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出一条生路。
石砚目光低垂,那掺了安神汤的水和手腕和脚腕上紧紧缠绕的麻绳一样,都束缚得她动弹不得,又该如何搏出生路。
马车忽的停下,石砚赶忙闭上眼睛佯装睡着。
“邦邦——”
那妇人敲响车厢,响声回荡,几乎要震碎石砚的耳膜。
“都起来!”
说着,妇人将一兜黑馍和水囊扔在车厢里,转身去了不远处的篝火旁。
石砚微眯着双眼,见妇人走远,连忙起身小声的将宫女们喊醒。
剩余七个宫女们幽幽转醒,锦绣目光呆滞的望向她,缓缓摇头道:“小砚,我的头好痛。”
石砚见她们还都没缓过神来,便费力的将黑馍塞到宫女们手中,手腕上的麻绳磨得她生疼,低声道:“先吃点饭吧。”
宫女们迟缓的咀嚼着黑馍,不过几日的光景便已然适应了黑馍的酸苦味。
吃完掌心大的黑馍,石砚又捧着水囊与宫女们轮换着喝了水囊里水,才勉强填饱肚子。
那妇人掐着时间出现在马车外,将麻绳套在最边上夏风的脖颈,接着解开最边上夏风身上的麻绳。
她冰冷扫视着车厢内的其他人,道:“都别想耍什么花招,如果有人敢趁着拉屎撒尿的功夫逃跑……”
妇人的眼神越发森冷:“就休要怪我把你们一个个都卖到窑子里去!”
宫女们个个吓得脸色发白,石砚虽不懂什么鹞子还是摇字是什么东西,看她们的样子便也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
待她们挨个净手回来,那妇人又恐吓了一番,石砚听不大明白,却也扮作惊吓的模样。
妇人瞧着她们各个如惊弓之鸟,吓得像窝小鹌鹑一样,这才满意的离去。
不多时,车厢外又响起喘息声,而她们却早已见怪不怪,反而趁着这难得的机会低声说起话来。
“我还是觉得有些头晕。”
锦绣轻轻晃着脑袋,轻声说道:“这几天都觉得难受得紧。“
其他人也都纷纷应和,石砚警惕的环看四周,低声说道:“以后早上的水不要再喝了,那两人怕咱们逃跑,好像往水里掺了安神汤,”
“安神汤喝多了会伤脑子的。”
石砚这句话犹如石子投入浅水,瞬间引起宫女们的注意。
锦绣愤愤的开口:“怪不得车一走咱们便想睡觉,竟是在水里放了安神汤,这两个人牙子怕咱们逃走,还真是舍得下血本!”
秋芷颤抖着发白的嘴唇道:“不,不是安神汤,安神汤昂贵,他们用不起,是蒙汗药。”
“蒙汗药的药性毒,吃多了不仅会伤脑子,稍有不慎,还会死人的……”
“啊……”
车厢中央的水囊似乎成了洪水猛兽,众人纷纷避开,狭小的车厢竟隔出一片小小的空地来。
秋芷稳了稳心神,宽慰道:“索性发现的及时,以后不喝就是了。”
她疑惑开口问道:“你是如何发觉的?”
这二人许是蒙汗药不多,又或者怕真的伤了她们的脑子卖不出好价钱,放的剂量不多。
秋芷作为司药司的宫女,只喝出水中发苦,以为水质不好,便没放在心上。
石砚柔声答道:“我今早不渴,喝的水少,半路就醒过来了,只觉得头脑发昏,身上没有力气,连路上车马声都听不真切,想了好久才想明白,那两人应当是给我们下药了。”
“路上有车马声?”
那是从未怎么说过话的瘦弱宫女,石砚记得她是内文学馆的宫人,叫青桐。
只见青桐微微蹙起眉头又重复问道:“你听到了车马声?”
石砚点头:“是听到了车马声,还看到了有挑菜的行人。”
青桐面色沉重,声音低沉道:“这几晚我都留意着,他们一路向北,走的都是人烟稀少的小路,想必是要避开叛乱的傅家军。”
“可你说今日见到了行人,可见此地离城镇不远,我猜测,他们已经打算卖了我们。”
……
“当家的,咱们过几天就能到阳城了,要不要留下几个,到咱北原城再卖?”
乌娘子的臂弯好似两条滑腻的白蛇,柔若无骨的缠在乌老大的胸膛。
乌老大粗黑的手指轻抚着乌娘子的红唇,贪酽道:“自然要留下几个品相好的。”
“不过,”乌老大话锋一转,沉思道:“也要先让并州刺史家的都相看一番,他们家规矩多,眼光高,可不好得罪了。”
说着,长有厚茧的粗手缓缓向下游移,惹得乌娘子娇喘连连。
他凑在乌娘子耳畔,低语道:“届时还要娘子想个由头,将她们搪塞过去,留下几个品相最好的卖到咱北原城去,说不定还能卖到镇北王府去,说不定咱们就一飞冲天了!”
乌娘子娇笑着扑向乌老大,一旁的火焰灼烧着枯枝,夜风起,熊熊的篝火愈发猛烈。
……
并州阳城。
作为一州的州府,阳城却不见繁华景象,明明是暮春时节,却呈现出秋日的萧瑟之景。
街边行人步履匆匆,为数不多的摊贩们吆喝着,眼神却极戒备。
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乞丐们跪在地上,捧着缺角的空碗哀求着,贪婪的眼神不断瞥向街边商贩和行人。
恰时,一队装备齐整的阳城守卫经过,乞丐们迅速收起眼神,垂首哀求着。
车厢内,宫女们都低眸不语,青桐暗自呢喃低语着。
“宫外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反而是石砚好奇的望向车窗外,宫外的一切于她而言,都是那样的新奇。
“求贵人行行好,赏我些吃的吧——”
马车猛地停下,车轮蹭在青石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乌老大握紧缰绳,怒呵道:“都滚开!”
街边行人们都见怪不怪,甚至就阳城守卫们都连眼神都未曾留下。
乌老大暴怒,当即就要驾着马车从这群流民乞丐的身上轧过去。
乌娘子连忙劝住乌老大,眼神却望向阳城守卫高声喊道:“当家的,咱们可是要去给刺史家送人相看,这要是延误了,刺史大人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阳城守卫顿时停下脚步,每逢月初三日,刺史家确实会采买下人。
为首的那位思忖片刻,终究还是驱散了流民,他大步向前,腰间长刀闪着寒光,道:“既然你们是要往刺史府上,不如由我等护送前往?”
乌老大冷哼一声,乌娘子陪笑道:“那就多谢这位大人了。”
有阳城守卫相护,这一路果然平坦,不多时便安安稳稳的抵达了并州刺史府门前。
只见刺史府威严肃穆,绣有王氏的蟒旗随风飘扬,两座镇宅铁狮立于府邸两侧,凶猛无比,高陡的台阶上,铁甲守卫持枪镇于两侧,更添庄严之象。
角门处,刘婆子招手呼喊道:“怎么在大门处,还不快过来!”
阳城守卫压下半出鞘的长刀,和声道:“二位既已抵达,那我等便离开了。”
乌娘子与乌老大交换了眼色,乌老大便跃下马车,拱手道:“先前是我鲁莽,还要多谢大人们相护。”
说着便往守卫手中塞了颗碎银,低声道:“请诸位兄弟们喝酒的。”
守卫笑着将银子塞进腰间,拍了拍乌老大的肩头,随即领着其余守卫离开。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呸——”
乌老大面色一变,狠狠冲守卫背影淬了一口。
马车行至刺史府角门,乌老大留在车前,乌娘子则谦卑笑着下了马车。
刘婆子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埋怨道:“这次怎来的如此晚,若是耽误了,咱们谁也得罪不起!”
乌娘子搀着刘婆子的胳膊,柔声道:“也不知阳城哪里来的流民乞丐,竟堵住了车子,可耽误了好些功夫,托姐姐您的福,这才赶上了。”
刘婆子听了这话可舒心了,得意的摸了摸鬓上的素金钗。
“还不是那些不愿归顺天汉的州郡,自诩什么忠君爱国,这不被傅家军攻破了城池,才让流民遍地,涌入并州。”
说着,刘婆子双手合十,食指上的戒指闪着金光,道:“还是我家刺史大人英明,归顺天汉保我并州百姓免受战乱之苦,也是刺史大人心善,让流民有个可以容身之处。”
听着这话,车内宫女们全都嗤之以鼻,面露不屑,她们方才看得真切,城门守卫威风凛凛,持刀组成人阵,合力将流民阻在城外,至于城中的流民,大概是从城墙上的缺口爬进来的。
这阳城如今是连金玉其外都做不到了,唯有这刺史府修得富丽堂皇,连丫鬟婆子都穿金戴银,哪里会管流民与百姓的死活。
“哎呦!”
乌娘子惊呼一声,艳羡的捧起刘婆子满是褶皱的老手,谄媚道:“瞧姐姐您这通身的气派,可真是羡煞妹妹了。”
刘婆子嫌弃的收回手来,嘴角却像是要飞到天上去了:“甭贫了,再巴结老婆子我呀,也没用!”
“你这批货能不能卖上个好价钱,最关键要紧的还是谢妈妈的意思,她老人家要是不满意,你就算说出花来呀,也没辙!”
“谢妈妈……”
乌娘子悄悄低声问道:“这外院不是您当家,怎的又出来了个谢妈妈?”
刘婆子对乌娘子有些好印象,也是怕她得罪了谢妈妈牵连自身,便耐心解释着。
“这次可不是像寻常那样买些粗使下人。”
瞧着四下无人,她沉声道:“是老夫人要为我家几个公子们选些通房,因公子们见惯了家中奴婢,便想从外头选几个,添些生面孔,尝个鲜!”
说到这,刘婆子上下打量了一眼乌娘子,道:“本来这次没想让你们过来的,你们平时带来的都是些俗物,谢妈妈和老夫人准瞧不上眼,可老婆子我呀心善,瞧你也算投缘,便也让你们进来了。”
乌娘子哪里想到还会赶上这天大的好事,赶忙笑着指向马车,道:“姐姐放心,我这次的货,可都是从宫里来的,不仅长得好极了,还个个识文断字,都有手艺傍身。”
“一准儿能让贵人们瞧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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