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丰都是大盛朝最繁华的城市,初春乍寒,行人多还穿着棉衣,还未到用早点的时候大街上已经熙熙攘攘,小商小贩早已支好了摊子,招呼着过往的行人。
“客官,我们家的包子可是整个丰都最有名的,进来尝尝?”
“老板,来两笼!”
“冰糖葫芦,不甜不收钱!”
“娘,我要一串!”
这是丰都的西平坊,多住些平民百姓,日常也更喧闹些。
在这份平常的喧闹中,一行低调的车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无人看见一只如玉般的素手悄悄掀开车帘,细细的打量着路过的景色。
“娘子,还有半个时辰才能到府里,您可要用些早点?”车外传来婆子的声音,只不过口中喊着娘子,语气里却无半点尊敬之意。
车中的是当年与主君和离后被前夫人带走养大的程家大娘子程映鸯,只不过前夫人后来另嫁他人,程家也没能把大娘子要回来抚养,这大娘子虽然没有改姓但是十余年未回过程家,主君也不提,程家上下只当没有这号人了。
没想到前段时间武威都督通敌被押回帝京受审,主君才想起来要把大娘子接回来。
正是因为武威都督就是大娘子继父,若是不把这里面的陈年旧事说清了,恐怕程映鸯也要被羁押,有损程家清正的名声。
“家中长辈还在等着呢,咱们还是快些走吧。”车中传来清丽的少女声音,无波无澜。
这婆子是如今继夫人何氏的心腹吧,一看就没安好心,家中长辈还等着,她却自己先填饱肚子,这是故意想要拖延时辰给她安个目无长辈的名声吧。
程映鸯随母亲昭明县主打理武威都督府多年,早就练就了一番掌家本事,自然不会被刁奴拿捏。
若是继父没有获罪,她回程家自然是风风光光,无人敢小瞧。
可是如今继父已经押入刑部大牢,母亲和弟妹也软禁在宅中,舅父远在南海练兵,一时之间她在帝京竟孤立无援,还未进家门就要被人来个下马威了。
张顺家见一计不成也不坚持,瞥了一眼马车,心下嘀咕。
这张脸长得实在是倾国倾城,传闻当年县主娘娘就是顶着这样美的一张脸在帝京横行霸道,会不会这大娘子也随了县主娘娘的性格?
转念一想,阶下之囚而已,内心又满是嘲讽,虽说是嫡长女,但是经过这一番波折,无人撑腰,只怕回去连个庶女的待遇也不如,夫人有的是手段拿捏。
程映鸯闭目养神,连日的奔波让她有些疲惫,一个月前朝廷突然来宣旨说继父通敌叛国要即刻押入帝京受审,其余人等软禁宅中,一时之间府中乱成一团。
结果半月前突然府门大开,本以为是继父案子有了翻转,结果却是父亲派人来接她回京。
抛下母亲和弟妹自己一人脱身,她原本是不想的,但是母亲却说一定要走。
“鸯儿,你一定要走,能走一个是一个!”母亲一向是最爱打扮的,在程映鸯的印象中永远是明艳动人,但是这半月来却憔悴了不少,眼角都有了细细的纹路,虽然面对弟妹强颜欢笑,但是程映鸯知道母亲也是强撑而已,她们想过许多办法打探消息,数日来却一无所获。
母亲紧紧拉着她的手,目光含泪却又毅然决然的把她推了出去。
出去就是希望,程映鸯抚摸着母亲给她绣的香囊,放在鼻翼下轻闻,感觉内心安定不少。
只是这份安定没有持续多久就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
“张妈妈,怎么了?”程映鸯问道。
原来是和对面的一行车马对上了,问题是对方还是护国公府的车驾。
早朝时分,护国公的车驾怎么会出现在南平坊,众人都围上来指指点点。
“你还不知道吧,这里面根本不是护国公本人,是他用国公府车驾送赵老板回来呢。”
“赵老板?哪个赵老板?”
“鹊桥戏班的善莺娘子啊!”
周围都是看热闹的,和护国公府的车驾对上的马车上挂着程字,敢对护国公这样不相让的想来就是左都御史程淮家的车马了。
“这护国公难不成想娶赵老板?”众人连生意都不做了,纷纷凑过来看热闹。
“这怎么可能,国公夫人怎么可能是戏子!”有人嗤之以鼻。
“那怎么能用国公车驾?”
“护国公特立独行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的想法谁管得了!”
“权臣佳人,肯定是是**苦短,赵老板这是起不来床了吧,哈哈。”有人压低声音在调侃。
说特立独行都是美化了,应该说是叛道离经吧。
“程御史是想堵我们国公的车驾吗?”对面为首的是个年轻的侍卫,穿着打扮和普通护卫大不一样,看起来像是护国公亲随。
管家不敢做主,过来问张顺家的意思。
看对方咄咄逼人,张顺家的本想让车驾让路,若是这马车中坐的是她们二娘子,那张顺家的自然不能让,不然左都御史家的嫡女给戏子让路,说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了,但是这马车里是程映鸯,那就另当别论,犯不着为了不相干的惹了麻烦。
“等等!”就在他们准备让路时,却被车中的人制止了。
护国公虽是超品勋贵,但是她们程家也是清流之家,曾祖父官拜三公之一的太师兼中书令,乃是文官之首,祖父也官至正一品的吏部尚书,父亲年纪轻轻就是正二品的左都御史,她是左都御史和昭明县主之女,怎么可能给一个戏子让路。
“娘子有何吩咐?”张顺家的不得不应对,心里却埋怨程映鸯多事,虽然她也看不惯护国公这边仗势欺人,但是也不满程映鸯还真把自己当金尊玉贵的高门贵女了。
万一真的冲撞起来,程映鸯倒是不可能受伤,他们这些下人就不一定了。
“请问马车中可是护国公本人或家眷?”
原本看见对方识相,茂春还挺满意的,忽而又见改了主意,心生不悦。
这有什么好问的,肯定不是国公爷啊,他家国公爷现在正在早朝上呢,至于家眷,府中除了年事已高的老夫人就没有其他家眷了,总不可能是一大早老夫人要来南平坊看戏吧。
“我等奉命送赵老板回鹊桥戏班,还望娘子行个方便。”茂春不耐烦的回道。
“既然车中是戏班老板,那就恕小女不能让了,还请小哥你们让路吧。”车中不卑不亢的女声吸引了众人的主意,听声音年纪不大,倒是颇有胆识,纷纷对她有了好奇之意。
“娘子好大的排场,这可是国公府车驾!”茂春眼中露出杀气,他追随国公多年,性格也张扬些,“我们要是不让呢?!”
“大盛朝律法,平民不得用官员及贵族车驾,这是铁律!”车中女子虽没有露面,但是不输男子的胆识和魄力让众人惊讶。
她所说没错,各朝各代都等级制度森严,上至府邸规格下至器具衣饰车马都有严格的制度,比如王府不能用九数装饰,二品官不能穿一品官的朝服,更何况平民使用国公仪仗,况且戏子虽然受追捧,但是连平民都不算,是贱户,这可是大不敬的大罪!
“你!”茂春哑口无言了,这的确是不妥,但是他们主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哪里轮得到一个小娘子评头论足。
“我们国公爷特意命我等用他自己的车驾送赵老板,这要换成是陛下的命令,难道娘子也要反驳,哦,不抗旨吗?”
“娘子,咱们还是让了吧。”张顺家的也想趁此事给程映鸯添堵,人家连圣上都搬出来了,他们做下人的也无可奈何啊,示意管家下令让自家马车避让。
“我看谁敢!”程映鸯冷冷的吩咐,“张妈妈这是迫不及待的抹黑父亲的官声吗?”
左都御史嫡女给国公府的戏子让路,传出去以后程淮还有什么脸面在朝中立足,风骨何在?!
茂春语气里不发威胁之意,若是寻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可能就被吓到了,可是程映鸯原来在武威府也是说一不二的娘子。
“这位小哥,你刚才说圣上的命令,难道是圣上命你们用国公车驾送戏子的?竟敢摸黑陛下名声,好大的胆子!”
“你满口胡言,我什么时候抹黑圣上了!”茂春气急了,但是一想他的确是冲动之下说错了话,传出去就是大逆不道,这回去少不了几十军棍伺候,犹豫之间,车中人也发话了。
“茂春小哥,咱们让让吧,反正也快到了。”车中女子声音婉转,犹如莺啼,浅浅一句话就让人心里舒畅,果真人人都说善莺娘子的声音绕梁三日,戏让人魂牵梦绕。
她一大早被护国公车驾送回戏班,已经达到目的,想必也是帝京最近的茶余饭后的新闻了,但是若因此事让傅承越得罪左都御史也是她不想看见的。
“避让!”茂春咬牙下令,盯着耀武扬威过去的程家马车咬牙切齿,真恨不得掀开帘子看看是何方母夜叉,心里暗道,“哼,回去定要回禀主上,看看你得意到几时!”
程映鸯心思却已经不在此事上了,不多时马车就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张顺家的声音。
“娘子到了,快开中门!”
平日里没有宫中旨意和贵客大门自然是不能开的,平常程家人进出就是走中门,下人走角门,这方面继夫人何氏倒是也没敢为难她。
“等等!”突然有个浑厚的男声从后面传来,程映鸯只觉得这声音熟悉,仿佛从哪里听过一样,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一阵请安声。
“请主君安!”
原来是她的父亲程淮,没想到在门口碰上了。
程映鸯下车,看见一位中年清俊的男子,消瘦的面上蓄了短须,是十年不见的亲生父亲程淮,惊讶、思念、陌生。
一时之间心中五味杂陈。
正屈膝请安,对方已经信步走来,握起她的手,笑道。
“来,随爹爹一起走大门!”
茂春:主上,今日属下受到了奇耻大辱!
傅承越:哦?说来听听。
听完后。
傅承越:下去领五十军棍吧,本座去会会这程娘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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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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