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佳节
一辆青色的马车行驶在络绎不绝的街道上,不远处堵的水泄不通,车夫有些为难地盯着前方黑压压的人群,只能清了清嗓音打算请示主子。
未料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掀开了帘子,从后面探出了一张脸,斜飞入鬓的眉毛下是一双犹如潭水般深邃的眼,似乎是被眼前的景象影响了心情,那张足以让女子失神的脸上浮现了一抹不耐,却又很快消失殆尽,仿若方才只是一场错觉。
“靠边,我就在这里下车,你且先回罢。”车夫听到这话,知道谢琅的性子,依言找了个角落停下马车后,就见谢琅轻松一跃,已经站在了地上。
春寒料峭,谢琅步履从容地走在街道上,跟周遭的热闹显得很是格格不入。
一刻钟后,谢琅停在了京城最负盛名的元酥斋,这里的糕点谢芙最是喜爱,眼下她即将出阁,整日被拘着在屋子里学女工,听闻谢琅要出门,硬是软磨硬泡让他一定要给自己带些好吃的吃食。
一向对妹妹有求必应的谢琅内心虽不喜这过分喧嚣的场面,却还是一到时间就出了门。
入了店内谢琅无意间抬头,就看到李宁玉正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旁边还有两个丫鬟陪伴在侧,既然已经发现了对方,谢琅只能微微颔首跟对方打了个招呼。
李宁玉按照谢芙提供的线索,果真在元酥斋“偶遇”了谢琅,她含羞带怯地露出个反复练习许久的笑容,谁知恰巧这时新的一炉糕点出炉,谢琅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了去,徒留李宁玉像个傻子似的站在那里。
李宁玉检查了自己的妆容,确认万无一失后正欲迈步往谢琅的方向走去,一名穿着青色衣裳的女子却突然从身后冲了过来,李宁玉惊呼一声侧身避让,谁知那女子却随着惯性冲到了谢琅旁边,差点跟谢琅撞个满怀,好在关键时刻,她扶住了旁边的柜子,这才没有当众出糗。
谢琅被这一变故吸引,本能侧目,视线相交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口跳动得厉害,为了掩饰自己的异样,他借机往后退了几步,让赵芊先行挑选。
赵芊在看清眼前男子的样貌后,忍不住红了脸,好不容易稳住心神选好了糕点,正欲掏出银子给店小二,却发现自己的荷包不见了,仔细找了一圈,却仍然一无所获,李宁玉见状眼底闪过一丝嘲弄,正当赵芊窘迫不已的时候后方伸出了一双手,替她把银子给了。
赵芊眼睁睁看着店小二手脚麻利地将糕点递给了谢琅,正在心里哀怨自己精心挑选的糕点就这样落入他人之手,谢琅却转手把糕点送到她眼前。
“这是……”
谢琅方才就留意到这姑娘的举动了,尤其是她那双眼巴巴盯着糕点的杏眼,不知怎地,就让他忍不住伸手把银子给结了。
“我看姑娘似乎很喜欢这家糕点。”赵芊不知道怎地,明明平时挺开朗大方的,但当她抬头跟眼前的男子对视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连开口的勇气都没了。
谢琅看眼前的姑娘都快把手里的帕子给绞烂了,觉得或许是自己过分唐突了,往后退了几步后,将糕点放在供客人临时暂坐的桌子上,趁着李宁玉还没凑上来,快步离开了。
半年后
李策看着眼前醉得不省人事的好友,忍不住上前推了他的肩膀,发现无济于事后,只能招手让小厮把人扶下去。
望着谢琅的背影,李策烦躁地用手捂住了自己那粗犷的脸,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谢府
当宾客散去后,谢琅睁着那双不甚清明的眼,正欲往书房而去,却发现几名家丁一字排开站在那里,谢琅忍不住打了个酒嗝,露出个略带傻气的笑容,朝着父母亲做了个揖后,步履蹒跚地往新房去了。
谢夫人忍不住伸手拭泪,心中暗恨:若不是当今天子昏聩,也不至于接连丢了凉州跟滇城,眼看着大梁将士马上就要攻破京师了,这才急忙派遣使臣和谈。
原以为这次肯定是派公主和亲以巩固双方关系,没想到那大梁国君竟然指名要谢琅迎娶大梁公主。
一时间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无数待字闺中的高门小姐芳心碎了一地,谢夫人本就对这门婚事不满,又从李策处打听得,那大梁公主貌丑无盐,且平日里酷爱舞刀弄剑,惹得那些原本有心想要跟谢府结亲的夫人们,暗地里没少拿这事取笑谢夫人。
谢家儿郎生得仪表堂堂,又是新科状元郎,多少夫人有意无意地上门想要跟她谢家结亲,可都被谢夫人轻松挡了去,谁成想最后谢琅竟然娶了这么个女子,可真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咿呀一声,穿着喜服的赵芊听到开门声,努力挺直了腰板,可等啊等,新郎始终没有挑开她的红盖头,赵芊只觉得腰部酸软得厉害,索性不再忍耐,直接伸手扯下了那红盖头。
谢琅没想到这大梁公主如此胆大包天,竟然自己动手掀了盖头,正欲跟她分辨几句,可当他看清眼前佳人那粉面含春的脸蛋时,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开口,只愣愣地盯着她瞧。
赵芊一看谢琅这反应,心中的忐忑顿时去了大半,再抬眼,那双杏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谢琅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酒也醒了大半,有心想要帮她擦眼泪却又觉得这样委实是太过唐突了。
赵芊心中暗自窃喜,脸上却是一副无比哀伤的模样:“我知道娶我并非出自夫君本意,可自从上次匆匆一别,我就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时常想起你,暗中临摹了你的画像睹物思人,却被父皇给发现了,这才有了这桩婚事……”
谢琅不是不知,京中有许多女子对自己有意,对于她们的眼泪,他表面上做足了功夫,实际上心里厌烦得很,可不知为何,看到她落泪,他却心乱如麻,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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