低下头狠狠咬了下去!
“啊!——”
甄恪猝不及防,当即痛叫一声,然后将舒舍狠狠一推,骂道:
“草,他娘的狗杂种,你敢咬我?!你他娘的克死了我老婆跟儿子,还敢咬我?!老子杀了你!”
舒舍一屁股跌在地上。他来不及喊疼,在地上骨碌滚了一圈,躲开大人们抓来的手,接着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扭头就跑!
他跑得极快,两条腿几乎要跑出残影来,生怕跑慢一步命就丢了。
甄恪和他的同伙在后头紧紧地追:“站住!小瘟神你给我站住!舒舍,你给我站住!操他娘的舒舍!老子、老子一定要抓住你,五马分尸,碎尸万段!”
几个成年男人追得气喘吁吁,却愣是捉不到小孩儿的衣角,只能破口大骂。
片刻后,他们累了,便停下来。他们双手撑着膝盖,眼看着舒舍的小影子深深地隐入黑夜里,气愤不已。
“操,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个小孩儿都抓不到!都是废物!”
雇佣的打手双双对视一眼,敢怒不敢言。
甄恪凶恶的眼神向着远处瞪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地平复了呼吸。
“先回去,等明日搜山!哼,我就不信,他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还能跑到天涯海角!”
*
“呼……”
“快点跑、要快点跑……”
“再快点……呼……”
他跑得越来越快,快得要飞起来,慢慢的,缀在身后的骂声远去了,周围只剩下一片嘈杂的风声。
舒舍终于喘着粗气停下脚步。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着,嘭、嘭、嘭……他转身回望,只见头顶月亮洒落下来,模糊地映出一片婆娑的树影。树林寂静无声,没有昆虫的鸣叫,也没有倦鸟的夜啼。
这是哪里?
他跑到什么地方来了?
舒舍向远处望了一眼——漆黑的树木层层叠叠,像看不到尽头,而他也分辨不出来时的路了。
要回去吗?
他犹豫地缩回前行的脚步。
甄三娘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喊疼的一幕浮现在脑海中,顿时,他的呼吸好像也变得困难起来,身上开始抽痛。
不,他不该回去。
叶叔叔他们说的没错,他就是扫把星!
他和朋友们四个人一起去松树林摘蘑菇,死的死、伤的伤,为什么偏偏他一点事儿也没有?
爹爹莫名其妙死在了松树林,现在连娘亲都……
如果这些都是意外,那为什么总是他的家人、朋友碰上这样的意外?
这些灾祸为何总盯着他身边的人?
只有灾星才会给别人带来灾难。
或许,他就是那个灾星。
想到这里,舒舍的心紧紧揪了起来。
所以……
都是他的错。
因为有他的存在,所以才有人不断遭难。如果要保全他人,那么他必须远离人群,远离那些他有可能伤害到的人。
那么……
他就不该回去!
他要躲起来,躲到没人能找到的地方,静静的,悄悄的,躲起来。
舒舍这般想着,便缓缓地抱着胳膊蹲了下来。他沉默着坐在树底下,抱着膝盖沉沉地睡着了……
他睡得熟,没有留意到有一阵微风在他身边停留。一道虚影无声无息地浮在他的上空,静默地注视着他。
呵,这就受不了了么?可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好戏刚开始,离结束还早着呢。
舒舍,你千万别太早崩溃,否则就不好玩儿了。
这么想着,怨族愉悦地轻笑一声,随后消失不见……
*
舒舍醒得很早。天边刚擦亮,他便睁开了眼睛。
野外的环境算不上舒适,醒来后他身上一阵酸疼。但他还不及适应身上的不适,抬起头时却发现另一个更令他震惊的事情——
他看到四周是数不尽的茂密松树,飘散在松林间的袅袅云雾将散未散。而在那片云雾当中,还留着数日前留下的记号。
他竟然……跑进了松树林?
松树林!
舒舍猛地站了起来:“凶巴巴,你在吗!凶巴巴!——”
他大声叫喊,声音回荡在树林当中。然而他接连喊了好几声,却没有任何回音。
“……”
“难道凶巴巴也不在这里吗……”
舒舍失落地低下头:“如果凶巴巴不在这里,那他会在哪里呢?”
他有满腹的疑问想要向凶巴巴问个清楚。他要问清楚,小叶子他们遇险那天,林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爹爹又为什么会意外死亡?
一桩桩惨案都发生在松树林,旁人或许不知道真相,但凶巴巴是松树林的主人,他或许知晓其中内情。
只是如今凶巴巴不知下落,他纵有诸多疑问,却也得不到答案。
不过舒舍转念又想,松树林本就是凶巴巴的地盘,即便凶巴巴暂时离开,但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那我就在这里等他回来!”
他这么想着,随后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好饿……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忽而想起爹爹传来死讯的那一日,没能喝完的清粥。
娘亲下厨的手艺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好,即便是一碗清淡的粥,尝起来的味道也与别人不同。
舒舍想念着那样的味道。
于是,他往留有标志的方向走了几步。
一晚上过去,不知道娘亲如今情况如何,小宝宝又怎么样了?他好想回去看一看,可是又怕会害了娘亲。
舒舍陷入两难。
他皱着眉纠结着,忽然眼睛一亮——他不用冒险回家,只需要远远地看一眼,就看一眼。
只要确认娘亲平安无事就好!
舒舍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嗯,就这么办!”
紧跟着,他便快步跑了起来,一路跑出了松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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